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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第47部分

小说: 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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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家里一切都好,也希望他们知道在外面挺难的,但是不能和他们说,其实好想回去的。”这是一个双手叉着腰的中年汉子说的。
  第三段视频部分内容是这样的――
  安静的村庄斜卧在苍翠的山脚,走进去更是出奇的安静。
  空荡荡的村庄,只有散落在干燥的泥土路上的白花花的阳光,远远的地方突然冒出几个孩子。
  几个留守儿童陆续出现。
  第一个小孩坐在院子里洗西服,稚嫩的小手捧着洗衣粉,揉搓单薄的衣服,样子很滑稽。
  第二个小孩慌忙跑进屋子,又慌忙跑出来,手里攥着一张成绩单,骄傲地将成绩单递到镜头前,成绩单上印着几个鲜红的水笔字:数学98分,语文95分。
  第三个小孩在乡村医院里,胆怯的望着镜头,往奶奶身后钻,但是,脸上一道鲜红的伤疤还是被发现。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的时候,第四个小孩站在山坡上披着绯红颜色的草地上,眼神里装满落寞、孤单,羊群在他周围正低头啃草,他挥动鞭子,鞭子的响声在寂静的旷野里爆炸,却惊不动羊群。
  第五个孩子,刚从水塘里出来,站在太阳底下,浑身的水珠闪闪发光,对着镜头一直笑。
  以上的这些孩子,当被问到他们有什么话想和在外打工的爸爸说时,下至5岁、上至13岁的孩子们,眼泪都立刻流出来,他们一个个抢着说:
  “我想告诉爸爸,我在家里很听话,没有惹爷爷奶奶生气。”
  “爸爸什么时候能回家?”
  “爸爸还要我吗?村里人说,爸爸走了不要我了。”
  “我想告诉爸爸,暑假考试我得了全班第三名。”“前几天我生病了,打针好痛。”我又梦见爸爸了!醒了,爸爸又没了……”
  其中,还有一封信引起我们的极大关注,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爸爸,你怎么还不回家?妈妈说你去转(赚)钱了,去成(城)里了。成(城)里在那(哪)里?成(城)里远吗?有咱们家好吗?告诉你一个消息,我掉牙了!妈妈说牙掉光了人就张(长)大了。可是奶奶的牙也掉光了,奶奶怎么老了,如果我的牙齿掉光,那不是和奶奶一样了。上星期,我掉了一颗上牙,上上星期掉一颗还是上牙。奶奶说上牙要扔到床底下,我才能张(长)大,妈妈说上牙要扔到屋顶上才对。我到底该把上牙扔到那(哪)里呢?我想你在家,我就会听你的。可是你不在,我就把牙齿收藏起来了,等你回家了再扔……
  为我们送来这三部粗糙但真实的DV视频的是中南大学文学院新闻系的大二学生赖青松,DV是他组织的暑期社会实践小组所拍摄的,我们看到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赖青松此次来是邀请我们参加他们在中南大学举办的农民工和留守儿童的“亲情聚会”。
  他详细为我们介绍了活动的由来和组织过程。
  每年7月暑假,中南大学都要装修建筑、整改路面,于是就有大批的农民工活动在校园里。赖青松说:“平时大学是大学生的,假期里大学是农民工的。这很微妙,两者的身份截然不同。”
  他告诉我们:2007年7月里,他所在的文学院旁边的一栋教学楼正在重修,大批农民工在那里施工。就是我们在视频里所见到的施工现场。赖青松每天来去办公室都会经过那里,看见他们劳碌的身影,坐在办公室做暑期论文的时候,也能听见施工场地上嘈杂的忙乱声音。他说:“那仿佛是两个世界,一个在房子外面,一个在房子里面;一个是知识分子,一个是廉价的体力劳动者;房子里是沙发、空调和电脑;房子外面是黝黑的肌肉,粗糙的手掌和白花花的太阳;房子里面的人靠着类似房子外面的农民工抚养着……”
  这种强烈的对比猛地刺激着他的心脏。
  赖青松说,他是从留守岁月成长过来的,虽然那个时候没有人注意这个群体,也没有这个概念,但是它的确存在着,而且他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留守儿童。他说,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到附近城市打工,她有一手烧菜的好手艺,所以她到县城小饭馆当厨师。而父亲因为原本是煤矿工人,一次井下事故,腿折了,行动不方便,留在家里照看他。
  “小孩子都是谗嘴,喜欢好吃的饭菜,”他动情地说,“如果母亲在家,那么童年的时候,我的伙食将是村里最好的,我可以说母亲的手艺是村里最好的;但是又或者伙食会更差,因为母亲不出去家里就没钱买食物,那么母亲也只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里的饭菜都是父亲准备,偶尔也会跟奶奶吃,但是他们做得都很差,不是盐和糖弄错了,就是粥和油弄错了。”
  赖青松特地说了一件事情。那是20世纪90年代初期,农村做饭主要还是用猪油,猪油放置一定时间会成块状,在成块状之前是乳白色的粘稠状,很像白粥。那次,父亲把提炼的猪油装进一只碗,放到桌子上。赖青松放学回家,感到口渴,向父亲要水喝,父亲不让喝水,让他喝粥。哪来的粥?此时,桌子上的猪油已经结晶成一碗乳白的粘稠状态。父亲在桌子上扫一眼,指着猪油说:“不是有一碗?”父亲已经忘记那是他自己放的猪油。
  赖青松端起来,猛喝两大口,第一口下肚,感觉油腻,发涩,含在嘴里的第二口随即吐出来。父亲恍然大悟,说是猪油,赖青松为此恶心几天,见到食物就想呕吐。因为家里的食物太难吃,所以,赖青松养成“要饭”的习惯,并在村里拥有一个“闻香到”的外号。所谓“闻香到”,只要村里谁家做好吃的,他都能用鼻子嗅出来,然后跑到那人家里去。
  他说,他很幸运,因为乡亲们都知道他母亲不在,吃不到好东西,所以只要他出现,都会分他一份饭菜,有些好心的婶子、婆婆甚至会把饭菜亲自送到他家里。他觉得自己能健康的活到现在,一是因为厚脸皮,二是因为善良的乡邻。乡邻们并不怎么富裕,但是总能记得你。也因为那时候留守的孩子相对较少,同情的人较多。换到现在,其一,家家都有农民工,做饭的女人少;其二,家家都有留守孩子,分摊不过来。
  正是因为自己在留守岁月里长大,赖青松对农民工和他们的孩子有着说不出的同情和关注。他说:“看到工地上的那些人,我就会想起父亲母亲和故里乡邻。同时,像条件反射一样想到小时候的我,想到这些人的孩子。”
  这样,赖青松考虑能不能为农民工们做点什么?
  赖青松很快联合到同专业的五个同学,租用一台DV机,开始了他们的“暑期社会实践”。他们首先和施工工地上的农民工沟通,了解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对孩子的想法,而在了解情况后发现,这些农民工里有一个小集团,有23个是来自湖南省新化县吉庆镇相邻几个村庄,他们又在酝酿更大的计划:到新化去,把父亲的消息传递给留守儿女。
  于是有了第一段视频。
  为了不让留守儿童看见父亲辛劳落魄的工作和生活,他们主要把第二段视频带给孩子们,而把第一段视频留给留守母亲看。
  留守儿童看到视频的反应出乎他们的意料,有些孩子看见父亲的第一眼就哭起来,再也不愿意吃饭,死活要见父亲,场面十分感人;有些孩子则笑得合不拢嘴,等到视频结束,却也没完没了地哭。有的看了一遍还要看第二遍,然后是第三遍,甚至动手抢设备。
  有一个叫黄杨的5岁的孩子居然不认识父亲,母亲给他指出来,他也毫无反应。而那个因为掉牙写信的小女孩余艳,听见视频里父亲的声音,背着书包,还没进门,就喊“爸爸!爸爸!”竟以为父亲回来了,结果当然是一场失望。
  这些同样是第三段视频的内容。
  赖青松们把这段视频带回长沙,那些农民工父亲看着视频和自己的孩子们,无一例外地落下眼泪。黄杨的父亲黄大力更是感到心酸,一夜没有睡着觉,坐在木板床上发呆。
  “把孩子们接到城里,和父亲们见个面!” 
  赖青松突然就有了这个想法,中南大学团委和文学院领导也给予了足够的重视和支持,提供了大部分的经费,并且提供宿舍给孩子们,提供会议室作为聚会的场所。
  7月26日,我们也赶到了现场。当吉庆镇的25位留守儿童走进会议室见到23位衣装整洁的父亲时,会场成了哭声的海洋,又成为笑声的海洋。一个个父亲把孩子拉进怀里,有是亲脸,又是摸头发,又是比划孩子的身高,而孩子们幸福地依偎在父亲的怀里。一直到会议结束,都不愿意出来。
  惟独黄杨和黄大力父子两个例外,黄大力看着儿子,想抱,不敢抱,手抬起来,又放下去。孩子显得很胆怯,最后黄大力把儿子放到腿上。整个聚会过程中,他一直焦虑地看儿子的表情,儿子面无表情,也不叫他爸爸。
  最后,在同学们和黄大力的共同努力下,孩子终于小声而讪讪地地叫了一声“爸爸!”
  黄大力乐得眼泪纵横。
  那些孩子在中南大学生活三天,三天里赖青松们白天照顾他们,带他们游览校园,登岳麓山,畅游湘江。
  晚上,23位父亲则被施工组破例带孩子在校园里活动。
  三天结束,孩子们登上回程大巴。孩子们哭了,父亲们也哭了。
  这个时候的哭不是痛苦,而是依恋,是幸福。 
  赖青松已经成熟,懂得真爱,懂得报恩。
  这次活动虽短,但却十分有意义。正如中南大学文学院院长、博士生导师欧阳友权先生在活动开幕式上指出的:“几年前流行一首歌,叫做《心会跟爱一起走》。确是如此。只要有心,就会有爱。而爱不分大小,爱需要传播。我们常说要关心农民工,关心留守儿童,给他们更多的爱,那么,如何去关心?拿什么去爱?我认为:行动才是最好的回答。这次活动,仅仅是关爱的开始。我希望这样的活动今后要多搞,也希望社会各界都参与进来,真正形成一种合力。有了这种合力,无论是农民工,还是留守儿童,甚至是在校大学生,他们的生活也许就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是的,谁敢说,这次活动不会改变其中一二个留守孩子的一生?谁敢说,这次活动不会给农民工留下弥足珍贵的回忆?谁敢说,这次活动不会触及大学生心灵深处的痛疼、激发他们回报社会的热情?
  有一种成熟,叫思考;
  有一种思考,叫责任。
  留守岁月的爱与痛
我们还记得在第六章关于监护人的一节中曾经提及到过的朱爱莲老人,她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其中的外孙沈木就在长沙理工大学。
  2006年9月13日,开学后的第二个礼拜,我们在长沙理工大学的学生公寓里见到了沈木。
  听说我们见到过他的外婆,沈木感到很亲切。但是听完我们的陈述,他说:“外婆其实不是不是母亲的母亲,是婶母的母亲,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我心目中,她就是外婆,比亲外婆还亲。她应该和您们说得很多了,不过都是从她的角度来看问题的。我觉得,我的问题还是我自己最清楚。您们提到‘外来性’,我想这是很重要的,作为亲身经历者,我有我的想法。”
  身为长沙理工大学的学生会干部,我们觉得沈木同学的思考应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沈木同学说:“说真的,直到今天我都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感觉不是简单地见到恶狗就发抖的那种感性恐惧,而是一种理性的恐惧。这种恐惧感一直笼罩着我,挥之不去,它可以让我很脆弱,也可以让我很强大。这种恐惧感是尼采式的,是卢梭式的,或者可以叫敏感,即对事物赋予太强烈的感情,迅速,而且坚决;同时,赋予太多太深刻的思考,极端的思考。一点小事,可以扯出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这种极端对于思想家来说难能可贵,但是,对于常人,弊大于利。这种思想太重,太疯狂,逼近是不由分说的,重量又难以承受,很容易引起精神的轰塌。这种恐惧很大部分和人的童年时代经历有关,具体的来说就是情感的缺失。尼采失去弟弟也好,卢梭失去母亲也好,都是一样的。”
  沈木看上去很温和,他自己也说自己性格柔弱,但是做事情却很得体,因为他考虑事情很周全。他在班上和学生会任职一年,获得校优秀学生、优秀学生干部和优秀团干部,这足以表现他的能力。但是,他说在他身上存在两个人:一个是外在的,一个是内在的。这一般人看不出来,当他向一位女同学提及这个命题时,女同学就很疑惑。他说,那个内在者是“强迫性独立——很想依赖别人,但是又绝对的精神独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一些恐惧藏在心底里,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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