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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

又一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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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皇子好学不倦的名声不是白来的,柴容当即扯住一个小太监低声问:“侍童是个什么东西?”小太监贴在十二皇子耳根子上说:“千岁还小,奴才也解释不大清楚。总之,与奴才这样的人不同,是专让主子暖床用的。” 





  柴容豁然开朗,现下虽然开春了天还凉的紧,脱了衣服进被窝还挺冰,用汤婆子到后半夜不暖了还要换。果然找个活人来暖最好。“为什么人人都有只不给我?”小太监支吾了一声:“那个……等过时日,兴许就有了。” 





  第二天,柴容去了九皇兄的思安宫:“皇兄皇兄,我找你商量件事情。” 





  九皇子柴颐正和五皇子在回廊里下棋,掂着子儿问他什么事情。柴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九皇兄,把裴其宣借给我暖床。” 





  九皇兄抡起棋盘,就这么照头给了他一下。 





  五皇兄拉了他到御花园的亭子里揉包,一面告诉他,裴其宣是老九的侍读不是侍童,侍读是陪着念书的,侍童是用来暖床的。 





  柴容很委屈,只差了一个字,谁分的清楚? 





  柴欣摸着下巴一笑:“对了,听说今天上午父皇让徐太师的小儿子入宫做你的侍读,你该不会想着也是帮你暖床的罢?” 





  柴容点头。徐精忠出过天花大难不死,一脸的星星点点坑坑洼洼,十二皇子当时在心里哆嗦,不知道徐精忠在被窝里挫上两挫,是变成通风的床板还是透气的被窝。 





  所以事后哭丧了脸回寝宫坐着,怎么想怎么窝囊。父皇分明偏心,凭什么给其他皇兄的各个标致,偏就分给我个徐精忠。尤其是九皇兄的裴其宣,比九皇兄小了两岁,比自己还小了一岁,本来当该给自己。而且裴其宣眉清目秀的,夹在胳肢窝底下睡觉一定舒坦。本想着九皇兄夜夜有的睡,只借来暖一晚上一定答应。 





  太傅说,人心冷暖,世事难料。 





  五皇子拿了药膏回来,还带了个来看笑话的太子大皇兄:“分不清侍读跟侍童的不只你一个。讨人家的侍读暖床的你是头一回。老十二等你大了,别真成个断袖。” 





  过了五六年的工夫,柴容想起当时自己的形容忍不住要笑一番,然后再到思安宫找个乐子:“皇兄皇兄,把其宣借给弟弟暖床。” 





  柴颐比柴容长一岁,要读的书多出两叠。柴容去的时候,往往九皇子正在书房里子曰孟言,裴其宣书堆里抬头行礼,柴容用扇子敲着手心调笑:“啧啧,可惜了这般的人物。”斜眼看九皇子的脸,板的严谨,声色不动。 





  正月二十二,皇后生辰。裴其宣的爹,礼部侍郎裴顾在皇后千秋贺宴上唱了一支回波辞:回波东来西去,东西桐树成荫,凤凰一枝长碧,双栖不待两仪。 





  皇后两朝事君天下皆知,没人敢犯圣上的逆鳞说半个不字,裴侍郎回波辞落音,乌纱帽也落了地。一家老小统统被押进了天牢,只剩下一个九皇子身边的裴其宣。 





  九皇子旧病发作,正在寝宫调养。裴其宣在积了半尺雪的台阶上跪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内殿。九皇子裹着狐裘在床头靠着,墨点的双眼看他透湿膝盖:“来替你爹求情?”裴其宣瑟缩跪着低头:“只求能保我爹一条性命,全家老小平安。别的不敢多贪。求九殿下念些情分。其宣日后再不能待在宫里,这最后一见,望九殿下保重身子。” 





  求九皇子是没有指望的指望。九皇子也不过十五岁,圣上面前哪能说上象样的话?但除了九皇子,又能找哪个? 





  漆黑的双眼看了他半晌,点了点头:“好罢,我同父皇说说,你且在这里等着。”翻身下了床,披了外袍,五六个宫人没拦住,径直往乾清宫去了。 





  这一等,就到了掌灯时分。裴其宣全身早没了知觉,木然跪着,只听熟悉的脚步进了殿门,渐渐近了。沾着雪的袍角在他面前站定,头上少年的声音道:“父皇答应,饶了你家上下老小的性命。”裴其宣刚要抬头,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一把将他扯了起来:“让你等又没让你一直跪着。” 





  跪了半日哪里站得住,裴其宣一个踉跄,那只手再将他一扯一带,竟扔在大床上。九皇子清晰明白地说:“不过从今儿起你出不了宫了,侍读你不能再做,父皇把你赏给我做侍童,从今后替我暖床。” 





  宫女太监奉命脱了他的湿衣裳,塞进锦被。缩在九皇子身边一夜居然还睡的挺香。 





  第二天,柴容又到思安宫一逛,柴颐病症重了,太医正在把脉。柴容在外殿截住裴其宣,手笼在袖子里笑:“你求九皇兄还不如求我,你爹得罪的是我母后,只要她一句话,兴许你爹的命还能保住。如今只能从东菜场捡了头回去哭丧。” 





  一盆雪水,兜头的冰凉。 





  礼部侍郎裴顾,午时东菜场斩首。 





  内殿的老太监偷着议论:“万岁爷的几个皇子,一个厉害似一个。原以为只橘子那位出挑,没想着九皇子年岁轻轻,也是个拔萃的。” 





  九皇子在御书房里向皇帝道:“裴顾讥讽皇后,罪不可赦。父皇万不能念及其他情面饶了他。若要施恩,只不再追究他府上老小。裴顾既然拿礼仪道学来做文章,儿臣请父皇把他儿子贬做侍童,也让那些道学们知道,子曰经云的体面不过是皇家给的。” 





  太监们又道:“九皇子少年行事忒老辣狠毒,恐怕无寿。” 





  一地的白雪,刺得人弯了眼。 





  九皇子没能熬到下一个皇后生辰,八月十五中秋节那天,挣扎和几个皇子喝了两杯赏月酒,上了虚火,没过出十六。 





  临咽气的时候拉了在床边的手:“说句实话,恨我不恨?”那一双波光潋滟的眼再不是当年研墨临楷的清澈模样,弯出了粼粼的光,没说话。 





  桂花香蟹黄满,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九皇子的原侍读裴其宣,成了十二皇子柴容头一个收养内娈。 





  “九皇兄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已经许了我,你跑不出是我的。”玉扇轻轻挑起精致的下巴,“只是要改个名字才有情有趣。” 





  细长的眼在桂花香里轻轻一弯:“随便十二殿下怎么改。” 





  柴容扇子在手心里一敲,笑了:“若水,从今后便叫若水。” 





  九皇子那晚对着中秋的月,也唱了一支回波辞。 





  回波一望悠悠,明月难见白头;拟山荣枯有尽,若水细细长流。 











   








  第五十三章 





  我坐在东倒西歪的小板凳上,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绵延不绝,啃西瓜。 





  钱麻子的西瓜,皮薄色红脆沙瓤,一口全是水,一口全是蜜,包刀的大西瓜。钱麻子说:“我在京城这条街上卖了快四十年的瓜,没开过一个白瓤。挑瓜讲究个门道。我的瓜都是从番子们手里现兑,正经从吐蕃快马加鞭运过来,整个京城除了万岁爷爷的皇宫里头,只我这里能见着。您尝尝这味道,是不是跟寻常西瓜不一样?” 





  我把瓜皮往面前的盆里一扔,手在手巾上蹭了蹭,小桌子上又挑了一块大的:“您老别跟我闹虚。正经是城外田里的西瓜。吐蕃离了京城几千里地,运过来不闷稀了也颠散了,当真是我还不敢吃。” 





  钱麻子大爷脸上的折子层层叠起,险些夹住一只正在徘徊的蚊子:“小哥倒是明眼人。进京探亲的?” 





  三十七八度快正午的天,明晃晃的大太阳,除了赶路的要饭的,哪个不在家里馆子里乘凉吃饭?我抬头眯眼看看破破烂烂的竹棚子,摇头:“不是,现就住在京城。” 





  钱麻子伸手在瓜堆里敲了两敲:“那我再给小哥挑个好的,回家用井水湃到晚上,包你王母娘娘的蟠桃也不换。” 





  回家?我冷笑一声。我还有那个脸?一声长叹钱麻子住了手,连旁边摆摊补锅补盆的都转头向我看了看。补锅补盆的兄弟方才我也攀谈过,姓李,钱麻子大爷说可以喊他李铁三。 





  李铁三说:“公子大中午的在外头逛,家里有事情?” 





  我悲凉地揩了揩嘴角的西瓜汁,再长叹:“有家不能回,没脸!” 





  钱麻子拉了张小板凳坐在我旁边,摇了摇破蒲扇,同情地看我:“年轻人,偶尔谁不犯个错。凡事往开处看,所谓浪子回头金不换。是赌光了,还是嫖干了?” 





  他妈老子要当真赌了嫖了还真好!我又叹气,再摇头。李铁三也拉着小板凳向这边挪了两挪。我苍凉地看一眼西瓜:“自古多情空余恨,因此有家不能回……” 





  王麻子和李铁三都不吭声,眼都不眨地看着我。 





  我再咬一口西瓜,汁水顺着指缝嘴角滴滴答答,嘴里实在的甜,心中份外的苦。 





  李铁三终于道:“一个情字,往往误了人。”多深刻多地道,毛主席说的对,人民群众掌握的,是绝对的真理。 





  我说:“李兄你说的地道,就是这么个道理。情,情是什么东西?摸不清,捱不透。” 





  钱麻子摇着蒲扇:“年纪轻轻的都爱闹这个,小哥听我老儿一句话,别死认牛角往前钻。等你到了我这岁数自然晓得,什么情啊意呀统统都是虚的。给你捏腰锤背洗衣做饭,那才是实在日子。” 





  捏腰锤背洗衣做饭,老子这辈子指望不上这日子了。老子断袖,XXXX的是断定了。但XXXXX的我就想不明白,老子断个袖,为啥还断这么辛苦? 





  我望着李铁三道:“人啊,就跟锅一样。一个锅配一个盖,正好又合适。要是一个锅搞了两个盖,只能盖一个,盖了这个就要晾下那个,但是两个都好,两个都不能晾,怎么办?” 





  李铁三说:“换着盖。” 





  看样子我比喻的不恰当,我说:“换个说法,一个盖,两个锅,盖了这个盖不住那个,怎么使?” 





  李铁三说:“轮着使。”我靠! 





  我说:“可人跟锅不一样,打不得比方。锅盖可以换着用,人不能轮着使。是哪个只能是哪个,比如一个扣子配一个眼儿,一个萝卜对一个窝。” 





  李铁三没接腔,钱麻子说:“看样子小哥心里的疙瘩不小。比方来比方去我倒知道些门道。你看上了两个,只能要一个,但是两个都舍不下。是不是这个事情?” 





  一针见血,锐利!我感动了:“正是这样,您老能不能给我指点个迷津?” 





  钱麻子晃着蒲扇摇头:“这档子事情谁也帮不了,就比方说你吃这块瓜还是吃那块瓜全看自个儿愿意,看哪个更顺眼吃哪个。谁能帮你拿主意?” 





  我抛下西瓜皮长叹,是,谁能给我拿主意?自己作了孽自己活不了,世人碌碌,谁知道我的苦? 





  苏公子一句裴公子其实是个不错的人,一刀子扎进我心窝。裴公子我也睡过了,苏公子我也抱上了,往后的事情要怎么搞? 





  苏衍之一定晓得我跟裴其宣的事情,有小顺在,裴其宣也该知道老子昨天晚上对苏衍之干的破事。我拿什么脸,见这两个人? 





  所以我跟苏公子相对无言到天亮,等安顿苏衍之休息好,约莫快到见其他人的工夫,我摸了外袍从后门逃之夭夭。 





  没错,老子就是孙子,临阵逃了。不逃我拿什么脸对裴其宣?老子一天到晚骂小王爷是个畜生王八蛋,XX的我马小东更是个畜生王八蛋!一个对一个的事情,多出一个跟多出十九个,他妈的其实有什么本质差别!多了就是多了,我个畜生王八蛋! 





  钱麻子风霜的老眼看着我:“小哥看模样愁的很哪。都是有心有意,一心一意是个好词,三心二意就不是好话。” 





  我五指掐进西瓜,汁水长流。 





  一个人在棚子外怯生生地叫:“少爷,小的来找您回去,家里有事。” 





  我定睛看清那个人是小顺,举着袖子擦着汗,小心翼翼地看我。李铁三说:“这位兄弟,家里人来找,你就回去吧。人哪,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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