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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部分

未央金屋赋-第93部分

小说: 未央金屋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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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商和高官们纷纷在这些地方建造别院构建庄园,充做休闲别墅,同时也规避掉长安城区对宅邸等级的各种规定。

    巨商聂某人的宅院,就坐落在这样的小镇上。

    离了还老远,就听到扑面而来的土音俚语,大呼小叫,人声鼎沸。

    的确是流水席。

    席面从院子里一直铺到大门外的街巷,将相邻的几条街挤得满满当当。

    看看来吃席的各色人等,简直可充作大汉中低层社会的示范样板。

    着长长裾袍、头戴竹冠的是地方小吏,这部分人吃香比较文雅;自动和别人拉开距离。凡是脸膛黑里透红,裹不经染色羊皮袄的,应该是种田人;一个个捧了大陶碗,蹲在土墙根,嘴里‘哧溜’‘哧溜’吃的欢。还有腰身粗圆的农妇,体态发福的商户,油头滑脑的行商小贩……

    刘彻阿娇一行人自然不可能与贩夫走卒共处。

    好在大户人家的迎宾,一双识货的利眼是必备的。聂家执事只一眼,就鉴别出为首两个少年气度非常,穿衣打扮色彩方面虽谈不上绚丽,却都是暗纹交织的珍稀长绒锦,非富贵之家不可得。

    殷殷勤勤地将刘彻陈娇等人请入正院,迎宾执事忙不迭地遣人去通知家主。主人的动作很快,贵客们踏入正客厅没多大功夫,聂姓巨商就迎出来了。

    聂富商四十岁上下的模样,面白有须,身宽体胖;两只小眯缝眼,一笑就直接变成两根弯弯的短线,辨识度高超。

    依宾主礼仪寒暄上几句,聂巨富马上旁敲侧击地探问起两位贵客的来历身份来。

    阿娇刚想回答,未料被旁边的彻表兄抢了一步先。胶东王刘彻不带眨眼地朗朗大声道:“吾从弟,姓窦氏……乃南皮侯之少子。”

    “?”馆陶翁主陈娇闻听此言,一个愣神——这,怎么回事?

    此时的正客厅,泰半已满。

    一句话传出,整个厅堂都静了下来。窦家啊!窦皇太后的窦家!!炙手可热,帝国第一外戚!!

    “哇!”巨商眼睛一亮,朝着阿娇翁主重新敬礼,这通点头哈腰:“少君,窦少君……久仰,久仰!”

    ‘久仰个鬼啊!’馆陶翁主心底犯恶心。

    怨不得皇帝舅舅看不起商贾。商人就是没节操,没风骨,逮着点机会就攀附权贵。相信此时此刻之前,这姓聂的都不知道世上有窦少子这号人。

    娇娇翁主睁了凤眼,扭头去瞪胶东王表兄,表达无声的质问:‘请问我什么时候改姓……窦啦?从兄……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刘彻皮皮地笑着,挤个眼,又挤挤眼……目光专注,含义深刻,且坚定无比。

    ‘又来了?这个从兄彘!’

    于是,馆陶长公主的女儿明白,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不管是乐意还是乐意,她陈阿娇势必得姓一回‘窦’了。

100肥猪() 
巨富;的确是巨富

    聂家宴会的过程花样百出,歌舞杂耍一套套呈上来,精彩陆离,层出不穷。

    诸多献艺在档次上虽不及宫廷乐府的雍容宏大、实力雄厚,但于俚俗新奇,却更胜上三分;就连佳肴;也充满了野趣——至少在此刻之前,馆陶翁主就从不知道‘咸菜’也能有这么多种吃法。

    灰突突暗搓搓的菜叶菜帮被细细切成丝,裹上不知什么动植物炼出来的油脂;油汪汪的;闻起来异香扑鼻。

    阿娇执牙筷挑起一丝,认真端详一番;犹豫犹豫;最后还是放回到漆盘。

    耳旁,传来胶东王表兄刻意压低的话音:“从弟,观此宴……何如?”

    馆陶翁主对着这满眼的佳肴满案,衣香鬓影,奴仆如云,灯火辉煌,惜字如金地评价道:“甚妙,王从兄。”

    很中肯的评语,一般贵族豪门的正式宴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仅仅就外在物质而言。

    但只是‘差不多’,不是等同。

    “哦!不知‘王’从兄……以为何如?”

    拿象牙筷在盘盘碟碟上方虚扫一圈,陈阿娇咬着字眼问表哥——在莫名其妙被扣上窦姓后,阿娇翁主秉持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精神,抢先介绍,使堂堂胶东王成了区区王郎君。

    刘彻故意忽略掉略显刺耳的称呼,低头,“嘿嘿”直乐。

    阿娇翁主向来是无绿不开饭的。这满桌子的肉食和咸菜,怎么吃得下去?

    是啊!

    聂家有钱。买得到高大的房屋,买得到宽敞的庭院,买得到豪华的装修,买得到堪比金价的珍贵漆器,买得到价值连城的陈设,买得到高超的厨子,养得起色艺双全的歌舞乐伎……但有些享受,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表兄妹俩在窃窃私语,却不知阿娇对精美佳肴的恹恹态度落入有心人眼底,恰恰打消了此间主人对两名不速之客的最后一丝疑虑——对各种奢侈享受既冷漠又理所当然的态度,正是贵族出身的最有力佐证。

    聂富商端着酒杯,来给南皮侯家的窦小郎君敬酒。

    阿娇不能推脱,无可奈何起身,敷衍两句接下。

    刘彻很识趣地挨近,很有替表妹妹喝酒的自觉。

    阿娇却不领情,抬手用宽大的垂胡袖挡住,趁男主人转身的空隙,抽冷子将一爵酒全泼进‘王表兄’裾袍的下摆——让你把我推到风口上?!

    胶东王躲避不及,被浇个正着,

    却自知理亏,不敢较真,心虚虚地低声讨饶:“阿…阿……娇……”

    ~~。~~。~~。~~

    ~~。~~。~~。~~

    ‘啪!’

    伴奏的乐人领班敲一下响板。

    丝弦声停顿,随后,一串激扬活跃的音符滚滚而出。

    厅堂中的宾客们停杯罢盏,目光聚集到东边舞榭。

    两幅三四丈长的锦缎行障由下人抬着放到空地的后方,呈八字形摆放。侍从退下。

    随着乐音荡漾,十多个妙龄少女从左右行障后转出,展袖折腰,迎风起舞。

    舞女们头上戴了珠光宝气的花冠,博彩的沙罗裙子又长又宽,轻摇漫步,舞姿翩跹。尤其是领舞的舞伎,细巧玲珑,艳色如花,纤纤细腰仿佛没骨头似的,总以诡异莫测的角度翻转,拧动间让旁观者的心都为之提起来,唯恐一个不小心,就此折断了。

    刘彻看得目不转睛,拍案叫好。

    阿娇翁主只扫了两眼,对舞蹈就淡了兴趣,扯扯胶东王表兄的袖子,示意表哥去看舞女身后做背景的行障锦屏。

    行障是织锦的。

    在高门世家,以织锦挡风挡尘的情况也有,但那都是横缝。织锦的宽度基本在五六十厘米之间,长度二十五尺;三四匹织锦横向缝合,正好达到行障需要的长度;如果是同色同花纹,就更省事了,差不多一匹半就足够。

    而这个聂家,却与众不同。

    馆陶翁主冷眼观察,客厅中几件行障的织锦非但全部竖排,竟扇扇不重样。也就是说,仅厅堂中这些纯装饰性摆设,就起码废去几十匹织锦缎。

    织锦,

    织锦,

    而寸‘锦’,寸‘金’!

    阿娇翁主蹙眉,低低喃喃:“大母将斥责……”

    刘彻眼睛眯了眯,古古怪怪一笑,举起酒爵喝了一口。

    是啊,窦太后笃信‘黄老’,崇尚自然,最讨厌毫无必要的浪费,若听说哪家亲贵如此糟蹋绫罗织物,肯定会派人严加斥责,甚至会令宗正出面予以惩戒。

    所以,商户就是商户。

    长公主的女儿眼中闪过不悦——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家有钱似的?从里到外散发铜臭味!

    胶东王只须一眼就看出表妹妹的想法,正要发表发表高论,那个聂巨富转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聂富商口若悬河,对‘窦少君’这通讨好巴结,听得阿娇翁主都快吐了。暗暗思量怪不得皇帝舅舅看不起商贾,这群人逮到机会就攀附权势,真是半点风骨皆无!

    见没良心的表兄就知道躲在后头捏只石榴果偷笑,娇娇翁主气不过,小手偷袭,在他腰间重重拧一把。

    刘彻呲牙咧嘴,几乎被颗石榴籽噎死。

    ~~。~~。~~。~~

    ~~。~~。~~。~~

    啰啰嗦嗦的聂富商好容易歇了口,因为今天的压轴戏上了!

    ‘啪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左右响起。

    乐工停弦,舞女们退向幕后,厅堂中安静下来。就听聂富商对着满屋子贵宾大声说道:“吾等得孙男,蒙诸位不弃,大驾光临。老夫愿以一物,博诸君一笑。”

    说着,二十多个彩衣美婢捧蜜烛而出,从门口起排成两行。

    接下来,七八名身强力壮的少年吆喝着,合力抬进只大木桶进来。

    木桶有普通人家水缸大小,漆皮光亮,外头包着层皮革,再由几道粗麻绳捆扎紧紧。仔细看的话,能看出外表底边出有泥斑点点。

    小厮们将木桶抬到厅堂中央放下,解开麻绳,扒去皮革,又取短刀挖开密封。一股细细的甜香,顿时弥散开来……

    刘彻手肘顶顶表妹妹的手臂:“乃……蜜……”

    阿娇无声地点头,静观聂商户家又打算搞什么花样。

    卸去封盖后,满满一桶琥珀色浓稠液体就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胶东王猜得不错,那是蜂蜜;观其色,嗅其味,还是上等绝好的蜂蜜。

    大概是觉得摆放位置靠后了,不能让全部宾客都看清楚,聂商户叫下人将木桶往前挪挪。

    一群少年七手八脚地拖动桶身,左摇摇右晃晃,须臾间就泼洒出不少。

    室内的甜香气息,愈发浓郁了。

    客人们纷纷露出吃惊与可惜的表情。能进入正厅吃宴席的人,非富即贵;自然不会象小门小户一样,将蜂蜜当成宝贝。但看到蜂蜜被如此随随便便装在个大木桶里,肆意搬动,还是不禁生出了‘荒唐,可惜’之感。

    大汉建国数十年,神州大地从秦末大乱的创伤中恢复,物资日益丰富,很多奢侈品的价格都降了。但蜂蜜都是野生的,需要人钻山入林苦心寻找,冒着被蛰的风险采集,属于价格昂贵的上等食材和调味料。一般人家都是用小陶罐精心储藏,哪有如此浪费的道理?

    阿娇翁主鼻翼微张,蹙蹙眉,极不认同地慢慢吐出四个字:“暴……殄……天……物。”

    胶东王无所谓地耸肩,他现在只对蜂蜜下所藏的内容更感兴趣。

    聂巨富之子——新生儿的父亲——大踏步走出,先向四周宾朋拱拱手,随后挽起袖子,探手入桶,这头摸摸,那边掏掏……

    各个席位上,宾客们努力伸长了脖子看。

    木桶相当深,几乎将整条胳膊浸没……

    “来也!”只听聂家儿子一声大叫,大笑着直起腰来;到此时,高举的掌心已多了两条鲜灵灵活跳跳的——黄鱼。

    鱼儿一尺左右长短,头不小,通体弧线圆润,鱼鳍和鳞片都带有浅浅的黄色,在商贾儿子的手中一刻不停地扭动。

    “哇!”

    “上帝!”

    “东皇!”

    “啊!”

    ——满室骚然。

    对离海岸线万里之遥的关中人来说,海‘鲜’只存在于想象和传说中。商人固然也有贩海货的,但毕竟隔了千山万水,为着运输方便,鱼类要么用盐腌成咸鱼,要么经风干做成鱼干。

    活生生的海鱼,对这客堂中的众多宾客而言,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包括某位窦少君表兄弟。

    客人们纷纷议论,言辞间羡慕和嫉妒象洪水一样翻滚,恭维声此起彼伏、滔滔不绝……

    聂商贾明明两只眼睛都乐成两个黑点了,却偏要维持个荣辱不惊的谦逊态度,一张老脸绷到差点抽筋。

    “从弟,”刘彻咋咋舌,挤到阿娇妹妹耳朵边报功:“何如?此行不虚吧?”

    吃惊,只是一小会儿。阿娇贵女很快就收敛起惊诧的表情,蛾眉轻挑——如果说在这之前,馆陶翁主对聂商人家奢华无度的感受还仅仅是‘轻蔑’的话,到现在,就是‘反感’了。

    对帝都长安城来说,无论是东部的齐国还是南方的吴越都是关山阻隔,没有直达的水运通道。仅仅靠依靠马拉车运,从海边到京需要几个月!

    试想一下,哪怕海上的渔夫一收网就把活鱼装进蜂蜜桶,严谨包装,仔细密封,起运,随后快马加鞭……可这么长距离的跨季节运输,运的还是活物,稍有不慎,必然前功尽弃。

    眼面前成功活到目的地、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活鱼是两条,

    可谁知道出发的时候是多少?有多少海鱼耗损在半道上?又有多少蜂蜜浪费在途中?

    被天子窦太后教养大的阿娇翁主本能地厌恶这种现象:“奢……靡……”

    大汉胶东王歪着脑袋瞅瞅表妹妹,暗指指又走过来的聂富商,咕唧一乐:“阿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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