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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天牢-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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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众人大多不明就里:这好端端的明明是他胜出了,却为何这镇山魔王还是抓狂起来——很多人以为那字条是个预先安排好的伏笔,大抵后面还有戏,便不约而同地用一种期待无比的眼光朝向台上。期待中,全场化作一片冷寂。姬天钦也愣了片刻,心想不能让这戏因为大哥的一时冲动而砸掉,情急智生,便拍案而起,朝着慕容枫消失的方向扇子一挥,用叫头的方式尖团分明地喊道:
“呔!慕容江湛,俺与恁来日方长——”
继而把调门整拔起一个八度,收好扇子,反背了双手,愤怒而摇头晃脑唱出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新词——
“恁岂诬俺作了那削——皮——精!”






、第二十章 姬天钦的复仇

伤祝融逞强接诗令,醉廉贞泄怨出神锋

芷萧和萧残都清楚,这回慕容枫是当真被气了个半死。不过萧残才懒得管他,天上的雪纷纷落下,在看台与戏台之间挂起一道细细密密的帘。芷萧的手指温暖而柔润,握在手心里就感觉心都是轻盈的。戏台上的玄武道们人手一琴在合奏《梅花》——事实上只是姬天冲和莫愁在对弹,别人都不过摆摆样子而已。
慕容枫一行人回到观众席上时萧残和芷萧已经离开了。慕容枫气愤得一言不发,姬天钦和楚寒秋都不知道该劝他些什么。有女孩子凑上来搭讪,姬天钦冷冰冰地打发她们:其实男生就是这样,你越巴巴地贴他他越不待见你,倒是那种懒得理他的会拖他越陷越深。
白虎道和苍龙道一起排了个歌舞,领舞的是水袖和殷琪,也就是曼吟的一对同窗好友。让慕容枫记忆犹新的是,这两个女孩子曾在某年上巳一场很不愉快的经历之后惊世骇俗地说姬天钦和楚寒秋是全学堂最般配的一对儿,但愿他俩赶快喜结连理,到时候全学堂的姑娘都会为他们祝福,窘得楚寒秋险些钻到桌子底下去,还是那个路修远在一旁打的圆场——说到这个,自己光顾着受伤了,倒忘了兄弟的大计:这厮当真心理素质极佳,被全学堂风传断袖倒依然无动于衷我行我素。此次拖他给自己帮忙时他似乎透露出他也是有心上人的,只不过全不顾兄弟交情死活不肯说出那女孩是谁。他曾好奇心大起地跑去问楚寒秋,得到的回答也不过是温润润的一句“二哥自己的事情,小弟也不便过问”。不过毕竟自己的人生大事当头,一觉醒来,他就忘了这茬。
胡思乱想着却是那苍龙道的路修远极不抗念叨地拖曳着水样的蓝裙子走到氍毹中间,用她跳跃的声音说最后这个节目是准备给霍先生以及在座诸位的惊喜,没什么特别,只是一支琴曲,《良宵》,但它是来自我们太阴段四道祭酒的声音,愿与各位同契共度一个宁和而安逸的冬节。
继而她将扇子一挥,一张琴台便斜置着出现在戏台的左侧,旁边还有一方小凳,右边空出一大片场地。姬天钦大抵想让慕容枫开心起来,便小声对他讲上面那张琴可比姬门正宗还值钱,据说是苍龙神的女儿留下来的,清流宗的镇宗之宝——那只有五根弦的我都不会弹——不过貌似说这些慕容枫也听不懂,他只是痴痴地注视着台上的方向——那个身着淡粉色宫装的流丽的身影。姬天钦也便知趣地打住了,看曼吟和芷萧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曼吟修长的手指在琴面上打起清澈的泛音——姬天钦尽力抻起脖子想看到五弦琴是怎么弹的,而慕容枫的关注点却只在芷萧身上。琴的吟猱,箫的呜咽,良宵的月色如此静好。有个穿米白色小曲裾深衣的女孩子开始和着琴箫翩翩起舞——姬天钦终于记住了这个就是白虎道的女祭酒风林晚,陪他一起上过琼林宴的,不过很显然,这个女孩子的魅力绝对比不上五弦琴。曼吟的素手熟练地在弦上吟揉,那颤音仿佛来自夜的风,而芷萧的箫声则如秋夜的月华般流泻大地。流光过空、树摇花影,月色在湖心跳跃,草尖上有晶莹的露珠。风林晚柔和的舞姿浑如那寂寂长宵里掠过中天的雁,一切,如此静好。
“月浪衡天天宇湿,凉蟾落尽疏星入;云屏不动掩孤颦,西楼一夜风筝急,”曲至将近一段时幕后开始有柔和而低沉的男声贴着飞舞的雪花丝丝入扣,吟哦的是李义山的《燕台》“欲织相思花寄远,终日相思却相怨;但闻北斗声回环,不见长河水清浅……”
那声音来源不明,深沉,神秘,忧伤,安静中带着一种触人心弦的蛊惑力——紫微山的学子们谁也不曾听过这样的声音,沉得让人低迷,伤得让人心痛。已经有女孩子开始低低抽泣,也有人在讨论这究竟是谁的嗓子,而慕容枫,触景生情,竟一反常态地湿了眼眶:其实诗在说什么他并不甚了了,只是,这吟诵的嗓音,与台上芷萧的箫声,竟契合得天衣无缝,这让他在一瞬间就为自己难过起来。
“金鱼锁断红桂春,古时尘满鸳鸯茵;堪悲小苑作长道,玉树未怜亡国人,”甚至连姬天钦都在静静欣赏这琴箫与人化合为一的境界了,“瑶琴愔愔藏楚弄,越罗冷薄金泥重;帘钩鹦鹉夜惊霜,唤起南云绕云梦……”
——台上的三个女孩子眼睛里也有了泪花。夜幕已无声降临,那闪动的晶莹辉映在灯影与雪光里如穹窿中缀点繁星,格外璀璨夺目。
“双珰丁丁联尺素,内记湘川相识处。歌唇一世衔雨看,可怜馨香,手、中、故。”
整支曲子以清浅的泛音结束,之后周围便安静得只剩下雪花亲吻大地的声音。也不知过了多久,台下忽有掌声响起,由一点变作一片,久久不息。台上的三个女孩子向大家敛衽万福,却突然有两个冲向台口,从戏房里拖出一个穿黑袍留齐肩短发的苍白的少年——他仿佛很害羞,死活不肯出现在大家面前,但最终扛不住两个女孩子的软磨硬泡。四个人在台前站成一排向大家躬身打拱,男孩子还是有些忸怩,那个粉红衣服的漂亮少女仿佛是娇嗔地推了他一下。
“真他妈的没想到削皮精还有这艳福,”姬天钦不屑地咒骂着,话音未落就被慕容枫和楚寒秋出于不同原因共同踢了一脚。
“别让削皮精遇见我,”慕容枫攥着拳头兀自恨恨地说。
倒是那身着六朝时代奢华服饰的霍老头不知何时出现在戏台的中央。此君倒真有雅兴,还非要给大家献唱一曲——
“格么唱姜白石滴《越九歌》啦,《帝舜楚调》咯,”说着他就无视群众地直接开始引吭高歌,以至于众人甚至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
“泱泱帝旗,群冕相舆;聿来我妫,我芸绿滋——维湘与楚,谓狩在陼,云横九嶷,帝若来下——我怀厥初,孰耕孰渔;忽忘惠康,畴匪帝余——博硕于俎,维错于豆;遥洒玉离,侑此桂酒——啊——”
调都走成这样了还“啊”……
不过好在经受过耳朵上的煎熬之后大家终于可以吃饭去了。按照惯例霍老头总喜欢和他最得意的弟子们坐一桌,这些人往往是指定的,像芷萧和曼吟永远在他旁边一边一个。萧残为了让芷萧免受老头煎熬就自愿跟她换了位置,两人依旧紧挨着。芷萧旁边是秀英和孟晨光,继而是慕容枫弟兄三个。曼吟那边基本坐着玄武道的,夹杂着几个苍龙白虎。各种下酒菜开始自动出现在桌上,空中漂浮的酒坛子为众人的樽里倾倒佳酿——当然萧残被特许以茶代了。霍老头异常开心,端起杯说大家欢聚一堂共度冬节,祝诸生学业有成生活顺利。大家一起干杯,坐定,之后深谙老霍的众人都晓得,后面一件事情,便毋庸置疑是那活见鬼的酒令了。
“格么咱们今朝玩个新鲜东西啦,”此老头不改笑靥如花,挥挥法器召唤来一盒麻将牌——众人均大惊失色,直到打开才发觉不是老爹老妈们搓的麻将,而是爷爷奶奶那一辈才玩儿的牌九——格么这东西对这些个只会对句联诗曲牌接龙和点卦名的伢儿们来说倒的确够新鲜。
“格么这个是个什么东西咯?”他还真怕大伙不认识,会导致这老祖宗留下的瑰宝失传了的说。
“牌——九——”听曼吟那语气的潜台词明显就是“你把我们当弱智啊”。
“哎,对滴对滴——她懂得多啦,将来会有出息的咯,”老霍说着就得意洋洋地把那牌九给众人传看,“格么苍龙道加上五点考评咯——曼吟你懂毋懂玩这个啦?格么你会玩么你做令官咯。”
曼吟正巴不得他这句话:当令官就意味着自己不会被罚到了,心想杂学渊博还真是大有裨益,于是乎开心地点头——当然付出的代价是向大家详细地解释了一番这东西的玩法,其实很简单,也不过就是令官乱摸三张牌,依次说出每张牌的点数(当然是有花名的),令官说一句,行令的人就要对一句诗歌或者俗语典故,要求一快,二形象,三押韵——出于大家可能不熟悉花点形象这个我们不作重点考虑——最后凑成一副牌,对句也要押韵,对完后点下一个人。霍先生连夸曼吟懂得多,于是很开心地自己开头做示范。曼吟对此深表无奈,不过随手翻开第一张便是一双满六点的“天牌”,倒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头子还是有点运气的。
“左头是张‘天’。”
“九重天上有神仙,”霍老头貌似比所有的弟子都开心和充满活力,大抵这东西让他回忆起了他一去不复返的年轻时代——
“中间是个六与五。”
“虎麻化瘀强筋骨。”
“剩下一张六与幺。”
“一丸还丹炉中烧。”
“凑成便是‘蓬头鬼’——”
“咱们术士不怕鬼!”
全桌极度配合地发出一阵干涩的笑声。
“格么诸位都晓得怎么玩了哦,”霍老头端起酒樽美滋滋地啜饮了一小口,“玩不出啊要罚三杯的咯——来,芷萧——”
芷萧早料到霍先生估计还是会叫自己,不过真想不通这么多年了他怎么就一直这么没创意。
“好的,”曼吟轻快地翻起三张牌,“哇芷萧,你的牌也好啦——左边是张‘天’——”
“也是‘天’啊?”芷萧微微迟疑了一下,“耿耿星河欲曙天。”
“中间锦屏颜色俏。”
“红杏枝头春意闹,”其实芷萧根本不晓得“锦屏”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押着韵乱来,好在前面说了形象一点暂可不论,料想不会有人过分追究。
“剩下二六八点齐。”
“阴阴夏木啭黄鹂,”其实你说芷萧不懂牌九的形象,这乱猜的两句委实都还挺形象。
“凑成‘篮子’好采花——”
“流水无情葬落花……”
一出口就开始后悔:方才只顾着怕罚,想到什么就乱说,也没想着吉利不吉利的问题。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本是她最不愿意想到的事。如今自己和阿残是彼此间有情有意的,然而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疮疤,那道再也抹不去的伤痕,会不会终究使他变作那无情的长流,温柔而清沁,却毫不怜惜地,将那些逐水的落花亲手,推向悬崖。
所以,有些东西,如果我们起初就不曾料到,该有多好。
“素商,”稀里糊涂地叫他,总比喊姬天钦的强。
“一、二、三,”曼吟的声音仿佛一下子就变得格外愉悦,“哇,素商,你中大彩头了——来,左边长幺两点明。”
“水天月华双照影,”不亏是楚寒秋,一开口就是《昊天城》戏文里姒青青的唱词。
“右边长幺两点明。”
“小楼红处是东邻,”这是一出国人传奇里的句子。
“剩下幺四在中间。”
“老君炉销小篆烟,”楚寒秋顺水推舟,刚唱过《广陵郎》来着。
“凑成‘樱桃九熟’——”
“丹唇一点含春露,”这个出自《昊天城》妫澨的段子,“玉郎。”
“左边一个大长五。”
“旧时月色今照吾,”姬天钦可是此道高手,大户士族出来的孩子不会玩儿这哪行。“长五”又叫“梅花”,显而易见这一句化的是《疏影》。
“右边一个大五长。”
“踏花归去马蹄香。”
“中间二五成杂七——”
“寒山一带伤心碧,”他用一种似哭非哭的怪腔调说着——精于此道的姬天钦当然晓得这牌九是得红点比得绿点好。方才月奴的牌是大全红,可轮到自己三番下来竟然半点红色都没有。占卜上有种讲法说牌九也能推断人未来的命运,这让他不觉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了小下子——
“凑成‘二郎游五岳’——”
“莫使金樽空对月——”不过也是,活着干嘛不好好活着,想以后的事情纯属吃饱了撑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嘛。他想到这里心下便豁然开朗,转脸看到慕容枫依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便伸手推了推他。“大哥,”他把酒樽挪到他面前,“听见没,‘莫使金樽空对月’——别闷着了,跟大伙一起玩玩儿——”
“好的,”曼吟便也没管慕容枫的状态,伸手便翻出一副新牌来,“左边是个‘人’——”
“嗯,人啊——人啊……”慕容枫向来行酒令都直接喝酒的,不过这次他可不想在萧残面前丢脸,于是铆足了劲儿地乱想,也没管姬天钦在一旁提词,就“人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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