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沧梨花笑-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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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眉眼弯弯，笑得似个孩子。
我便又一次偷偷地估摸，这仙君指不准还真有双重性格这回事，委实同在与天尊还有司命那会一道时，差了万儿八千里。
千炙的祥云一落地，便瞧见那小玄狸双手托腮，坐于竹林一地不知在想什么，见着了我，便朝我扑来，粉嫩嫩的小脸一抬，颇期待地问：“千穹上神找着木阳的阿爹阿娘了么？”
我瞧着他一张稚气的脸，心一揪，不知该如何作答。
四下望了眼竹林，不见竹竻，揉了揉小玄狸粉嫩嫩的脸，转移话题道：“竹竻在何处？”
小玄狸乖顺，伸手指了指竹林的西方，抖了抖一对火红的玄狸耳，道：“方才天尊来寻他，现下在那凉亭不知在商议什么。”
我心下一惊，天尊？
这天尊方才离了我们之后来寻竹竻了？
而后又是不解，这小玄狸怎的知道来人是天尊，来人是谁，竹竻是不可能去汇报给小玄狸听的，心下疑惑，朝那小玄狸望了眼，而后问道：“你怎么知来寻竹竻那人是天尊？”
小玄狸的一对玄狸耳又颇为招人喜地抖了抖，朝我眯了眯眼，甚神秘道：“我们玄狸一族生来就具备知晓仙家们神品仙籍的能力，有些仙家为了不得罪人，还会将我们养上一两只，好在适当时候让我们告知他所不知的仙家的仙籍。”
嘿，这灵物还有这么个功能，真是个宝贝，如此一说，先前他怯怯唤我千穹上神的疑惑也一并消了。
我甚欢喜地伸手将他抱起，揉了揉。再一想，这灵物确然是通身的宝，却引来这凡人的杀之，神只的豢之，不得不叫我心头一黯。
朝竹林西方凉亭的方向望了望，也不知这天尊来寻这竹竻作甚，心里又是莫名一阵不安。这万儿千年来也未曾见过天尊来找这竹竻喝过酒拉家常，怎的偏是今日便来寻他来了，莫不是来寻竹竻说我同这位千炙殿下的婚事？
竹竻你可一定要同天尊说，乱伦之姻万万要不得……
怀揣不安，我抱着怀中的小玄狸便往凉亭方向挪步，希望能在竹竻思维不清晰时提点提点，减少些对我不必要的麻烦。
鬼祟地挪到了凉亭不远处的一株淡竹后，仙君倒也没落下，自顾地便跟着我一同挪到了此处。
我转身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朝那凉亭中望去，怕靠的近了，会被竹竻同那天尊发现，我挑的地就略略远了些，勉强能看清个他们的面容。
我看见竹竻那清雅的面容浮现了微微皱眉的表情，竹竻很少有这种表情，大多数的时间里，竹竻一直是笑着的，只是那样的皱眉，他的形容却依旧是那种举世无双。
凉亭中的人似是发现了我们的存在，目光不约而同往我们所在的方向投来，我颇有些窘迫，这偷偷摸摸之事，我今日似是做的多了些。
两个身影向我们步进，我当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却听得天尊的声音响起。
“千穹，过些时日，便回九重天住吧。”
这竹竻，还当真把我卖了。我幽怨地看向竹竻，却是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一丝悲恸，有些想不通透竹竻今日的怪异，只是心底隐隐的不安又在作祟。
怀中的小玄狸抓着我的衣袖，紧了紧，我低头将他望了眼，一对玄狸耳耷拉在两侧，没精打彩的模样，一双玄狸眼泫然欲泣，我晓得他不想我走，且我也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天尊，我已经在此住了这么些年，习惯了这阁屿的清净，我不清楚我万儿年前是怎样，但如今，这九重天，我诚然是住不习惯的。”
“胡闹了这么多年，你还没闹够么。”天尊的语调忽然地提升，神情愠怒又不似穷极。
怎的就成了我胡闹了，胡闹的明明是他们啊，我甚无辜地瞅了眼表情肃穆的天尊，舔舔嘴唇，干干道：“乱伦之姻，要不得的。”
我便看到在场的人都兀自身子僵了僵，风卷了竹林中的落叶有片刻的寂静，而后是千炙打破了这无声。
“什么乱伦之姻？”
我敛眉，玩弄着小玄狸的玄狸耳，低低道：“你们要我回去不就是要完了三万年前我同你的那桩未完的婚事么，天尊方才自称是我父君，你又是天尊的孩子，却还要我们结亲，不是乱伦，是什么。”
于是我便听到了他们隐忍的笑意。
“谁同你说千炙是我的孩子了？”天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
“司命方才唤他殿下……我亲耳听到的啊……”我转头，看着身旁这个陌上桃花开般面容的男人，回忆道。
天尊伸手，落在我的发际，抚了抚，柔和道：“你是忘了，千炙是南界南泠帝的儿子，因着千炙是同你一天里出生，你母上便提议要同南泠帝攀亲，便为你们定下了婚事，想是待到你们五万岁成年之际便完婚，谁知……于是仙家们也就称这千炙为殿下了。”天尊顿了顿，没有继续谁知后面的言语，转了话题。
我似懂非懂般点了点头，“那既然是这般，怎么我同千炙这名仅一字之差？”
“因着你们同天出生，同南泠帝商议后，便着墨倾上君为你们起的名。”天尊淡淡形容，似是想一笔带过这种轻描淡写的言语。
墨倾上君。
方才在离淮宫，似是便就听得了这个名儿，原本离的稍远，听的含糊，如今这话便就在我耳边响起，字正腔圆，声声有力，竟冲得我的耳朵有些生生地疼，这名儿，太过熟悉。
我便想见见那天尊口中的墨倾上君。
“也不知这墨倾上君是何许人，天尊居然说是为我们起名的神君，我便想见上一见。”抬眸，我没再去多过问结亲那梁子事，转了话题至那墨倾上君身上，却不想原本他们一干因我先前的误以为带笑的脸被我这一问，落下了阴影，面容凝重，却又不知为何凝重。
我皱眉，甚不解，扭头看了看竹竻，他却是比先前一副更凉薄的表情，眉目眼角是哀伤。
没有人接我的话，我想我似是忘了些不该忘的，已至如今想得知什么却又无从得知，而旁人却都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当真是折磨地我牙紧了一遭又一遭。
天尊摇摇头，不露声色地轻叹一声，我不懂他这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叹是什么，只是他走近我，温和了神色，淡淡道：“也便就看在墨倾的面上，容你再胡闹些日子罢。”沉了沉音，又道：“莫要唤我天尊，你要记得，我是你的父君，往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天尊这二字。”说罢便乘着云头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略显萧索。只是他这一番话，更是激起了我对墨倾这个上君的好奇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二）
小玄狸在我怀中打了个圈，别个头趴在我肩头就睡去了，果然还是个单纯地没忧心的孩子，见他睡去了，我便也叹了口气，至少短时间这个小家伙不会问我有没有寻到他的爹娘了。
感觉到了身侧炙热的目光，抬眸望去，是千炙那张永远陌上桃花开的面容，只是双眸中夹杂了太多情愫，我始终没看透。
“既然已经送我回了阁屿之滨，千炙就快些回去吧，今日真是多谢你了。”望着他的双眸一时间我竟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扯了句关切的话，却不知话到嘴边竟有了些逐客的味道。
“真怀念那时的你。”他的语气中百感夹杂，怀念至深，我没忍心掐断他的这种怀念，遂接话道：“那时的我是怎样的，我很有兴趣。”
他却摇头，“现下的你也很好，你可以无忧无虑，再无过多的情愫。”
我一笑，牵动嘴角却有些生硬，似是他们都不希望我念及从前，可这种欲言又止，峰回路转的言语，却是勾得原本对前尘往事无甚眷恋的我忍不住便想知晓我的从前。
那些是关于我的记忆，却是被别人记住，自己忘却，如此这般，真是好笑。
我不再说话，抱着小玄狸上了凉亭，心中百杂，似是缠绕了过多理不通的丝线，缠得我有些心烦气躁。
只听千炙在片刻沉默后颇有不舍地道了声：“我明日再来看你。”
然后那端再无声息。
良久，竹竻缓步踱至我跟前，纤长手指轻抚上我的发，像以往那般轻柔。
“是时候回去了。”他的声音似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虚无缥缈，却良久未散。
“为何？”我皱眉，明明都一副不想我忆起此前过往的样子，却又都想让我回到以前日子的模样，回去，我又为何要回去。
竹竻不语，化了柄七弦琴便在一旁轻柔地抚开。曲调是此前从未弹奏过的悲怆，丝丝盈和却夹带着没来由让人心生悲伤的音节，一弦一音，全部落在我的心头，我朝竹竻望去，他倾泻一肩的青丝下那双泛着清冷光线的双眸格外刺痛我的眼，看得出来，他明明是在竭力掩饰什么。
可他的双眼出卖了他。
“竹竻。”我望了眼被竹林半遮的长空，幽幽地喊。
他抬眸，表情淡淡，眼底依旧是没幻化开的悲凉，“怎了。”
看了眼怀中安睡的小玄狸，我腾出一只手覆上竹竻的双目。
“从没见过你这幅模样，这样的眼神我还当真有些见不得。”我的语气有些调笑，却不知怎的声线略带了丝颤抖，生生变了味道。
我觉着，竹竻的眼神配合着他的琴声，竟有能控制别人心境的功力。
他一笑，我看到他微抿的唇角拉出一个魅人的弧度，风华万概，苍尽花色般。
我不打算问竹竻关于我的过往，既然都这么难以启齿，想必我如此问，定是会为难他，既然如此，便由着吧，若是我该知晓，时候到了自然便会知道，如是不该知晓，此后的年岁里也就同此前三万年一般，前尘往事如何，其实与我确然不再有多大关联，当然，这不关联的往事除了同千炙的那桩子婚事。
想到这凭空来的结亲，我便有些头疼。
“今夜，我同你在此畅饮一番，如何。”竹竻突然开口，语调没了先前的那般戚戚然，倒是多了份豁然。
“我要……”
“梨花酿。”竹竻淡淡一笑，“你的喜好，我自是知道。”
竹竻酿得一手好酒，这阁屿之滨的淡竹林中，藏尽了竹竻的一手佳酿。
万儿年来，慕名前来向竹竻讨酒的仙家不在少数，竹竻性子怪，偏是任人拿什么奇珍异宝来换，也换不走一壶。我常常懊恼竹竻的固执，都酿得这么多了，分人家一壶半壶的，也不见得会怎般，且人家还是拿着那些四海之内都罕见的宝贝来换得，只可惜每次我都睡到日晒三竿，见不到那些慕名而来的仙家，自然也阻止不了竹竻固执的行当。
将小玄狸抱回房间，掖好被角，正准备掩上门，却听得那小玄狸梦中的呓语。
“阿爹……阿娘……”
“阿娘……阿爹怎么还不回来……”
“阿娘……阿娘不要走……”
我略带心忧地又走近他，他却又安静下来，眼角有晶晶亮亮的液体滑落。
“木阳好害怕……”
他又开始呓语，声线软软，叫人心中一疼。
如此这般，若是告诉他实情，这小玄狸定是不能接受了，我轻轻叹了口气，抚了抚他一对玄狸耳，心下便坚定了拿走它记忆的决定。
小木阳，莫要怪我，我也是为你好。
伸手擦去小玄狸残留在脸上的泪痕，轻手轻脚地退出房去。
竹竻早已端坐在凉亭中，凉亭中的桌案上也摆上了几道小菜，与两个已经斟满酒的白玉杯。
我贪婪的抓起白玉杯一饮而尽，梨花酿的醇香却是回味无穷的，唇齿间依旧游走着这香润如玉的气息，带着些涩涩的苦，却偏偏是让人纠缠万般的滋味，连心尖尖都因着这梨花酿好生欢畅。
“你这般喝，马上便会醉了，我们还如何畅饮？”竹竻淡淡责斥，而后夹起盘中小菜提到我嘴边，目光温和，“吃些菜，这般急作甚。”
啊呜一口吞下竹竻送至我嘴边的美食，吧杂吧杂了嘴，而后朝他耸耸肩，“谁叫你的梨花酿这般诱人呢。”
他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拿起白玉杯轻轻抿了抿。
“竹竻，你说，我是怎么失了记忆的？”将白玉杯托在手中，打着边磨了一圈，我幽幽地道。
似是没曾想过我会问这种问题，竹竻好看的眉眼微微一滞，而后流光闪动，轻叹一声：“怎的突然问起这个。”
“就是想问问。”我涩涩地回了声。
有微风携过淡竹的声音，略显萧索，我看到竹竻的眉微皱，良久，才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句话。
“千穹，你想做些什么，我都是知道的。”
握着白玉杯的手微微停滞，我有些尴尬：“我便是知道瞒不过你的。”
竹竻再没回答我，只是望着凉亭自西，无言。我们便就这般保持着沉默，当我以为竹竻再不会说些什么的时候，竹竻却又轻启薄唇。
“你还是这般，做事却不计较后果。”
我确实不知竹竻竟也会与我说这般话，自觉是我这三万年来本本分分安安稳稳应是没做过什么不甚妥帖的事才是，也就这回想帮一帮那可怜巴交的小玄狸，却兀的遭到竹竻这一番批，我有些生气。
“竹竻可是觉得，除了这个办法还有别法可寻？那小玄狸这么丁丁点大，却要告知他如此残忍之事？”朝竹竻微微眯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