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落堂尽西宫春-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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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他，从虚掩的门缝里侧身进去。他在后面急道，“皇上说了，他谁也不见，谁进去谁就等这挨板子。奴才不能让娘娘您又给闯进去了。”
殿堂内一地狼藉，能被砸的东西都给砸了，松涛屏风倒在五彩地砖上，明黄的帷幕，被扯成一团，地上放着的几缸子美酒，也被推翻在地上，一屋子的酒气。门窗紧闭，重重帷幕挡住光线，昏暗里面，我看一个孤单的身影，高高的端坐在龙椅上，动也不动。
等我走近了，才看清他靠在椅背上，两手垂在身侧。而他脸上的表情，我却始终看不真切，只觉得他像是很痛苦的皱紧了眉头。胸口没有气恼的起伏不定，而是平静着，越是平静，风暴就越厉害。我以为他会连生气都没有力气了，不想柳无双的事，竟然可以让他失态至此。
不知道怎样打破平静，我只好装做不小心，踩到一块碎片。轻微的碎裂声，让这个三天三夜饮酒，而且没有离开龙椅的男人，这个时候缓慢的睁开眼睛，“是谁在那里，狗奴才你给我跪下！朕不是说过不许来打搅吗，你们这帮奴才，当真以为朕垮了吗——”
“子建当然没有垮，这个江山仍然屹立不倒。区区一个刺客又能有多大的本事，难道还能让子建，三天三夜颓废不思吗？”
我捡起一个小酒壶，里面还有大半的兰生酒，宫外千金难求的美酒，却被他随意浪费。我摇摇头，喝上一小口，醇香里含着一丝甜味，“谁不愿意醉生梦死，可是谁有来清醒呢？皇上的江山，难道皇上要抛弃了，为了一个刺客，而在这里放肆的饮醉。皇上，你该清醒了。”
“侬侬，你怎么来了，伤好了吗？傅清阳这庸医，竟然说你伤的极是严重，害我担心的不得了，又不敢去看你，只好饮酒度日。”
魏扶风细长的眸子，在看到我时，渐渐有了光彩。他微微撑起身体，手下一滑，又重重的落在椅上。“我真的是喝多了，你看，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侬侬，你过来扶着我。”
我依言上前，走上前面的台阶，伸出自己的双手，而并不是去拉他起来。这个皇帝心性极是高傲，哪容的别人去拉他起来。魏扶风撑身起来，将身体靠在我身上，一双手紧紧的搂住我，感觉他长长嘘了一口气。
“叫人进来收拾，我想梳洗一下，换一身衣服，也该去审问那个刺客了。”他放开双手，脸上的眉头舒展开。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竟然这样就劝服他了。他说在为我担心，也许多少还是有一点的。不然他早就发火，或者根本就不听。
琛洛被叫进来服侍，替他换好新的袍子，新张出来的胡子，也被刮得干净了，整个人都精神起来。我拉着他，说要跟着一起去，魏扶风沉吟片刻，点点头便算答应了。
一进偏阁，魏扶风更是扬起灿烂的笑容。柳无双正忐忑不安的侯在房内，突然见了魏扶风，也是微微一怔。但她看到皇帝，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而且温柔无比的拉起她的手问道，“在宫里还习惯吗，想不想出宫去，是想死了在这里，还是活着出宫去呢？”
我没有进去，而是呆在屋外，轻轻戳破窗纸，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魏扶风温柔却带着杀气的话，让柳无双霎时白了脸色，“皇上，你真的忍心吗？我是无双呀，三次的救命之恩，皇上都不记得了吗？那无双会有此番举动，也是拜皇上所赐。”
魏扶风甩开她的手，“朕怎么能答应你的要求，那日小北在宫中，你当我不知道，是你打翻了茶水吗？你做了这样的事，还告诉朕你要进宫当皇后，又要朕处死纯嫔。这等言辞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朕不可能为了你，而去杀朕十九公主的母妃。朕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贪婪又可恨的人。”
柳无双突然媚笑着，将身体靠在他的身上，“那皇上真的忍心处死我吗？无双之所以要皇上处死纯嫔，那是因为我在嫉妒。我讨厌看见皇上，用深情的目光，看着跟我容貌一样的女人，即使是一眼也不可以。我的贪婪和可恨，都是因你而起的。”
魏扶风推来她，根本不去看她的妩媚娇笑，“假话，不要在说这些来迷惑我。朕问你，你是柳氏家族的什么人。你根本不是琅家的女儿，昔日你说的话，只怕都是假的吧。”
“皇上既然连柳家都知道，那这戏无双也唱不下去了。我是敌国的奸细，从小就被作为一个汉人抚养。后来，我就安排了几出戏，趁着天下无主的时候，救了皇上三次。那些刺杀皇上的人，都是柳家特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迷惑皇上，让皇上对我动心。本来一切都照着演下去，却不想我真的喜欢上了皇上。”
置之死地而后生，柳无双在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她的眼泪攻势。前面是她老实交代的话，后面才是她真的要说的话。
可惜魏扶风根本不搭理她，反而冷哼一声，“朕要杀你易如反掌，但是朕绝不会为你这样的女子，而伤心难过。如果说以前朕对你诸多怜惜，朕也很在意你。但是从今天起，对朕而言，你就是一个无关的人。朕不会恨你，朕更不会在意你。你死你活，跟朕都毫无关系。”
魏扶风这样说的意思，就是不准备杀她了。我不想魏扶风还是不忍心，而柳无双以为是我的作用，她低低说了句，“果真没有骗我。”
琛洛突然从殿外进来，低声通传，“皇上，十四王爷求见。已经在殿外侯了一阵，皇上说了不许打搅。奴才还是斗胆来通传了。”
魏扶风的脸色相当不好，琛洛也不敢抬头看，弯着腰，必恭必敬的等候皇帝主子的回答。半晌，魏扶风微微颔首，“也好，宣。”
琛洛退出去，十四进来。我悄悄掩藏好自己。看着一袭青衫，头发用金冠束好，俊美的脸上，神情恍惚凄楚的他。这两个男人，一个心伤凄楚，一个醉酒度日。但是，很快这个女人，会让他更加的痛苦。
十四推门进去，他看见柳无双仍然妩媚的笑靥，强扯出一丝笑意，“无双，在宫里还好吗？皇兄你也没有什么事吧，我今天可以接她回去吗？”
“你居然还没有死，可真的是命大。谁要跟你回去，当年我选错了，如今我再不会认错。明明有江山可坐，我也可以当皇后，你为什么要拱手相送。”
柳无双的弯眉倒竖，哪有半点的妩媚风情。她张口就是令人心碎的话，令十四本就苍白的脸，渐渐泛出青色，“什么选错了，当初不是你叫我跟皇兄说，以放弃江山为条件，娶你做王妃吗？”
“我是这样说过。”柳无双不屑的笑了，“可是我没有想到，你这个呆子，居然真的把江山送人了。你不是皇帝，还有什么资格让我来爱。”
十四强颜欢笑，“无双你糊涂拉，快跟皇兄道歉，然后我带你回府。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不要在皇兄面前大声小声了。”
柳无双忍住怒气，她还是娇笑着，眉梢眼角又是春色无边，“哈哈哈哈，十四，你对我还真是一往情深啊！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告诉你件事。你真的以为当年哪个小丫头是来杀我的吗？告诉你，你错了！当初那杯茶水里的毒，是我自己下的。你以为是她下的毒，所以你才害她的哥哥。当时她来找我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自杀。可笑你竟然以为她要杀我，所以射出一只箭，又不为她看诊，就这样叫她回蜀地。她没有死在途中，也真的是个奇迹呢。”
我早知道是她自己，十四却是一心以为，是我嫉妒的失去理智，趁机要害柳无双。当初我怎么解释，他还是不相信，如今从柳无双的嘴里得知真相，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在骗我对吧，无双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为了家族，不得不沦落风尘，可是冰清玉洁的女子。你是我的无双，不是那个你口中的女子，不会因为我不是皇帝而不爱我的人。”
“我就是这样的女子。什么冰清玉洁，全都是做戏，而你居然傻到相信我会真的爱你。”
柳无双说出当初的真相，也是我从此对十四死心的事实。他竟然想我死，那只箭，不是我躲的及时，那个时候，我早已被刺穿胸口死在江南了。
十四的清秀大眼，盛满了痛苦的眸光，“你说的是真的，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让我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让我害了自己的知己还友，做了一个不仁不义的人，言而无信，折枝别娶。让她成为大笑话，除了进宫，根本不会有人，向一个被退婚的女子提亲。我都做了什么呀？”
魏扶风打断他的自责，“十四，这个女子是不能留在盛京了，朕要将她送走。然后就对外宣称，刺客已经死在天牢了。她是敌国柳家的人，暂时还杀不得。”
十四拉住柳无双的衣袖，手在微微颤抖，“你我夫妻也算有些年份了，我问你，你曾有爱过我吗？哪怕是一点点，有没有爱过我？”
柳无双甩开他的手，目光却含着情意，越过他看着魏扶风，“没有爱过你，我只爱随你而来的富贵。这等富贵，让我慢慢尚失了斗志，不然今天岂会论到你们来盘问我。不过，我高兴的是，大魏的两个最好的男人，都为我而神伤。你看皇上何等绝情的人，他都不忍心处置我。十四，你愿意吗？”
“我愿意。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我对你失望透顶，我的一生就是葬送你的手上。今天，你我就此别过。你就在这里过你的皇后梦吧。”十四总是温润如玉的脸上，渐渐结起冰霜，“皇兄，你我果然是兄弟，连女人都喜爱上同一个。但愿，你能原她的皇后梦。臣弟，告辞了。”
十四匆匆离开，步伐凌乱，背影透着沧桑。他被深爱的女子下毒都还不死心，非要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才绝望离去，只能怪他自己太傻。
魏扶风也不唤住他，十四的执拗跟我也很相象，这一走，也许在不回盛京了。这两人也并非一母所出，感情淡薄，没有成为仇人，已是很好了。他拍拍手掌，轻声道，“侬侬，你进来吧。柳王妃要出宫，你替朕送她出去。”
我领了旨意进去，柳无双拉住他的手，“皇上，你真的不留我，现在十四也离开了。我做那么多，都是为了皇上。我刺杀皇上，也是因为嫉妒。我们好不容易才可以在一起了，皇上你却要放过这个机会吗？”
魏扶风微微一笑，说不出的狠冽，甚至还有不屑，“朕喜欢的就是争夺，你是柳王妃的时候，朕看着你浑身都是争夺的念头。朕就是一个猎人，喜欢追逐猎物的快感。但真有一只麋鹿倒在朕的面前，朕反而没有了兴致，所谓逐鹿中原，享受的就是征服的过程。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没有这种追逐的乐趣了。尤其是自己送上门的女人，朕一点也不喜欢。”
柳无双的脸，此时哪还有半点绝色。她混迹青楼，偏偏忘记了，身为天子的魏扶风，他的个性就是逐花闻香。女人可以宠爱，一旦危及他的性命，女人就是可以被牺牲的。
柳无双惨白着脸色，眼里开始流泪，魏扶风却嫌恶的别开头。她自行出了殿内。这时，魏扶风微微一笑，轻声说道，“送到盛京外五百里，杀了她。”
第七十四章 借刀杀人
听他说的话，淡淡的微笑，语气平淡，仿佛要杀的不是他苦苦歆慕的女子，而是一个失宠的妃子。我心口冒出寒气，却微笑的应下了。送柳无双上了马车，她居坐一边，眼神里面尽是杀意，“皇上可真的做的够绝，不然他就不会是皇帝了。将来我若是回来，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他。”
将来，你哪里来的将来，我掩嘴一笑，发觉马车已经到了朱雀门。一匹黑马追上来，剑柄挑开窗帘，外面是琅铘苏闻邪气的笑脸，“纯嫔娘娘这是去盛京城外吧，不如微臣护送娘娘出城，一路上可以少掉很多麻烦，也不用某人趁机发难。”
他看着柳无双，意有所指，我亦觉得此刻有他在，总比我单独面对柳无双好些，所以点点头，“大人若是得空，你愿意跟就跟着吧。”
柳无双冷冷的横了他一眼，蠢蠢欲动的手，停在身侧。琅铘苏闻放下窗帘，吩咐赶马的侍卫，“冬青，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必须给本大人赶到盛京城外。”
马车还在慢悠悠的前行，他又撩开窗帘，攀进来把柳无双用绳子绑好，冲我笑道，“已经出了宫门，你还是坐我的马吧。这么赶路的话，你坐在这里面，还不得撞晕了。再说了，你有身孕在身，怎么可能在天黑之前赶到盛京城外。咱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僻静之所，把她一剑抹了，不就交差了。”
柳无双被绑着，口鼻却是自由的。她一听不是送她出京，而是准备杀她，立刻来劲了，恶狠狠的瞪着我，“好哇，我就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纯嫔，你言而无信，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你以为你杀了我，皇上就能放过你吗？”
琅铘苏闻皱起眉头，扯下缠在剑身的麻布条，亲自堵住柳无双的嘴，他调笑一句，“同样是女人，我偏偏对纯嫔娘娘温柔，对你这女人，却是忍不住恶劣的念头。劝你老实点，临死的时候，本大人高兴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