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淋-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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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分苦恼地瞅着胸口上那团豆腐卤发愁，一面头大地研究起该怎么在这人堆里找到被冲走的沐霜。
“你赔我的豆腐来！”才伤着脑筋，一只手猛地抓住他的衣服后摆，傅云惊回头，只见一名四五十岁生得一副腰圆膀阔的中年妇人正恶狠狠地瞪着他，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便扑天抢地地干嚎起来。
“哎呀我好命苦啊！我三岁死了爹，七岁死了娘，年纪轻轻给个死鬼当媳妇干天地受气！你们这些死鬼一个一个都被狐狸精迷了眼装什么狗屁孝子！家里揭不开锅老婆孩子都喝西北风去了你们还成天就想着狐狸精！可怜我活到这个份上还要被你这个死鬼占便宜！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活着还有个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傅云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声泪俱下如京城里二两银子干一天的职业“孝子”般精彩绝伦感天动地的段子，被骤然而来的”变故”吓到停摆的大脑是一没功夫二没力气去寻思眼前摆弄的这又是哪一出，好半天反应过来了，才小小地动弹了一下那妇人便又是一个新高潮，又哭又跳拔高了嗓门叫嚣着诸如“你这个死鬼居然敢吃老娘的豆腐，你就得给老娘负责任，不许一走了之”之类的话，语言运用之娴熟流利一气呵成，既不停顿又不换气更不用歇一歇喝个水什么的高超技艺足可以让适才茶馆里那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老头甘拜下风，佩服到五体投地，那双布满老茧的粗大手掌上的力气也硬是大了几分，直恨不能揪下傅云一层皮来……啊，错了，是一层衣服来。
“喂……你不要乱说……”傅云大大的庆幸别人的注意力都忙着往那游城的花车上摆压根儿没功夫理他，抓住那只手才想扯，那妇人竟又扯开嗓子大嚷起来。
“不要脸非礼啊！”八月半的鸭子叫折腾得傅云直翻白眼，止不住地寻思是不是自己平常办案究竟造过哪门子冤屈，这回感情倒好，报应来了，这简直是比那窦娥还冤。想他堂堂六扇门总捕头江湖上赫赫有名，无论是黑道白道都得忌惮三分的傅神捕，好歹也算是一青年才俊，哪回出门办差也没少姑娘芳心暗许，怎么着也算是有点格调的人了，就算再怎么饥不择食也不至于挑上这么个……这么个泼妇，被当街谩骂不说还要浇上这么一身不知从哪个阴沟里捞出来的臭水，最恼人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又不能和这么个妇道人家一般见识。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把那找人的事全部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耳朵边上的干嚎更是半点也没听进脑子里去，正想到出神，身后头人群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他拽了过去，一个踉跄栽进去，抬眼便望进一双大海般地深谙的眼睛。
“沐霜……”傅云干笑了一把，突然后知后觉地拧起两行眉，说话也结巴了起来，”你都……听见了？”
沐霜一挑眉，脸上说不清的怪异表情，含蓄一点叫做不怀好意，直白一点就叫做幸灾乐祸了：“我听见什么了吗？我只知道，咱们傅神捕艳福齐天，老少咸宜，雅俗共赏。”
傅云一口气呛在半道上差点没当场背过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使劲干咳了几声，黑着脸正色道：“我还没沦落到这个份上。”说着便一边为耳边那放肆到无法无天的狂笑而抽筋一边冷着脸拾掇起衣裳上的卤水来。
沐霜伸出一只修长优美的手，悠哉游哉地掸掉他衣服上的些许豆腐渣，凑近他的胸口装模做样地嗅了两下，做了个夸张的鬼脸，不慌不忙地打趣道，“原来是嫌弃人家啊！看来傅神捕是讨厌做豆腐的了”，甩手比比身后大道上那辆由远及近而来地大红花车笑道，“你看这花魁怎么样？配你也不算高攀了吧？”
傅云抽筋地干笑了两下，低下头仍旧拾掇他的豆腐。
“大哥……”远远看见那两位即使是在万头攒动的环境下也依然显眼的人正准备离开，白思羽正要跟上，忽觉身后被人轻轻扯了一下，回过头，只见一名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正一脸兴奋加羞涩地看着自己。
“姑娘？”硬生生克制住那不知从哪里来的打寒战的欲望，白思羽非常努力地让自己笑得尽可能和平常一样温文儒雅。
少女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猛的一亮，白思羽又是一阵发毛。
“请问……你……你是白神捕吗？”少女的嗓音激动的发抖，白思羽觉得他自己也快要发抖了。
“是，我……”还来不及说出下面的话，白思羽被少女一声惊喜的尖叫骤然打断，只见那少女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充满期望地望着他。
“我……可以……和你握握手吗？”
白思羽僵硬了一下，随即很亲切地微笑点头，少女一边握着他的手，一边无法抑制地尖叫：“你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哦！”
白思羽的脑海中不知怎么地突然浮现出茶馆里那个老头慷慨激昂的样子来，正待往深里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饱含着崇拜与无法置信的惊叹。
“请问，你当初是怎么能够拒绝那样一个绝世美女求爱的？”
…… ……
“你……我警告你，你不要太得意了！”沐雅的手指尖离沐霜的鼻子间隔只有不到半寸的距离。
“哦？”沐霜似笑非笑地挑了一下秀美的眉。
沐雅两眼一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沐霜！你不要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是干净的！我告诉你！他们不说你是因为你早就被说滥了，根本不值一提了！”
“再说一遍。”
“你……”瞪着眼前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完美容颜，沐雅再次仰天长叹，发出那已经被发出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越发的怒火中烧，索性一股脑全豁出去了，”在洛阳，谁不知道你沐郡主幼年有一位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的未婚夫，奈何你父母嫌贫爱富棒打鸳鸯，将你们小情人硬生生活活拆散，那公子对你痴心一片，你赠他千金，他许诺，他日他若功成名就再来迎娶你，十年寒窗苦读，终于中了头筹，偏偏回乡途中染上恶疾，不幸身故，你悲伤欲绝，发誓终生不嫁……咳咳……”
傅云很好心地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沐霜的父母不也是你的吗？有必要说得如此吗？”
沐雅猛地转过身来指着他便骂：“你有什么了不起！三十次求爱被拒，发誓今生不娶的人，没资格说话……”猛地打住，因为她的亲姐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反正，我要走了……你们给我等着！”也不等那两个人说话，便冲出门去。开玩笑，再说下去不被沐霜收拾掉一层皮才怪！
看着沐雅的背影，傅云无奈地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沐霜，不由自主地干笑道：“你也知道，那些说书的……小凌，你们怎么不再澶州查案了？这么快就有结果了吗？”
在门外晃悠了老半天的凌风慢吞吞地踱进屋来，一脸“很荣幸能成为你的救命稻草”的表情，看了傅云一眼，偏偏脑袋，示意到外面去说。
傅云抓住正要起身走人的沐霜，笑道：“说吧，这里没外人。”
凌风看了沐霜一眼，一副我明白了的神色，然后整肃表情，俊美的脸上透露出罕有的严正：“上面不让我们查下去。但是，这桩案子，光是凭良心，我们几个就管定了。”
“神捕喜欢吃什么？”
“神捕喜欢什么颜色？”
“神捕有没有意中人？”
身边的少女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白思羽的笑容早已从一开始的温雅自如变成哭笑不得，一双眼睛在人群里晃来晃去到处搜索救星。
“沐雅！”
据说长得“徐娘半老，颇有风尘之色”的盐帮帮主沐二姑娘正在路上漫无目的地瞎晃，耳听一声熟悉而陌生包含激情的招呼，条件反射地抬头一看，只见那个以温文尔雅著称；一向笑不露齿笑；如春风一笑倾国；笑里藏刀……打住！有些话放在心里就行，没有必要说出来是不是？
总之，我们的白神捕就这样微笑着一步一步向沐雅走去，然后，用一种灿烂到诡异的笑容将一只手往她的手上一放，就逃难般三步并作两步钻进人群一溜烟跑了，留下那一堆男女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你给我站住！……喂喂，你别拉我……你给我回来！”
白思羽捂住嘴憋不住地闷笑，清雅的面容因竭力压抑而微微扭曲着，脚下冷不丁打了个滑，差点栽倒，青色的袖口在半空中挥了两下，好不容易才抓住个人的胳膊站定了，苦笑了一声才想道谢，话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一缕柔顺乌黑的发丝从手边垂落下来，映着青色的衣料，明晃晃的刺痛了人眼。
白思羽的唇在一瞬间失了血色，僵硬地抿了抿，竭力抑制住颤抖的冲动抽回了放在对方胳膊上的手，缓慢地抬起了头，一脸淡然地看着眼前同样面无表情的人，礼貌而生疏地道谢。
“烦劳姑娘相助，多谢了。”
颜清莲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蝶翼般的睫毛敛起，掩住了眸子中的光彩，仿佛没看见任何人事般漠然地走开，擦过他的肩，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白思羽挺直腰，头也不回地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只是瞬间……
“啊！”沐雅突然甩开少年拉着他的手，一脸惊骇地指向前方大喝道。
“怎么了？”
就趁着那少年东张西望的当口，沐雅”刺溜”一下钻进了人群，没影了。
少年回过神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那刚才还站着人的空地：“人呢？”
“好险好险！”沐雅扶着一家制衣铺子的墙大口大口地喘气，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太过分了吧！虽然说朋友本来就是拿来陷害的可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这份上吧！我在扬州受那些变态的骚扰，难不成到这里也要受罪不成！难道天下之大竟然已经没有我沐雅的容身之地了！”她越说越激动，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大喝一声，”啊！”
只见她冲进人群中，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就往外拽，大有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架势。
“来来来！颜姑娘，咱们多少日子没见了！今天可要痛痛快快大醉一场！上回让你溜了，这回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灌趴下！”
颜清莲秀眉微簇，眸中精光一闪，被拽住胳膊的那只手便反转过来掐上了沐雅的手，沐雅手一缩，放开了她的胳膊，却又搭上了她的肩，笑眯眯地说：“咱们还客气什么！去天香楼逛逛吧！那里醇酒美人，可是实实在在的洛阳一绝，哼，谁说逛窑子只能是男人，今天我偏偏要去试试！”
颜清莲搭上她的手，暗暗使力，那手却纹丝不动，心中一凛，声音依然冷傲自若：“我不去风月场所。”
“去吧去吧！没什么了不起的，男人可以做的事情，女人干嘛不行！”沐雅拖着她就走。
“够了……”颜清莲脸一沉，一道清朗悦耳的女中音却已经先她一步发难。
“沐雅啊，你还是不是女孩子，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就不怕丢我们沐王府的脸。”沐雅身子一僵，定定的站住，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回过头，结巴着声音朝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干笑：“姐啊，你怎么有空出来逛街啊？啊啊！傅云啊，你上回跟我说的那个……哎哟！姐，姐你轻点……”
沐霜一手拎着她的耳朵，一手拍拍傅云的肩示意”全交给你了”，不紧不慢地踱走了，傍晚的风懒洋洋地吹着，把她的声音传出老远。
“我们家世代，一言一行均以圣人为楷模，你居然做出如此有碍门风的事，真是枉读圣贤之书。自古道'长姐为母'，我这回一定要好好管教你……”
傅云拍拍颜清莲的肩，见怪不怪地笑道：“颜姑娘，没事的，她们姐妹俩联络感情呢。”说着便拉住她的手，也不容拒绝就要带着跑。
颜清莲眉头一皱，正要学刚才对付沐雅的那一套，突然听到傅云随口飘来的一句：“你是来找小白的吧？正好一起上前面雅趣楼吃晚饭吧！”脸色一沉，便道，“傅神捕，男女授受不清，请放手。”
“怎么？”傅云有些愕然的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
“我跟白神捕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请你不要误会了。”说完颜清莲一把甩掉傅云的手扬长而去。
偏偏没走几步，又看见沐雅复而转身回来，又一把拉住她，道，“我姐让我叫你一起去雅趣楼吃饭，算是刚才我给你赔罪。”
“不必了，”颜清莲看也不看她，依旧执意想走，沐雅依旧不依不饶拽着她就往雅趣楼走。
站在楼道口，抬头却正对上街口那熟悉的目光，心头一绷，手上的劲顿时松了，只是冷冷地移开视线。
“郡主，您来得好早啊！”跑堂的伙计躬着身子招呼。
沐霜淡淡地瞥了正蹑手蹑脚的想逃走的沐雅一眼，微笑示意，而后者立时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是啊，听说这里每晚都有人说书，我这几个朋友都想见识一下，”她完全不理会沐雅和傅云大惊之下殛欲撇清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