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生存指南-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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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虽这样想，却半点不敢流露出来。毕竟万一说漏了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大逆不道，她死死憋着没被自己的脑补逗笑，生怕被周围的人觉出端倪。
玉娘身后一边跟着飞雪，另一边却是寇长白。
寇长白出现在这里，有点让叶双荷意想不到。叶双荷甚至从来都不觉得寇长白是飘香楼中的一员。寇长白的纯真与这烟花之地实在太不兼容了。
玉娘摆摆手：“大家都坐吧。今天是年宴，好好吃就行。飘香楼明年的生意还看大家。”
她话一说完，刚才坐下去的诸人不免再站起身来，说一句：“多谢玉妈妈抬爱”，或是“一定不负玉妈妈期望”，一时间杂七杂八的声音不绝于耳。叶双荷听不清如云说了什么，或许她是人云亦云地说了句没过心的话，又或许只是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
玉娘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叫众人坐下，吩咐上菜。
桃儿和叶双荷是丫鬟，不能与如云同桌吃饭，她们和其余当红姑娘的随侍丫鬟一起被引到旁边的一张桌上，分坐开来。
这桌上的饭菜自是不能与如云秋晴所吃的相比，但也足以满足叶双荷的胃了。她一边吃，一边暗自留意如云身边的动静，却见秋晴低眉顺眼地吃面前的食物，一双丹凤眼安安分分地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曾经顾盼生辉的神色。
桃儿生性开朗，与同桌的好几个丫鬟都是朋友，不多时便聊开了。大约是原先的荷儿本来就话不多，叶双荷不怎么说话，也没人起疑。与叶双荷同样沉默的，还有秋晴的丫鬟小橙。秋晴不得意，她在同桌姑娘面前就仿佛降了一等，一道菜上来，就算放在她面前，她也不敢先伸筷子。
几道凉盘上完，便到了热菜。叶双荷观察到离主桌越远的桌上，菜便越少，几乎连她们这桌丫鬟吃的都不如，不觉暗叹了声难怪飘香楼的姑娘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爬，实在是因为待遇相差得太大了。
忽听玉娘道：“这菜不错，软糯清甜，是哪个厨子做的？”只见她手中筷子点着一道酥焖雪耳。
身边赶紧有上菜的丫鬟道：“回玉妈妈，好像是厨房的张厨子。”
“姓张的？这个姓不太耳熟，嗯，叫他过来。”玉娘笑道。
那丫鬟应了声是，端着托盘出了宴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伛着身子的小老头。他大约是已经听丫鬟说了玉娘欣赏他的菜，故而满脸上都堆满了笑。
“小的见过玉妈妈。”张厨子道。
“唔，”玉娘放下筷子，“这菜做得不错，味道挺好。待会儿饭后你去飞雪那儿领赏钱吧。”
张厨子高兴得直笑，嘴角咧得都要裂了：“多谢玉妈妈！玉妈妈要是喜欢，小的以后多做些给玉妈妈送去！”
“只不过……”玉娘突然顿了顿，“你既然会做这菜，为何以前从来没有做过？是不是故意藏拙，想在年宴上露一手？”
听玉娘的口气有点不对劲，张厨子的笑容僵在脸上，一时不知如何辩白。
叶双荷在一边听着，心道这玉娘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说要奖赏，这下万一张厨子的答得不好，恐怕不但赏钱拿不到，还要挨罚。
“是……是……”张厨子踟蹰半天，道，“是珠绮姑娘给的。小的在厨房一直是个下手帮工，珠绮姑娘被禁足的时候病了一回，想喝荞麦粥，厨房里其他人都不愿意做，小的看她可怜就做了，她为了谢小的，就写了几道菜的菜谱，让小的拿去做，说靠这几道菜让小的足够在厨房站稳脚跟，其中就有这一道酥焖雪耳。小的……小的听她说得想那么回事，就拿来做了。”
“当真如此？”
“小的不敢欺瞒玉妈妈啊。”
“确有这事，珠绮姑娘的侍女还来问我求过药。”寇长白插了句话。
“没想到珠绮还有这本事。”玉娘脸上不见喜怒。
叶双荷揣摩不准她这话到底是说珠绮有做菜的本事，还是说珠绮居然敢借张厨子的手将菜呈到玉娘面前。
如果是后者，珠绮只怕要弄巧成拙了。
但见玉娘又夹了口酥焖雪耳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番，道：“张厨子，你待会儿记得去领赏。”此时她的话里，已经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张厨子的表情轻松多了，又见玉娘向飞雪道：“大过年的，大家开开心心才好，过两天把珠绮放出来吧。”
看着她的表情，叶双荷蓦然明白了，玉娘从来就没打算把珠绮关多久，她需要的只是一个把珠绮放出来的理由，于是趁着年宴，珠绮借酥焖雪耳递给了她一个台阶。
真没想到，上次在偏厅中不打眼的珠绮，原来是个如此聪明的人。
灯会
年宴在平静的氛围中结束了，除去珠琦被免了禁足，其他人还是该怎样怎样。
除夕夜晚照例要守岁。叶双荷许久不熬夜，感觉在投行里时一个接一个的通宵已经久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吧她承认其实那本来就是上辈子的事。
大年初一的早上，叶双荷是被桃儿吵醒的，搞了半天是桃儿要拉她上街看灯。
叶双荷揉揉眼睛，只听桃儿道：“起床了起床了！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啊，去年有事情错过了看花灯，你不是还气闷了好几天么，今年好容易有机会出门了，你怎么还在这儿死睡！哎，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气不气闷关我什么事！我是怕你情绪不好，如云姐姐也被你弄得不开心。”
“知道啦知道啦，”叶双荷好脾气地安抚她，一边迷迷瞪瞪地穿衣服。
虽然醒得有点不情不愿，但叶双荷觉得自己休息得很好。真的很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不管是以前上班的时候还是初来飘香楼，一堆莫名其妙的事情，总搞得她天天神经紧绷。果然只有心里不装着事，才能睡得熟。
只不知，这种没有事情需要忧虑的好日子又能维持多久。
出了飘香楼走在大街上，她心里的顾虑被新年浓重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算起来，这还是她来到古代后第一次出门，看什么都新奇，只不过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生怕被如云看出端倪。
如云戴了长檐的纱帽，叶双荷与桃儿的打扮也朴素至极，以求不引人注意。不过如云就算隐去了容貌，那翩然的身段也够为人瞩目了。
坐马车沿着吴门河一直往北，走了好一会儿，才出了青楼一条街。叶双荷以前没有观察过飘香楼周边的青楼都是什么样的，此时得了机会，一家挨一家地打量起来，见每家青楼高低大小各有不同，但从门面装潢的华丽程度就能窥出档次来。其中有一家大门富丽，朱红色的门扉又宽又大，门额上坠了块匾，上面用书写着三个古体字。
拜如云的读书写字教学所赐，叶双荷认出那三个字是写的是“缀锦院”。
缀锦院地势很好，靠近街口，单单是这气势便将周边其余青楼压下一头。叶双荷突然想起，不知从哪里听说过，历年吴门河花擂的举办地，都是由飘香楼、缀锦院和醉春阁这三家青楼争夺。这是吴门河边名气最大的三家青楼，平素里明争暗斗不分伯仲，而每年的花擂也是三家青楼之间的一场大赛，谁家姑娘的上榜多，谁家的姑娘排名前，这些无一不影响着三家的胜负。
夺到举办地，一来能在看客身上大赚一笔，二来姑娘们在自己熟悉的地方打擂，这就是天生的优势，所谓主场效应就是这么回事。
对于今年的擂台设会在哪里，叶双荷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是玉娘忙的事情，她一个小丫鬟知道了也于事无补，况且若不是如云既定了要参加今年花擂，她真希望这事离她越远越好。
仔细留意着，却没有看见醉春阁的招牌，叶双荷收回心思，然后被告知到地方了。
下了马车，她看到一条熙熙攘攘的大街。
同是热闹，这里与吴门河边却大有不同。吴门河边是红装绿裹莺歌燕舞，而这里却是一片灯海。目之所及除了花灯还是花灯，绵延而过，看不出尽头在哪里，只有零星的人影从灯中一穿而过，一阵风簌簌吹来，花灯全向一个方向晃去，相互间摩擦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叶双荷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这是一种，静到极致的热闹。这种静并不让人却步，反而一点一点渗透进来，在人心里深深扎根，让人不愿抽离。一时叶双荷竟看得呆滞了。
邺州城的年风与叶双荷所了解的古代相类似，虽然说是十三上灯十八落灯，不过花灯在年前就已被挂起来，直到过了正月才被全部取下。
叶双荷对过年一向没什么概念，因为她最多有个两三天的假，况且她大学之后便没了亲人，说到底就是无家可归，实在不觉得自己一个人有什么过年的必要。有一回除夕夜她一个人在投行的大楼里工作，看表格看到眼睛酸涩，扭头透过落地窗向下眺望，满满一条街上整齐地排列着一盏盏灯笼，泛出暖暖的红光，让她失神。
此刻在白天看到这么多花灯，又是另一番感觉。
“喂，你又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灯，别弄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一样好不好！”桃儿一把拉起她，紧跑几步，便钻进了一串串花灯中。
叶双荷步子稍慢，被她拉得趔趄：“如云……如云姐姐还在后面呢。”她本想说“我们这样跑了不太好吧”，却还没出口已被桃儿打断：“你忘了吗，每年来这里，如云姐姐都要一个人待一会儿，让我们自己玩的。”
叶双荷随口打哈：“啊，去年没来，我记不清了。”她话没说完，只觉凉风呼呼地灌进她嘴里，让她无法继续开口，索性闭上了嘴，任由桃儿拉着在花灯里穿梭奔跑。
各式各样的花灯让人目不暇接，常见的做成莲花藤萝形状，期间零散错落着动物灯，还有更少见的宫灯纱灯花蓝灯菱角灯等等，在眼前匆匆划过的花灯让她有种自己在飞的错觉，叶双荷的腿跑得酸痛，却完全不想停下来。
也不知跑了多久，桃儿也累了，停下步子，喘了两口气，忽然指着不远处道：“你看那个像不像长白大夫啊？”
叶双荷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不其然，真的是寇长白。
说话间，寇长白也发现了她们，径自走过来。她依然穿着半新的衣服，只不过大约因为是过年，衣服的颜色比平时鲜艳了些，但是这样一来，让人更容易看出她的衣服已经旧得掉色了。
寇长白边走边笑道：“你们也是来挂灯了吗？”
叶双荷还没理解她的话，桃儿已答道：“没有，长白大夫今年挂了什么灯啊？”
寇长白道：“一般的宫灯而已，虽然不太好看，不过是我自己做的。”她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掩不住地得意，像一个等待大人表扬的孩子。
“长白大夫会做宫灯？我要看！”桃儿拍手道，“什么时候长白大夫教教我吧，我也想以后自己做了灯挂过来。”
她说着走到寇长白刚才站的地方，仰头看着挤挤杠杠的一排花灯，道：“长白大夫，哪个是你做的？”
寇长白指给她看，又开始讲起怎么做花灯架子来。其间不时有人前来往架子上挂花灯。
叶双荷看这情形，猜测邺州城这里大致是有新年挂花灯祈福的习俗，眼看寇长白说到兴头，捡了根架子边散落的竹篾，从袖中抽出一把裁纸刀，向演示桃儿演示起来。
叶双荷看见裁纸刀，心中一动。
没想到寇长白还留着这把刀。看到这刀，她就条件反射地感到脸颊上隐隐作痛，终于没忍住伸手沿着疤痕摩挲了两下。
她脸上现在有痕无疤，看起来虽不如初时可怖，却依然难看得很，好在她也没把这当回事。
忽然又想起，萧牧廷曾说要她把这把刀从寇长白弄来给他。不过当时杂乱的事情太多，她就没把萧牧廷的话放在心上，而萧牧廷打那之后又不见了踪影，也没有让任何人来提醒她寻裁纸刀这回事，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觉得有件事情没做，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照寇长白今天拿它劈竹篾的行为看来，她并不知道这刀子跟小绿有什么关系，只将之用来做手工而已。
叶双荷想，让她问寇长白要刀子，只要编个合适的理由，寇长白肯定不会怀疑有它，只是叶双荷莫名地不愿意无缘无故为萧牧廷做事。在她的心目中，给萧牧廷划定的形容是“一看就不是个好人”。叶双荷自问自己虽不是百分之百的好人，却也不会做助纣为虐的事情，更不会被人平白利用了还不自知。
那边寇长白已经把花灯具体制作步骤讲完了，收起裁纸刀，道：“我那里还有些剩余的竹篾彩纸，我回去之后拿来给你们吧。”
叶双荷道了声谢，桃儿笑道：“你不会做花灯，那些材料又不是给你的。”
“谁说我不会啊，刚才长白大夫教你的东西，我都记下了，”叶双荷佯装被她挑起怒气，“不信回去我们一起做！”
“好啊，我还怕了你不成！”桃儿不甘示弱地道。
她们两人这样斗嘴已是习以为常的事，反倒是寇长白被她们互不退让的口气吓到了，着急想劝，还没开口，却听她俩双双笑了起来，才明白她们是在玩笑。
又走了一会儿，桃儿看时候不早了，便带着她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