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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部分

锦医卫-第755部分

小说: 锦医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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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仁侃满是肥肉的老脸抖了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秦督帅说笑了,我等惊讶高老弟之死,嗟叹两句而已。”

“秦钦差公忠体国,吾等岂敢造谣中伤?”苏酂忙不迭的撇清自己。

“真的吗?”秦林的的确确就像个二愣子,满脸疑神疑鬼的表情,从三位大员脸上挨个的看过去。

饶仁侃等人哭笑不得,只好一再表示绝没有背后说坏话,终于秦林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就此揭过。

殊不知这一幕看在别人眼中,早已啼笑皆非,陆胖子、牛大力这哥几个,更是笑得大牙都快掉下来,堂堂封疆大吏和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在秦林面前的所作所为,简直就像被私塾老师质问的蒙童一样,你说好笑不好笑?

正所谓旁观者清,饶仁侃、苏酂片刻之后才发觉上了秦林的当,原本准备了一肚子阴阳怪气的攻讦,要把高明谦之死和秦林将他革职、然后提拔李建中联系起来,顺势把水搅浑,没想到秦林一来就单刀直入,倒把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下子既弱了气势,又没了话柄,须臾间实在不便翻转面皮去攻讦秦林。

天底下哪有这样事,秦林太不按常理出牌了!

饶仁侃和苏酂想明白这些,顿时憋了一肚子的气,都快胀成癞蛤蟆啦。

骆思恭也品出味儿来了,偷眼看看秦林嘴角那点若有若无的冷笑,不禁暗暗心惊:这位督主绝不是什么愣头青,行事举重若轻,嬉笑怒骂间就把主动权牢牢握于手中。怪不得能扶摇直上,年纪轻轻便位列武职一品、执掌东辑事厂。自己将来与他相处,可万万不能将他看轻了,那可是自寻死路!

秦林将这件事揭过不提,然后从容不迫的踱着步子走到尸体旁边。

这时候番役弟兄们找了张苇席,陆远志把尸首剥了个精光,摊放在苇席上头,衣服一件件整整齐齐的摆在旁边。

不过他只做了体表检查。没敢动刀剖尸,毕竟高明谦是进士出身的官员,目前又没有必须剖尸的证据,剥掉衣服检查尸身就很容易落下暴露尸体、侮辱士林的口实,更不要说动刀解剖!

这还是饶仁侃和苏酂没来,一切由秦林做主,才能做到呢,要是饶、苏两个再出现得早些,只怕单单是剥死者的衣服。都要吵上半天。

苏酂阴着马脸在旁边看着,咬牙切齿的往小黑本上又记了一笔,不消说。厂卫鹰犬借故侮辱士大夫,令尸体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这又是一条很容易激起公愤的罪名。

“如何?”饶仁侃悄悄问道。

苏酂低下头,声音暗哑:“苏某来路上,已遣人持信飞报京师余侍郎、顾叔时,只要过了眼前这一关,吾等再无忧也!”

“苏老弟真张子房再世也!”饶仁侃大喜,没想到苏酂的手脚这么快。

余懋学、顾宪成、吴中行、赵应元这些清流中人,还有张鲸、刘守有、丘橓等辈。与秦林本是朝堂政敌,虽然前段时间清流的攻讦,被左都御史赵锦以阳明先生关门弟子、心学领袖的极高威望硬压下去,但他们绝对不会甘心就此袖手。

苏酂主动提供炮轰秦林的弹药,这些家伙当然要火力全开。朝廷几派互相攻讦,秦林不说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至少也得焦头烂额,他还会蹲在云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查案?只怕到时候是他着急要尽快结案,然后飞马回京师。应付这番惊涛骇浪吧!

朝廷党争的滥斛一开,那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结束的,到那时几派口水狂喷、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谁还来理会云南这摊子烂事,谁还会想到为施甸遇害的百姓讨个公道?

饶仁侃和苏酂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说不定还能顺便把李建中拉下马以解心头之恨呢——那简直是题中应有之义嘛!

饶仁侃和苏酂在官场上混了不知多少年头,深谙官场里头的道道,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一手浑水摸鱼、釜底抽薪的计策,当真妙到颠毫,就算相府千金张紫萱在此,也得冷笑着赞一句:两个民贼好生狡诈!

只可惜他们似乎忘了最关键的问题……

秦林论武功远逊白霜华,论政争不及张紫萱,行军打仗莫说俞龙戚虎、曾省吾尹宾商,恐怕连俞咨皋、沈有容都甩他一大截,可饶仁侃和苏酂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秦督主老本行是啥呀?!

秦林目不斜视,眼角余光却早已将饶仁侃和苏酂的小动作瞧了个一清二楚,他冷笑一声,只管询问陆远志检查尸体的情况。

陆远志详细禀报尸检结果:“死者高明谦,原任永昌知府,年四十一岁,身中面白微须,从高处坠落,全身筋骨寸断,颅骨片片碎裂。死亡时间在坠楼前后,发现时坠楼不过片刻,已尸身微凉,恐坠楼前已遭毒手!”

什么?!饶仁侃和苏酂对视一眼,饶大老爷抢前一步,将袖子猛力挥下:“你不要胡说,什么尸身微凉?这佛塔如许高,上头风大,也许把他吹得受凉了呢。”

陆远志蹲在地上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道:“我又没说他一定是坠塔前就死了的,饶大老爷何必急着否认?”

你!饶仁侃被噎得难受。

这才叫强将手下无弱兵,胖子跟着秦林这么久,自己也做到东厂科管事,已非吴下阿蒙,面对封疆大吏,言语间也不落下风。

“秦督主少年得志,自然虎啸鹰扬,下属性情也这般凌厉!”苏酂冷笑着,话里带着刺儿。

秦林哈哈一笑:“叫饶巡抚、苏巡按见笑了,本督下属各官,只会言辞凌厉,却不会跳塔送死。”

噗~~便是骆思恭刚才转了念头,这会儿也忍不住一口喷出来,高明谦坠塔身亡,云南巡抚和云南巡按难道很有光彩么?

不过,这胖子说死者有可能在坠楼前就已遇害,到底是也不是?

 1035章 摩擦痕迹【文字版】

飞逝的秒针,不断流动的水星,大明朝廷弊病丛生,不在场证明、暗号、作案手法、教义、潜伏在黑暗中看不见的罪恶之手。/ 然而命运中亦有推理的线索,错综复杂的谜团终有拨云见日的一天。唯一看透了真相的却是一个外表看似温和谦良,实际却腹黑过人的名侦探秦林!陆远志对死亡时间的判定其实也没什么把握,他蹲在地上,仰起一张小胖脸:“秦哥,我记得你最先摸过高明谦的脖子,摸过他的脸,是不是摸着有些发凉?”

饶仁侃、苏酂二人乌眼鸡似的盯住秦林,无论他怎么说,都要努力加以驳斥,反正尸首摆在这里有段时间了,到底凉不凉,自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没想到秦林嘴里唔了一声,冷电般的目光在饶苏两位脸上扫过,忽然满脸堆笑,眯着眼睛道:“难道饶老先生和苏先生很担心高明谦是死后才被扔下来的?其实他究竟死了掉下来,还是活着掉下来,本督还真没什么把握呢。”

饶仁侃和苏酂对视一眼,不知道秦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秦林还真没把握判断准确的死亡时间,他触摸死者时感觉皮肤稍凉,也只比正常情况凉一点点而已,根本不能用作证据。

常规的死亡时间判定依据,尸僵在死后一个小时以后开始出现,尸斑在六个小时左右形成,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同样只能以小时为单位进行计算,在本案中没有实际意义。

秦林以通常的经验判断,高明谦就算在摔下佛塔之前就已经死亡,其死亡时间也在十多分钟以内,难以在现有条件下做出精确判定。

至于通过生活反应判定生前伤还是死后伤的办法,如果是利刃砍伤,查看豁口皮肉是否翻卷、血液是否大量流出就行。

可这是高坠伤,死者从四十多米的高度摔下来,身体虽然状似完整,其实所有的内脏都被摔了个稀巴烂,不用开腹就知道肝脏脾脏通通摔碎,肚子里全是内出血,同时颅骨大面积塌陷,脑组织也已经稀烂。那么检查起来。究竟是活着跳塔,还是刚死不久被扔下来的,就实在难以判断了。

秦林的判断倾向于死后被扔下来,因为佛塔飞檐上那一滴鲜血,但他并没有宣布自己的发现,毕竟案情到现在还有不少疑点难以解释,在想清楚之前,他不准备过早暴露自己的底牌。

陆远志见秦林久久不发一语。小眼睛就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欲言又止。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秦林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刚才众目睽睽之下检验尸首,有什么发现,最好还是公之于众。免得反而落人口实。

陆胖子呵呵干笑两声,从死者那些衣物中捡起一条金带,双手抖搂着给秦林看:“秦哥,你看看这条金带!”

明代官员佩用腰带,一品玉带,二品犀角,三四品金荔枝,五品以下水牛角,高明谦任四品永昌知府。系的是根金荔枝带。

这条装金腰带的后腰位置外侧,有不小的磨损痕迹!

秦林从陆远志手中接过腰带,思忖道:“这个地方磨损了,很可疑啊……”

“也许是跌落时,刮到佛塔的飞檐了,”苏酂自作聪明的解释。

“哦,”秦林回头斜了他一眼,突然嘿嘿奸笑起来:“苏巡按亲眼看见的?”

“本官、本官怎么会亲眼看见?秦督帅休要乱开玩笑!”苏酂脸色微变,用力甩了甩袖子。

秦林玩味的看了看苏酂。然后抖搂抖搂金带。再指了指尸首:“如果是撞到什么地方,金带上的摩擦痕迹应该是顺着一个方向刮过。老牛,把灯笼提近点,给苏巡按照照清楚。”

牛大力应了一声,将灯笼提近,明亮的灯光照耀之下,所有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金带上的摩擦痕迹并非朝着一个方向,而是来回磨蹭形成的。

陆远志又把从尸身剥下的衣服翻过来,指着那件葵花色圆领的背部:“就连衣服也有被擦到的痕迹,只是比金带轻得多,啧啧,这可是件新衣服呢!”

明代官服用丝绸织成,颜色非常漂亮,穿在身上很有气度,但耐磨性就不行了。

好在官员们不是苦力,又不需要肩挑手抬。

苏酂闭口不言,秦林却不罢休:“刚才苏巡按说这些刮擦的痕迹,是死者摔落时撞到塔身形成的,也许有些道理,嗯,也许是多次刮擦,看起来才会像来回摩擦呢?那么尸身的相应部位,也应该有擦碰形成的瘀伤了,让我们来看看……”

陆胖子和秦林配合默契,秦林屁股一厥,他就知道这家伙要放什么屁,立马笑嘻嘻的把尸首翻了过来。

高明谦是俯身摔在地上的,尸检时为了方便将他平躺着摆放,这会儿又翻过来,只见后腰位置一如平常,根本就没有什么瘀伤。

“咦,没有瘀伤啊!”陆远志看了看秦林,装出副迷惑不解的样子。

秦林也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表情:“衣服有擦挂,尸身无损伤,莫非、莫非扔下之前就已经死了?”

得,这两位说相声呢,一捧一哏的!

饶是苏酂狡诈,这回也给急得面红耳赤,讷讷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饶仁侃把他瞪了一眼,朝着秦林打个哈哈:“哪有此事?苏巡按不懂刑名,随口猜测而已,老夫看这金带,就确实是在什么地方来回摩擦过嘛!”

如果认定死后扔下,那就铁定是他杀了,比较起来,承认是摩擦痕迹,倒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林摸了摸下巴:“唔,到底饶老先生为官多年,遇事老成,这见地想来是不错的。”

哈,这不明摆着打苏酂的脸吗?众番役弟兄差点没把后槽牙笑掉。

苏巡按一张马脸拉得老长,要放到四百多年后啊,恐怕连李咏都得甘拜下风。

饶仁侃的笑容也比哭还难看,就算是白痴,也不会认为秦林这是在夸他。

秦林蹲下,慢慢翻看衣服和腰带,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故意说给什么人听:“腰带磨损重,衣服磨损轻一些,因为腰带凸起嘛!磨损的位置在后腰,这就奇怪了,什么样的情况下,会让后腰位置受到磨损呢?要磨破,也该是膝盖,手肘、肩膀这些地方嘛。”

“秦哥,应该是这样吧,”陆远志伸手揪住一名番役弟兄,那人也就配合他表演,陆远志又朝牛大力招招手,老牛便走了过去。

胖子把番役摁在牛大力身上,那番役就叉手叉脚的挣扎,在牛大力身上磨来磨去。

众人都看明白了,敢情是什么人抓住高明谦,摁在墙壁上,这才弄出了那些摩擦痕迹呀!

“确实如此,金荔枝带的缝隙里,甚至能找到砖头的碎屑,”秦林用放大镜,在金带上有了新的发现。

但他并不同意陆远志的假设:“人的屁股位置肉比较多,如果是这样平着摁在墙上,就应该是圆领的屁股位置磨损最厉害,现在后腰系的金带磨损最重,我看你们得换个姿势……”

陆远志、牛大力挠头,人脊椎呈s型,后世如果说谁身材好,也夸她是s型身材(比如,芙蓉姐姐?桀桀桀……),腰部并不是凸出位置,像这样被人顶在墙上,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是腰带磨损最厉害。

秦林笑着摇了摇头,点了他们一句:“比如说,窗台。”

陆远志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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