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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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太夫人蹙眉。
江微岸朝前一步,“母亲莫要怪儿子私心,望您将丘氏手里的权收回去,让她安安心心的教导意澜几年。”
此语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得说不话来。
江意澜两腿已跪的生疼,听到这话心头亦是心惊肉跳,实在不明白江微岸为何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在这深宅大院里,女人们为了能掌权斗的你死我活。若想在这府里好生活着,权利是必不可少的,可他……是试探么?
丘氏幽怨的瞧了瞧江微岸,气的直咬着牙,恨不得上前扯住他问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真是这般无能的么?
太夫人锐利的目光陡然聚成一个点,齐齐扎在江微岸身上,是探究是寻味更多的是疑问。
江微岸撩着长袍双膝跪在地上,“儿子知道这事儿是在为难母亲,恳求母亲原谅不孝儿。”
江意澜不仅惊叹,让权竟也有这般的,跪在地上求人把权收回去,且又说的如此悲壮,这收权的人若将权收回去倒还是帮了他多大的忙,大恩人一般的。
她禁不住低着头用眼角扫了扫跪在前头的江微岸,却只瞧见他长袍的后角,乳白色的长袍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荷花。
太夫人眼里露出一抹气愤,厉声道,“微岸,你的意思倒是我累得丘氏没有精力教导意澜了?”
江微岸忙解释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因丘氏才智疏浅,根本不适合管这一院子的事,不然怎会一连串的出这样那样的事,闹得父亲母亲都不得安心。”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丘氏,示意她上前,丘氏却是不情不愿的,只当没看见,眼里亦是愤恨无比。
太夫人面色微寒,望向丘氏,“你,也是这个意思么?”
丘氏半张着嘴想否认,却被江微岸抢了先,“母亲,我那屋子里还是我说了算的,若她不愿,那儿子只好将意澜送到外头让旁人去教教规矩了。”
“你……”丘氏气的只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憋得满脸通红,眸中蓄满了泪,却不敢反驳江微岸,他话里赤裸裸的威胁,若她不同意,江意澜便要被送出府去,那她想见女儿就很难了。
她不知道江微岸为何忽然如此狠心,生生的逼她就范,她贪恋的不是权势,放不放权都无所谓,可眼下江意澜接连犯错,连带着她也处处挨训,此时放权岂不是说她是因着过失才被剥权的?以后让她们母女在外头怎么面对那些夫人们?
更重要的是儿子已到了说亲的时候,女儿马上也要及笄了,她怎甘心将这权交出去?
第二十八章。得偿所愿
“恳求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江微岸再次恳求,语气坚定。
太夫人却沉默了,视线落在江微岸的头顶上,若有所思。丘氏依旧紧咬着牙默不作声,抱着仅存的一丝侥幸希冀太夫人不要答应江微岸的请求。
江意澜脑子飞快的转着,目光落在那小朵的荷花上,心思微动,她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缓缓抬起头,目里泪光点点,小手扯住江微岸的袍角,抽泣着,“父亲,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出去,女儿以后会乖乖听父亲母亲的话,再也不惹祸了。”
江微岸似乎无动于衷,冷淡的声音里透着些微失望,“莫要求我,先把规矩学好才是正经。”
“父亲……”江意澜顿时泪流满面,两肩微微颤动,伤心的目光投向丘氏,露着无尽哀求,似是在求她千万不要将她送出去。
丘氏心头一颤,登时流出泪来,女儿眼中的不舍与恳请碎了她的心,她断不能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咬咬牙一狠心起身挨着江微岸跪下。
“母亲,请您饶恕媳妇的不孝,媳妇实在没有能力管好府里的事,若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规矩,还不叫人笑话了去。求母亲成全。”
太夫人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半边身子靠在椅上,面上瞧不出异样,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江意澜呜呜咽咽的哭着,江微岸神情决绝,如果她不同意,他便长跪不起,丘氏将头深深埋下去,手里的帕子已被揉成一团。
太夫人胸口一阵沉闷,这事儿倒像是她在为难强迫这一家子,似乎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收回丘氏管事的权利。江微岸已经说得很清楚,江意澜不懂规矩,不懂规矩的才会犯错,才会接二连三的惹事生非。
今日武婆子的事即便真是江意澜的错,那也是因为不懂规矩,既是如此,更要领回去好好管教,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日后即使真有人传出江意澜刻薄逼死奴婢的闲言,也会有人说,侯府大夫人为了管教女儿将府里的管权都放弃了,自不是护短的,专心一致的教导子女,哪个还有不懂规矩的?
如此一来,江意澜的名声也不会受到影响,顶多落下个年幼不懂事的话柄,却是可以原谅的。江微岸的这点心思她还是猜得透的。
可仅仅是为了江意澜的名声么?
太夫人眉角微挑,沉沉的叹了口气,嘴角微挑,“罢了,既然你们都这般想,这府里的事丘氏以后就不要管了。”随着又摆了摆手,“都散了吧,不懂规矩的都回去好好的教教吧。”后面的这一句自含着几分不满与讥讽了。
江微岸朝太夫人磕了个头,“多谢母亲成全,恭送母亲。”
太夫人起身离座,扶着流露的手进了里间。
见太夫人离开,丫头们各自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丘氏站起身便转向江意澜,握住她的小手担忧的道,“意澜,怎么样?身子不要紧吧?”
江微岸也投来关切的目光,丘氏却狠狠的瞪了回去,牵着江意澜的手,气呼呼的道,“澜儿,咱们走。”
江微岸瞧着母女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江意珊微微蹙眉,见杨氏樊氏都在看着江微岸,便起步上前,躬身道,“父亲。”
江微岸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走吧。”
杨氏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这一刻她等的太久了,只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容易,主动交权,竟是主动交权,她算计了全次万次,独独没算到却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她何苦来着?直接逼得江意澜声誉大坏不就好了?
樊氏淡淡的看了杨氏一眼,起身道,“画儿,咱们也走吧。”
江意画点点头,上前扶住樊氏,朝杨氏行个礼,二人一同离去。
樊氏瞧着这母女二人撩帘出门,鼻间哼出一声不屑,踹几脚都踹不出个屁的,定个屁用,怪不得连自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斜睨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江意婉,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碍着太夫人屋里的丫头还在一旁,不然非得骂个不中用的。
感觉到杨氏的目光,江意婉瑟缩一下,头低的更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江意黛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上前道,“母亲,咱们……”
杨氏笑着看她,故意提高声音道,“你祖母累着这半天了,还不进去给祖母锤锤腿,那些个丫头怎么都不如自个儿的亲孙女儿伺候的服帖。”
江意黛立时会意,笑着点了点头,扭身走向里间,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流露从里头走出来。
流露掩了门悄声道,“大姑娘,太夫人已经睡下了,您还有事?”
江意黛的探向屋内的目光被挡在外头,稍稍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露,语带真诚的道,“祖母睡的可安稳?谁在里头伺候呢?我进去给祖母锤锤腿去。”
流露摇摇头,“大姑娘,太夫人特意吩咐不准人进来,今儿个确实累了,姑娘的心意奴婢一定带到,姑娘也累了,先回吧。”
杨氏缓步上前,笑着对流露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先走吧,流露,太夫人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的话你只管派了人去院子里禀我。”
流露屈膝谢过,亲自撩帘送夫人姑娘出门。
出了暖香园,杨氏顿住脚步,“意黛,这几日你多往祖母跟前跑跑。祖母年纪大了,喜欢跟前儿孙满堂。”
江意黛自是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点头应是。
“有本事多学学怎么说话,说错话还不如当死人不说话的好。”这话是对江意婉说的,可杨氏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江意婉已是惶恐不安,“多谢母亲教导,女儿明白了。”
看着杨氏远去的背影,江意黛叹口气,似是安稳的道,“母亲也是为你好,莫要怪她。”
江意婉苍白的面色稍稍有了些红润,乖巧的回道,“母亲都是为我好,我怎会怪母亲?若什么都不说我教我,那才是害了我呢。姐姐放心,我感激母亲还来不及呢。”
江意黛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朝暖香园看了一眼。
第二十九章。月笼
丘氏牵着江意澜的手头也不回的一溜小跑奔回澜园,进了院子站住脚步朝身后瞧了瞧,见江微岸并未追上来,这才跺着脚狠狠的哼了一声,接着便看向江意澜,“澜儿,你身子怎么样?”
江意澜心里一暖,丘氏刚刚失去管事的大权,心头必是气恼无比,却依然将她的身体放在第一位,这份亲情让她心底涌上一股融融暖意,“母亲,女儿没事儿,倒是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丘氏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父亲……”
江意澜伸手扯了扯丘氏衣角,递个眼色,轻声道,“母亲也累了,咱们去屋里说话。”
丘氏狐疑的朝四周看看,紧随江意澜走进房内。
“朱颜,你带几个丫头去后头瞧瞧月笼,送十两银子过去,从我库里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帮的就去帮着点。”江意澜回头吩咐道。
丘氏皱皱眉,阻道,“哪里用得着你的银子?府里会按照旧例送钱过去的,你这么巴巴的送过去,才叫那些不长眼的胡乱编排你。”
江意澜微微一笑,“母亲,不送钱她们便不说了么?只怕说的话更难听,倒不如拿出些东西表表态,说不定还能编排个知错能改,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丘氏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吩咐跟来的丫头,“碧青,你也跟着瞧瞧去,看看哪个嘴长得敢乱说,先撕了嘴再来回话。”
说完这句忽然想起她已被收回实权,心头的火气便又上来,咬着牙恨声道,“你父亲居然夺了我的权去,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江意澜示意朱颜碧青两人出去,朱颜会意,掀帘出门,唤了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守在门口。
“母亲。”江意澜扶着丘氏胳膊坐在椅上,“或许您误会父亲了。”
丘氏挑着眉瞪她,气焰高涨,“我误解了?”
江意澜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抬手在她胸前轻抚,“母亲,您动什么气,您是不是觉得父亲今天让您交权委屈了您?又当着那么多人说了那样的话,拂了您的面子?”
丘氏恨声道,“别的先不说,他倒是一句未跟我商议便做主了,还借着你犯错的时候,你说,以后外头的那些人怎么说我?治理无方,无德无才,被老爷逼着交了权,我还有脸面出门吗?大家都知道侯府里大半是我在管事的,这会子再问起来,我还有何颜面?”
江意澜不住的拍打着她前胸后背,柔声细语,“母亲,正是我犯错的时候,父亲才会逼您呀?您想想,父亲这一来,不是救了我么?您不觉得近日的事接二连三的蹊跷的很么?”
丘氏怔了怔,心里的火气消下去大半,低头沉思,人参忽然丢失又突然出来,现在偷走人参的武婆子居然死了,这一串连起来倒像个连环计了,难道……?
她抬头盯着江意澜,“你父亲是察觉了这些事,所以才借着今天的由子交权的么?”
江意澜轻摇了摇头,“父亲怎样想的我不知,只知道父亲这么做定然有他自己的计较。”
丘氏眼珠子滚动一圈,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心头抖的一跳,莫非……她心底微颤,慢慢的渗出一层冷汗来,江意澜都能想到的事,太夫人自是也想到了,而太夫人居然当众收了她的权,莫非……
她慌忙起身,“澜儿,你先歇着养养身子,我先回去。”说着起身便走。
江意澜站起身喊道,“母亲,碧青还没回来呢。”
丘氏摆摆手,竟是头也不回,“我自己回去,不用人伺候了。”
江意澜坐在椅上叹口气,丘氏也是宅里斗的高手了,其中微妙她定然想的明白,方才只不过被江微岸的突然之举惊住了,这会子才算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子,朱颜回来,手上拿着个小袋子,微红的面上带着些微怒意。
江意澜瞧了瞧那小袋子,“月笼不要?”
朱颜点点头,气愤的道,“姑娘心善,她还拿着架子的,倒省了姑娘操心了。平日里瞧着是个懂事的。”
江意澜双目亮了亮,这月笼倒是有几分骨气的,心里头定然将她视作逼死亲娘的真凶,能在这大院子里坦然拒绝主子的赏赐,实属不易,瞧着她平时是个性子懦弱的,这种时候竟敢直面拒绝。
“先不管她的态度,既然不要钱,那你就多去帮帮吧。等处理完她娘的事,再带她过来问话。”
朱颜有些不愿,嘟着嘴不说话。
江意澜看她一眼,知她心里有症结,便道,“我吩咐你的,你也不去?”
朱颜扁扁嘴,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到了晚上,朱颜带着月笼进屋,见江意澜正两腿盘在蒲团上做瑜伽,便轻声轻脚的想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