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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部分

嫡妻奋斗记-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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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说着,他犹是将蜜水捧至秦王氏口边,可便在此时,明堂外头走进一个人来,却是极柔了声音道:“姊姊,如何便成了这样?”
十六娘蓦地回头,却见来的正是自家阿娘,不由更是羞恼。生的不是儿郎子,她自己亦是难过的,然而叫人责备的话语被娘亲听到,岂不是叫她老人家更不舒心?
可裴王氏却似根本没听秦王氏那句几可称冒犯的话,施施然向前,在秦王氏身边坐了,轻叹一声,道:“二郎,可好你回来了,否则,你阿娘……”
秦云衡咬了牙,应一句:“姨母!当日是儿掉以轻心方才遭奸人诬陷了去,否则阿娘同阿央,都不至受这样苦楚!要说怪谁,一应儿全是儿的错。”
“已然过去了。”裴王氏复又携起秦王氏的手,道:“日子还长着,阿姊莫要担心!总会有小郎君的,但凡阿姊有心要看,便宽了心好生养着,也说不定看得到孙儿成亲的一日呢。如何便这样着急!”
秦王氏摇了头,声气益发轻:“自己的身子,自己总归是知道的……”
十六娘心底下便分不出个喜怒哀乐来了。秦王氏的话,她听着自是不舒心,然而想想秦王氏行将就木的人了,却也觉得有些难过。
便在此时,秦王氏狠狠喘了一口子气,道:“阿央……休恼阿家。你总归……要生个儿郎子,才好啊。”
十六娘登时便在唇上咬出了血来。
她怎么不知道要生个儿郎子才好?秦家这数代家主,便无有一个是终老府中病死榻上的,全都是疆场捐躯马革裹尸——她做嫡妻的不赶紧生个儿郎子,她岂能不急,秦云衡岂能不急?可这话一叫秦王氏说,便叫她有些羞恼了。
勉强应一声,委屈之意却是再也掩不住。可她偏生又不敢和秦王氏使脸色。恰在这一刻秦愿醒了,许是屋子里人多,竟哭了出来。这一哭十六娘更是烦躁,将秦愿往一边儿站着的拥雪手中一塞:“快抱出去哄着!这当儿容不得她哭!”
秦云衡在一边儿站着见此自然是不自在,正要说什么,余光瞥着侍剑自庭中急匆匆而来,口中便念着“侍剑过来想是有事,阿娘,姨母,儿告辞一忽儿”走开了。
他走开了,十六娘便也借了个由头出去。她是不想再于秦王氏身边伺候了——从生了秦愿,她并不曾多在秦王氏身边儿留侍,秦王氏也不曾说过对她这小娘子有何不满。她原本已然感念在心,可是今日秦王氏开口,却叫她觉得,自己母女在秦家仿佛不过是累赘!
是啊,秦王氏自然可以以为,如果没有自己这裴姓的儿妇,她的宝贝二郎不会横遭一劫叫人诬告谋反,亦不会被削去官职贬至天南,更不会累得她在家中受气,还有,这儿妇居然胆敢只生个小娘子。
是罪不可恕吗,可这一切岂是她十六娘左右得的?
她凭栏站着,眼前便是这宅第之中的一爿池塘。池塘里原本养着的红鱼居然不曾在这宅里没有主人的日子中饿死,见有人影来着,居然还纷纷游聚起,意欲接喋闲散的贵女抛下的糖饵。
然而十六娘哪有心思喂鱼,她的眼泪便在眼眶中打转,半晌却又落不下来——这不是她的错啊,为了旁人的话哭,太也没有出息!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及至红鱼都纷纷散去,方听到背后秦云衡小心翼翼地唤娘子,声音中满是紧张。
抬手将眼中残余的一点泪水擦去免得丢人,她才转回过身,勉强应一句:“奴在看鱼”。
然而这一句出口,她自己便愣怔住了——原以为是秦云衡回去明堂见她不在才一路寻出来,可如今,秦云衡身边分明还跟着石五郎。
这情态居然叫外人看去!十六娘忙举了袖子掩脸,双颊却仍旧滚烫了起来:“二郎!如何也不同奴说一声五郎来了……”
“我见你站在此处半晌不动,便先叫几声,难不成还能开口便告诉你五郎随我过来了?”秦云衡道:“怎生……跑到此处来看鱼呢?”
“奴只是想着阿家的话,自己惭愧罢了。”十六娘道:“二郎与五郎若还有事儿,便不必在此耽搁。奴看阵子鱼儿,也算是纾解。”
秦云衡果然不再多话,只道:“我带五郎去见阿娘,随你做些什么,只别把自己憋闷了便是!阿娘那边你亦不必过来——她病久了,说话未免便不能费口舌避讳过去……”
十六娘点了头,然而心下到底是此意难平。及至该用饭时她亲自将食水上给秦王氏,之后却不声响回了房中。
抱了秦愿逗弄一阵,算着时间秦云衡该过来了,她便叫拥雪将秦愿抱给乳母,又叫拥雪今夜也不必来伺候,之后方松了一口气坐下,自个儿慢慢拆散单髻,洗去妆容。
果然,她长发刚刚披散下的一刻,秦云衡进门了。
“阿愿不在?”他看过一圈,竟是先问了这一句。
“叫拥雪抱去给乳母了。”十六娘从镜中看他看得分明,心下有了几分把握,便轻声道:“省得她哭闹搅得人睡不好。”
“阿愿何时哭闹了?你今日突然说这个,莫不是还是恼我阿娘那话?”秦云衡走到她身边坐了,道:“她是没日子的人了,说几句话,你还真往心上头去么?”
“若不往心上去,岂不是罔顾她教导么。”十六娘将梳子上缠着的几缕长发拽断了,带了哭腔道:“奴知晓,阿家心底下不喜欢阿愿。奴也……也不愿生小娘子,只是做了阿娘的人,哪儿便能忍下旁人说自己孩儿不好呢!”
“谁说咱们阿愿不好?”秦云衡将她脸蛋儿抬起,道:“我这做阿爷的都不曾不喜她,旁人不喜,又有何妨?只要咱们两个喜欢她便好!”
十六娘只是摇头,眼中泪盈盈的。
“莫要再闹心思了——”秦云衡道:“我在外头要操心的事儿已然便不少了,你若还恼了阿娘,叫我把自个儿劈作四份里外跑么?你总是个好娘子,如何今日就……”
“宅子里的事儿哪里要劳动郎君!”十六娘道:“奴只是觉得委屈,亦不会因此说阿娘什么!这当着五郎的面,我也不曾闹脾气来的啊。”
秦云衡只叹了口气,道:“五郎来同我说那虎符的事儿,我原本还很是高兴,可看着你那样,我便觉得心悬空了半个。到底这一整天,你都缓不过这口气儿来么?”
十六娘手下不停地收拾了妆奁,却也转了话题——这话再说下去,她便讨不到好了:“缓过哪口气儿?奴并不曾恼,只是心底下难受而已。说来,五郎所说那事儿,如何了?”
“案子已然交到大理寺了——兵部也遣人去验查了,那些虎符俱是真物!大理寺卿透出的话说,这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善罢甘休了。”
“真物?”
“你可知道,前阵子至尊遣人去各州调兵,却一个人都不曾调上来?也巧了,今日雍州刺史入京觐见,至尊才知晓,州上派不出兵来,原因朝廷使节持有的虎符是假的。”
“真虎符在刘挺那里,假虎符却在兵部?”十六娘愕然,道:“这……是铁铮铮谋反的事据,然而如姚尚书真有不臣之心,如何会将如此紧要之物放在甥男家中?未免不妥吧?”
“自然不妥——所以刘挺那里,我们只放有三个州的虎符。”秦云衡道:“他是出门之时被你堂兄友伴抓住痛揍的,你说那一出门的目的如何?说不定,他出门便是要将这东西放到谁那里去呢。”

苦肉之计

八品的御史,若是无事,自是不必上朝。然而秦云衡既然有心打探朝上动静,便不得不辜负这清晨香衾。
十六娘早上起来,夫婿早就走了,她虽然不欲再去秦王氏那里伺候,然而做儿妇的总得叫面子上过得去,放着重病的阿家不去理,是决计不行的。
再者,她那股子心气消了之后,便觉得秦王氏的言语也不是不可理喻——那是说一句少一句的人了,能用最少的字将意思说出来,便已然是最好了。还要她绕着圈子来顾及自己颜面,大抵便有些强人所难。
更莫要提她昨儿知道了秦云衡他们的安排之后便兴奋地一夜没睡好,如若现下再不给自己找些事儿做,在秦云衡回府前的这段子辰光,她是当真不知该如何打熬。
伺候秦王氏的顺儿亦随着到了这边,正坐在屋子外打着盹儿。十六娘将她拍醒了,便见这小婢子一个骨碌蹦起来:“娘子!”
这久违的一声娘子,叫得十六娘心中竟是一番感慨:“阿家还睡着?”
“老夫人自身子不好之后便一直喜睡。”顺儿道:“一天内倒是少有几个时辰醒着。昨日搬来,又碰着裴夫人过来,想是伤了神了。昨儿睡得亦早。”
十六娘点了头,道:“过阵子待阿家醒了,你便去我那儿告诉我一声,我再过来。免得搅了阿家清梦。”
顺儿应了,十六娘便自回去了。秦王氏素来早起,如今便是身子不适,大抵也不会一味贪睡。她这般想着,可恰好又遇着石氏来了。眼看着朝堂上出事儿,石氏自然有许多东西要同她讲,口说的话儿自然是说过就罢,十六娘须得记清楚这些言语,便不能不用心。
可用了心,待石氏走了,她便自然忘了要去找阿家这一回子事儿。待到秦云衡匆匆回府,问她母亲情况如何,十六娘才猛地想起顺儿的承诺,道:“奴同顺儿说了,阿家若醒来,她便来同奴说一声……”
“你自己怎生不去候着?!”秦云衡却是恼了:“你是儿妇,她是个婢子!能同你比么?该着你尽孝的时候怎可躲懒呢!”
十六娘叫他这一句给顶得心头暗恼,道:“奴是怕进去了吵着她,如何按二郎的说法,这便是奴天大的错了?”
“……我去吧。”秦云衡道:“女娘行的心胸啊,昨儿还说你不恼阿娘的说话,今日自己便这样做,果然真是不恼了!她一个过一天少一天的老妇人,不过是说错句话儿,你要记恨到何时去?”
“奴不曾记恨!”十六娘瞪圆了眼,反驳道:“奴当真只是忙忘了!”
秦云衡却哼一声,将马缰抛给侍剑,大步朝里头过去了。
十六娘扭头看了侍剑一眼,道:“你家郎君叫狗给咬了吗?这样大火气!我出来迎他,倒是错儿了。”
“今儿个那刘挺招供说兵符是姚尚书给的,眼见着能扳倒姚氏了,郎君本是极高兴的啊。”侍剑挠了挠头,道:“大抵是人激动起来,不悦也来得快?”
十六娘咬了牙,恨恨一笑,道:“去拴他的马吧!倒英雄得了不得呢!”
“娘子莫要说这样话,叫人听去了,要指摘娘子……”侍剑低声说罢才走开。
十六娘站在原地,却是半天气都不顺。及至看着顺儿跑过来,她更是打心眼里起火,口气不免有些冲:“跑什么?惊慌慌叫人看了是什么样子!”
“娘子……老夫人她……没了!”顺儿带着哭腔,眼眶子红红的。
十六娘如遭雷击,站在原地,是什么也说不出。
“何……何时没的?”许久她才颤着唇道。
“奴一直想着,等她醒来便找娘子,奈何里头一直没动静,奴进去两次,也见她一动不动睡得香甜。待郎君去看,老夫人身子都……都硬了!”
十六娘的身子晃了晃,突然便栽倒了下去。
额头撞在冰凉的铺砖上,火辣辣地疼,想是有血流下来——她暗自咬了牙,眼眸却紧紧闭着,丝毫不敢睁开。
她若不装昏,秦云衡那孝顺劲儿上来,不把她拆了才怪呢。
这却慌了顺儿,她带着哭腔喊了好几声娘子,又拉又拽将十六娘翻过来,见了血便更是仓皇。直拿自个儿袖子揩十六娘额上的血。
正在此时,侍剑回来了,见这一场,也是慌了手脚。然而这人到底是随着秦云衡出去过的,十六娘闭着眼听他话语,便知他倒也没有慌到乱了方寸。
“娘子这是怎地了?郎君呢?你不去请郎君,在这里哭着作甚?”
“娘子听……听说老夫……夫人不在了,便……便昏过去了!”
十六娘感到自己脖根儿上有几滴温凉水珠,便猜出是顺儿哭了。到底是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娘行,如何能镇定的?
侍剑却是撑住了,道:“这般,我去寻郎君说!再叫了拥雪带几个小婢子来,你们先扶娘子回去!”
“那么……顺儿,多,多谢阿兄阿姊了!”十六娘听得这话,觉得扶住自己后颈的手撤了一只,想是顺儿在抹泪,心里虽有些歉疚,却也没法子。
秦云衡是口口声声说喜爱她,可妻与母之间,不用说他也会先选他阿娘的!若想避开他的迁怒,她暂且也只有这法子可为。
说不得,只好叫这小婢子忧心了。
侍剑飞跑了,过一阵子拥雪几个便快步赶来,将十六娘半扶半抬了回去。然而秦云衡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躺在榻上,十六娘却松了口气。
如若秦云衡来了,那便意味着他已然看重她胜过母亲的丧事了,可他不曾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
可是他一时不来,这苦肉计,她便得多用一时。
想着,十六娘便“醒”了过来。
拥雪正一脸着急侍立榻前,见她醒转,便是一把握住了她手:“娘子万不要太过忧伤!伤了身子,那可是自己的……”
十六娘摇头,不言语,只是两行清泪沿着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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