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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部分

公子无色-第57部分

小说: 公子无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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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那个大皇子还是我的贵人。”舒棠道,“当时家里头穷得揭不开锅。我得罪了大皇子,没领银钱就溜出宫来。爹爹本是懊恼,后来不知怎地来了灵感,借大皇子的名目写了个话本子,卖得极好,我们这才有了开舒家客栈的本儿。”
景枫愣了愣,哑然失笑:“竟是如此,原来如此……”
这世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诚然这神州天下,江河万里,都在他英景轩的翻手覆手间,但始料未及的是南方小国一旮旯角的两父女,却能借着英景轩的名目发家致富,生机勃勃。
“你爹写得那话本子——”景枫饶有兴趣地勾了唇,“等得空了,拿来与我看看。”
云尾巴狼足足昏迷了五天。因他身体底子好,五天后醒来,精神已大好了。白贵见状,知他已无事,便唤舒家小棠去瞧瞧。
彼时云沉雅才服过药,又躺下来。舒家小棠只当他伤重气弱受不得刺激,进了屋,只躲在外间帘子后,探个头瞧着他。
瞧了半晌,见他气息平稳,起伏有致,便放下心来,蹑手蹑脚地往屋外去。
刚走了没几步,屋内一个声音便悠悠响起。
“去哪里?看我两眼便罢了?”
舒棠一愣,回过身来。
云尾巴狼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拍拍床榻,笑着道:“小棠妹,过来。”
舒棠走过去,见被衾滑下,先替云沉雅将被子掖好,在他身旁坐下,仔细地看他脸色,问:“云官人,你没事了?”
此刻是大下午,窗外秋光疏疏淡淡。云沉雅大病初愈,脸颊消瘦了些,面色却好,墨发未经疏离,垂落肩上,自带一缕风流气。大文学。dawenxue。net
云沉雅避开她的话头不提,却道:“这几日,我时而转醒,却不见你在身边。嗯,这是怎得回事?”
舒棠认真解释说:“白老先生说云官人你病情不稳定,受不得刺激,让我等你伤势缓和些,再来跟前伺候。”说着,她又指指屋外,老实地道,“不过,我都在外头候着呢。”
云沉雅笑起来,又拍拍床榻:“坐近些,我瞧瞧。”
舒家小棠挪进了一些。
她这几日睡得极少,眼眶处一圈黑晕。不过这会儿,她的精神头倒不错,想来是知道云沉雅醒来,开心所致的。
见云沉雅打量自己,舒棠便端正坐好,一本正经的让他看。
云尾巴狼失笑道:“白贵的担心也着实多余了些,你这副模样,能让我受甚刺激。”
舒棠听了这话,心中一顿。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的眸光黯下来,半晌不语。
云沉雅自是将她这副神色瞧在眼里,然他却毫不在意地道:“那你现在可以照顾我了?”
舒棠赶紧点头,道:“云官人,你想干啥,跟我说就是。”
云沉雅默了片刻,勾唇一笑。他朝床里挪了些,空出大片位置,温声道:“困了,一起睡。”
舒棠一惊,脸上涌起一片红晕。她吞了口唾沫,说:“我去外间小榻,睡在那里便好。”说着,便要起身出门。
云尾巴狼悠悠地道:“你陪在我身边,我若有个差池,也好有人端水送药不是?”
舒棠脚步顿住。
云尾巴狼又说:“再者说,我现下虽好了点,但一旦发烧或染上风寒,伤势复发,又不知什么状况。有个人睡在身边知冷知热,岂不更好些?”
舒棠犹疑了一下,回过身,又往床榻边坐了。
云尾巴狼继续道:“这床榻不大,除了我,至多能睡下一个姑娘。若你不睡在这儿,为了我的伤势着想,只好另寻个丫鬟来睡。我与你,定是要成亲的。可待会儿若来个丫鬟陪我睡一宿,难道我也要给她一个名分?”
舒棠怔住。过了会儿,她弯□,默默地把鞋脱了,掀开被衾,红着脸道:“还、还是我陪……”
云沉雅方才喝的药催睡,舒棠五天未有好眠。两人皆困乏,躺在床上,竟一齐一觉睡过去。
这一觉甚是香甜安心,等舒棠被云沉雅一阵压低的咳嗽声惊醒,已是中夜时分了。
熬好的药用暖玉壶保温着。舒棠连忙下床给云沉雅倒了一碗药。看他喝完,又去斟了盏清茶给他。
云尾巴狼将清茶喝了一半,又递给舒棠。
窗棂有月影。月色投在清茶水里,如碧波轻晃。
舒棠将茶水喝了,又斟满,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却听云沉雅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我从前总想,怎样的日子,才是最好的。现如今想明白了,有个人,夜里醒来,能与我分饮一盏清茶便好。”
舒棠的手一颤,几滴水从茶壶里溅出来。
身后有气息渐近,一个手臂环住腰间。身后的气息清新而温暖,云沉雅将头埋在舒棠的脖颈与锁骨间,低喃道:“你呢?怎样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脖间的气息微痒。舒棠回过头,与他对面坐在床榻上。
两人离得极近,舒棠低低地说:“我……跟着云官人。”
吐气如兰,兰香迎面扑来。云沉雅一愣,目光落在她脖颈间,盈闪的一滴水珠。他忍不住轻叹一声,慢慢靠近。
舒棠一怔,连忙喊道:“云官人,那个,其实我——”
可这时,云沉雅已然垂下头,将那水珠吮入舌尖。
舒棠顿时浑身一颤,云沉雅也浑身一颤。
还未等舒家小棠反应,云尾巴狼忽地扯过一条被衾,将舒棠一裹,哑声道:“我……对不起……”
舒棠呆了一下,将笼在身上的被衾理了理,微红着脸,压低声音道:“云官人,你的伤还没好……”
云沉雅一愣,勾起唇角,笑了起来。想起她今日白天一闪而过的异样,往床上一躺,头枕着手臂,问道:“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舒棠也一愣。少时,她帮云尾巴狼将被衾掖好,在他身旁躺下,道:“云官人,阮凤哥跟我说,我娘亲是水婳,是北国一个很不一般的人物,她的女儿,只能嫁给北地的人。可是云官人是瑛朝人,所以……”
云沉雅闻言,没有出声。
舒棠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直愣愣地望着屋梁:“这桩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可是我后来又想,无论我娘亲是什么身份,那也是以前的事了。我生在南俊,长在南俊,我……”
“你娘亲是水婳,北地公主。”云沉雅也望着屋梁,淡淡将话头接过。
“北地与大瑛,与南俊都有所不同。他们那里,将皇帝王爷之女称为郡主。而所谓的‘公主’其实是另一个别称。”
“数百年前,北十二国都是游牧部落。北方领土之上,只有一个大国,名为北国。后来十二部落逐步强大,不再听任北国之主的话,反倒为扩大自己的势力,互相争战厮杀。”
“北国之主表面坐视不管,实际上,却暗中派人分助各国,将十二部落的势力保持在同一水平。如此一来,长久争战的接过便是全败俱伤。这时候,北国之主才出面要一举铲除这十二部落。”
“十二部落自是不愿家毁人亡,他们要求与北国之主做交涉。”
“北国之主的条件是,要十二部落交出兵力,立联兵之符。以北国帝王之女,北地公主的血做联兵符之引。”
“那时的北国之主虽是明君,但是后来继位北主却昏庸,无力震摄十二部落。”
“于是,十二部落用重新起事,建立北十二国。只是联兵符这一传统与北地公主的血脉,却幸免于难,代代相传了下来。”
“以至于后几百年,神州之土上,古越国被灭,大瑛朝取而代之。古越国的皇室后代逃亡之时,在南俊又起纷争,兵伐混战,南土之上血流漂杵。”
“南地的人在水深火热之中,为求安宁,只好效仿北国的办法。请北地公主赐血,立南联兵符,力求集合兵力,建立盟约,天下太平。”
“所以,所谓北地公主,并非是真正的公主,而是守护联兵符活血的人。她世代只能嫁北国十二国皇室之人,若然有后,男婴即刻处死,女婴则承袭延续联兵符的使命。而你的亲娘,便是这样一位北地公主。”
云沉雅说着,偏过头,看向舒棠:“只是不知因何缘故,她竟逃离北地,来到南俊市井间诞下了你。”大文学 。dawenxue。net 
——“所以,所谓北地公主,并非真正的公主,而是守护联兵符活血的人。大文学。dawenxue。net”
——“她世代只能嫁给北十二国的皇室之人。若然有后,生女则承袭延续联兵符的使命。”
——“你的娘亲,便是这样一位北地公主。只不知因何缘故,她竟逃离北地,来到南俊市井间,诞下了你。”
屋内很静,月影黯白。舒棠的心突突地跳着,脑海里回荡着云沉雅说的话。
良久,她慢慢地伸出手,牵了云沉雅两根指头,唤道:“云官人。”
好半晌,那头才传来一声清清淡淡的“嗯”。
舒棠心中一沉,又唤了声“云官人”。
那头回的仍是一句“嗯”。
舒棠默了默,转头看了云沉雅一眼。他的脸没再一片阴影里,瞧不清是什么神色。舒棠低声道:“云官人,原来我的娘亲,是这样一个人啊。”
云沉雅心中沉浮,万千思绪到了嘴边,却只问一句:“你日后如何打算?”
舒棠愣了愣,片刻却摇摇头,说:“我不知道。可即使我娘亲是这样的人,我又能怎样呢?我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明白联兵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文学。dawenxue。net我只是市井间长大的一个寻常姑娘。若是去了、若是去了皇室,哪怕只当个小丫鬟,也只会给皇室丢人。”
顿了一下,舒棠抿抿唇,又小心翼翼地说:“我这辈子,一直想过平淡踏实的日子,最最出格的一桩心愿,就是……想陪着云官人。”
说到此,舒棠忽地又像给自己打气似的,兀自点点头,坚定道:“嗯,北地皇室不干我的事,我就留在南俊,做个寻常姑娘,陪云官人好好过日子。”
牵着的手指蓦地动了一下。片刻,那头却传来一声轻笑。云沉雅反手将舒棠的手握紧,十指相扣,是不离不弃。
如果舒棠这时偏过头,便能瞧见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带着举世无双的傲气,云沉雅道:“其实又如何,北地公主也罢,南国市井姑娘也好,只要我喜欢,纵使兵起北地,纵使有万千铁骑与我相争,我也绝不为惧。”
云沉雅的身体底子极好,伤势再养两日,便可下得床来。舒棠见他已无大碍,思及自己久未归家,连忙拾掇了一番,回了舒家客栈。
再过一日,宫里传来两个消息:一是自初春时,去神州大瑛游历山河的南俊小世子杜修,将于七日后返朝;二是北十二国之一的冒凉国大世子宇文朔发来信函,说是他会在两月之后的入冬时节,来到南俊京华。
水婳在逃来南俊之前,原是许配给宇文朔的九叔,现如今的冒凉国九王爷宇文涛。大文学。dawenxue。net是以,宇文朔在这个关头,来南俊的原因不言而喻,为的是联兵符和舒棠。
因杜修与杜凉叔侄情谊甚笃,南俊王杜祁决定先为杜修接风,让叔侄二人见得一面,再邀瑛朝两位皇子入宫,审决日前在明荷偏苑一事。
时间的流逝总是悄无声息。刚入秋时,只闻桂子香浓,只见天阔云高,而园中的葱茏绿景,犹让人以为还在夏盛时节。然而,在房里窝了好些日子后,再出得门来,迎面扑袭的便是一股秋凉,再看园中,梧桐叶黄,草色枯焉,倒是洁白的山茶,开了一簇又一簇。
四季时有四季景,云尾巴狼接过下人递来的披风,一边在园中游逛,一边赏景。还没逛多久,便有一小厮拿着一份请柬递到他手上。
“请柬是上午送来的,白掌柜瞧过了,说是等大公子醒了,拿来给大公子瞧瞧。”
云沉雅只手将请柬翻开,先是一愣,再是一笑。须臾,他挑起眉头,道:“这事我应了,你退下。”
在园中立了一会儿,云尾巴狼笑得莫测,脚步换个方向,就往书斋走去。
书斋里头,景枫不在。云沉雅探头探脑望了一会儿,正思忖着他在哪里,便见有一人两獒,从前院走来。
莴笋白菜是墙头草。这些日子,云尾巴狼躺在屋里养伤,它们探望不得,便整日跟在景枫后头,许是晓得这云府里,除了尾巴狼,景枫的话最管用。
景枫瞧见大病初愈便四处瞎逛的尾巴狼,倒也未说甚。一边推开书斋的门,一边道:“你既已好些了,便来看看北十二国的兵图。除却北荒香合璧合两镇之外,我另标出了九处需得重兵驻守之地。”
然而话音落,那头却不答。
景枫狐疑地回过头,却见云尾巴狼一脸调侃之笑。他抱臂倚着门槛,将手中请柬往景枫面前一抛,悠悠道:“看看,找上门来了。”
景枫一愣,将请柬翻开。
请柬的内容简单,是唐玉送来的,邀请景轩景枫两兄弟,于两日后,八月十五的中秋,去弄云巷与唐玉,方亦飞,和秋多喜三人一起共度圆月佳节。
云沉雅一边打量着景枫的神色,见他的目光在秋多喜的名字上一顿,便乐道:“我尚记得,你六岁那年,桃花开得极艳。有个‘秋小公子‘,本来与你称兄道弟。谁晓得到头来,她竟是个姑娘,换了一身花花衣裳,非说自己喜欢你,要嫁给你。”
景枫闻言,嘴角一抽,并不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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