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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色事天下-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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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是说……可朕才刚刚为着此事晋了你表姐为婕妤。”
“表姐封婕妤一事,不过是皇上的家事。可施恩慕家,再晋表姐为贵嫔,即是给表哥乃至整个慕家的恩典。”
“慕家为元周第一等的氏族世家之一,却因人丁凋敝几见没落,即便封袭爵位之事不急于一事,皇上也可先给表姐一个恩典。常言道内举不避亲,臣妾是为皇上分忧,才言及此事。皇上若是觉着臣妾牝鸡司晨,妄言政事——”她豁地起身下榻,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言辞恳切掷地有声,“皇上便治臣妾的罪罢!”
皇帝急得忙来扶她:“爱妃快起来!这是做些什么?”洛瑕只一味垂首,跪在地上生了根一般,硬是不肯起来,皇帝急得没法,只好软言道,“爱妃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只是册封贵嫔一事,须得祭告太庙。内务府、钦天监、礼部准备这一番流程下来,极是费事。恐怕短时间内都不能……”
洛瑕早意料到皇帝会以此为借口搪塞,从容道:“皇上方才也说了,表姐才进位婕妤,再封贵嫔也并不急于这两日内。”皇帝才刚略略舒了一口气,洛瑕又道,“若是皇帝这几日下旨命内务府、钦天监及礼部着手准备,想来至多不过两月,便足够了。”
她起身来,缕金百蝶穿花妃色云缎裙上纹样灿若云霞,长发绾成的倾髻花样繁复,乌丝如泼墨卷云,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流光溢彩点缀其间,而她一笑凤目微扬,妩媚绝伦却更胜十分:“可巧,臣妾日前闲来无事,翻了翻黄历,才晓得四月初一正是黄道吉日,宜于祭祀,时间上也合适。依臣妾愚见,便定下四月初一,再晋婕妤表姐为贵嫔可好?”
不等皇帝回话,洛瑕已长拜下去:“臣妾代慕婕妤,谢主隆恩!”


、(三十一)

慕心绮的册封礼定在四月初一。这一日天将未明,便见得长春宫里宫人往来络绎不绝。洛瑕得了皇帝允准,便前来陪伴慕心绮梳妆。为此,她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卯时刚至便起身更衣梳洗。
窗外夜色泠然,春时早到,紫石宫宫苑内的迎春花树拢着最后一捧黄灿灿的花簇,在浸着争春桃李暗香的夜风中轻缓摇曳。
洛瑕在琼瑶等人的服侍下穿上一件肉桂粉浅银红锦缎对襟长衣,下着团珠水纹撒花裙,内敛而不失喜意。今日是慕心绮册封主位的大好日子,主角是她,洛瑕本与她交好,此时也更不必抢了她的风头去。于是,也并不着意妆扮。
依照册封礼上的旧例,琼琚为洛瑕梳成如意高寰髻,簪一支玳瑁云纹挂珠钗、一支粉色珍珠圆簪,耳坠紫玉蝴蝶环,既映衬了慕心绮晋封的喜乐气氛,也不至太过打眼。
完了就着茶水胡乱用了几块翠玉豆糕,好歹垫了垫肚子,紧赶着到慕心绮宫中是正是辰时。此时慕心绮已开始预备更衣,见洛瑕来了,便冲她笑说:“封个贵嫔罢了,妩卿何必一大早地过来?后头事还多着,能多睡几分,也是好的。”
洛瑕同她已是处得极熟稔,此时也打趣她:“姐姐倒是清心寡欲,只是我却从来做不来那淡泊名利的通透人儿。正三品贵嫔,是宫中的正经主子了呢。今后,我见了姐姐,怕是还得恭称一声‘娘娘’,此时若是不上赶着殷勤着姐姐,来日可是愈加不好亲近姐姐了。”
慕心绮正拾起内务府总管吕公公亲自送来的仪服细细察看,口中道:“这可是使小性儿了。本宫封贵嫔,你若是愿意,何愁来日不能封妃封贵妃么?倒是还不知是谁要殷勤着谁呢。”
她手中摊开来封贵嫔要穿的正式仪服,上身后只见一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穿花八幅湘裙裙尾曳地,五彩丝穿花结长穗宫绦迤逦在身后,衣袂裙裾芳姿曳然。自衣襟至右肩处以金银丝线绵延勾绣出一只朝凤鸾鸟的大致轮廓,霞帔上坠珠流苏缕垂。慕心绮生长于世家,自小将养出华门闺秀的风姿气度,如今着意妆扮,自然是华贵翩然,端庄仪态天成。
长发梳作贵嫔的参鸾髻,发髻端然,六树簪钗光华熠熠,赤金“景福长绵”钗一对、点翠祥云镶金串珠凤尾簪一对,然而最为出挑的还当是一对银镀金杏花双喜字鎏金累丝步摇,垂珠步动则摇,晶莹辉耀,玲珑有致,更分明地昭示着她的贵嫔身份。
慕心绮抬手扶了一扶鬓边的红翡如意宝结宫花,丝质细腻的广袖随着她抬臂这一个动作滑落,露出她左手臂上拢着的缠臂金来。洛瑕讶异道:“这是……”随即拿过她手臂来细看,只见金环缠绕有十二圈之数,流光闪烁,细细雕琢了连绵无尽的花枝图案,极为精致夺目。
可慕心绮很快便将手臂抽回去,笑了一笑道:“也没什么,瞧着好看,便带上几日玩玩罢了。”
“这臂钏式样不同于旁的,倒是很别致。”洛瑕笑笑,也不再提此事。
辰正三刻,慕心绮在玲珑、珍珑二人的扶持之下,踏过自殿前直铺到长春宫门前的猩猩红氆氇,妃嫔册封所乘的翟凤玉路车早已候在长春宫门外。慕心绮身姿亭亭,端然立在车旁,回头同洛瑕道:“妩卿,今日本宫平步青云,希望来日坐上这翟凤玉路车之人,也会是你。”
洛瑕深深颔首:“贵嫔娘娘且先行一步,嫔妾——随后便到。”
宫中的太庙祠是平日里妃嫔晋封时,代替太庙用以祭告的所在。妃嫔册封,不比册后、祭天等重大节庆,不入太庙,只在宫中的太庙祠祭告。
巳时钟响九下,昭示着吉时已到。盈贵嫔慕心绮跪在太庙祠中央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之上,司宫仪立于前方,缓而高声诵念着四六骈文的贺词,然后抬手接过红罗泥金夹帕覆盖、朱漆镂金龙凤文册匣装着的四页金册,及锦绶小匣呈装、金盘鸾纽的宝篆文金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后便又前往赵姬的含福宫聆听教诲。此事本为皇后职责,只是因皇后称病日久,不理后宫之事,赵姬又掌管理六宫之权,便也轮到了赵姬头上。此后但凡是从二品以下的晋封,便都由赵姬受妃嫔参拜,行训导之责,若是晋封至正二品妃及以上,则由正一品三妃中其一受拜。
皇帝端坐上位,赵姬虽掌六宫之权、行皇后之责,却因并非正宫,不能同皇帝并肩而坐,只坐在较皇帝略微下首的另一主位,面对着慕心绮的一张脸上仍是漫无表情,训导的声音也有些僵硬。只听她漠然将训导的语句念过一遍,目光几乎是在慕心绮身上狠狠剜了一道,才又冷冷别开了眼去。所幸皇帝并未看见,赶紧教慕心绮起来,喜声道:
“爱妃入宫一年多,如今也封了贵嫔,可要抓紧时间为朕赶紧添一位小皇子才好啊!”
慕心绮微微垂眸,掩唇盈然笑道:“皇上别取笑臣妾了,姐妹们可是都在呢!”
众妃嫔年纪不轻,自己生育本已是不易,更何况以皇帝的年纪,即便众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早都心知肚明,是不会有人能再生得出孩子来的。洛瑕低下头去,心底发出一声冷笑,皇帝对慕心绮期望这样高,却也不想一想自己究竟做不做得到么?不论她还是慕心绮,所谓的“侍寝”都从未成真过,怎么可能怀得上甚“龙胎”?她虽这样想了,面上神情却是滴水不漏,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温然笑着听众人说话了。
赵姬却是听不下去,几乎是一甩衣袖,鬓边的凤尾金步摇沙沙作响:“臣妾今日身子不爽快,恐不能陪皇上与盈贵嫔同贺了。请皇上恕罪,臣妾先失陪了。”
说罢,竟是径自拂袖而去。
皇帝的面色便有些难看,可到底还是并未发作,足见赵姬在皇帝心中位置并不一般。也是了,她承宠多年,掌六宫之权,即便为人跋扈了些,皇帝大抵也会颇忍让着她。洛瑕看在眼中,暗想若是要撼动赵姬的地位,看来果真还是得从皇帝入手啊。
除非令皇帝对她生了嫌隙,不然仅凭她与慕心绮二人之力,即便再得宠,即便慕晟在朝中再受倚重,赵姬有子傍身,家世不俗,掌权承宠资历深过她二人太多,要想扳倒她,也是不能的。
当夜长春宫欢宴至子时,宴后,皇帝便宿在了长春宫。
依例,妃嫔除却乘凤鸾春恩车前往荣泽殿侍寝之外,皇帝也可留宿在贵嫔以上的主位娘娘宫中。此番还是慕心绮头回在自己宫中侍寝,不免有些忙乱。她本同洛瑕约好夜里在紫石宫叙话,可直至丑正时分过了,她才姗姗来迟。
“皇帝也不知是今日是怎地,在本宫宫里折腾到半夜都不肯消停。一个劲地问本宫可能学飞燕作掌中舞,还命人取了水晶盘来,非要教本宫在那上面舞,真真是笑煞——直折腾到早些时候,本宫才好容易哄着咱们这位皇上安寝。”
慕心绮甚少这般不顾言行,可见是被皇帝烦得不轻。洛瑕好笑着为她斟了杯菊花,劝道:“姐姐别恼了。老小老小——不也是人之常情么?说来,我却是还有另一事要问问姐姐。”她晏晏,抬手意味深长地指了指慕心绮左臂。


、(三十二)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洛瑕拖着慕心绮一段雪白玉臂上雕琢玲珑的十二圈缠臂金环,笑嘻嘻道,“世间男女以缠臂金寄予情怀,姐姐这臂钏别致得紧,足见其中用心良苦。”
慕心绮面上自若,略微作色:“你一个女儿家,好端端地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仔细着本宫拔了你的舌头去!你若喜欢臂钏,赶明儿本宫也教人给你打一个去也便罢了。”
洛瑕意在别处,自是不依,攀住了她手臂笑道:“可妹妹偏生便喜欢姐姐戴着的这一个。”
慕心绮好脾气,也不恼她,只拢了一拢自己衣袖,岔开了话题:“妩卿也不是执拗性子,可固执起来,也当真是非同一般。”虽仍是笑着,可那声音里,却竟像是低沉了不少。
洛瑕虽猜出其中必有因由,却也不欲再纠缠此间,叹了口气,也便不再提。
二人叙话半晌,慕心绮望了眼窗外道:“时候不早,皇帝也该起身了,我得动身回宫里去守着才是。”
“姐姐慢走。”
送走了慕心绮,琼瑶服侍着洛瑕回到寝殿,推门时方道:“十三殿下已在里间等候小主多时了。”
洛瑕心底一跳,元颀!
她一时间顾不得其它,径自飞奔入内,绕过屏风时不曾反应,直直撞入来人怀中。
伽南香气味顷刻间将她包裹,他的声音贴着她发际沉沉响起:“妩儿,是我。我来了。”
她攀着他的衣襟,眼角缓慢地沁出一滴泪来。是啊,真好,他来了。她等了这样久的人,以为再难见到的人,如今终于又能在她身边了。
元颀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泪滴:“哭什么?今日父皇在盈贵嫔宫里,我才能来见一见你。如今你……”说到一半,他自己像是也觉察到了什么,顿了一瞬,也不再说话,只将她拥住了。
二人沉默半晌无话,洛瑕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几月来盈贵嫔……照应我良多。”
他凝视着她,微微颔首:“我欠她一个人情。”
洛瑕笑了一笑:“自然也是我欠下的人情。我离宫之前,会想法子还清。”还不待他答话,她又道,“那日宫宴……后来怎样了?”
原来她指的是小年夜时的宫宴。元颀在宴上提起已故的庄静夫人,惹得皇帝很是动了一番怒,虽则在六皇子圆场及赵姬求情之下,勉强算得是翻过了这一页,可由于后来此事再没人敢提起,洛瑕也并不知后来如何。
元颀面上神情黯淡了一瞬,很快又道:“宴后我随父皇去了母妃的清心殿,喝了几杯水酒,听父皇讲了些旧事。”
这样,大抵便是无事了。洛瑕心里舒了一口气,低声道:“当时皇上像是动了真怒。你将夫人的旧物呈上去,也实在是大胆了些。惹得皇上龙颜大怒也便罢了,夫人留给你的东西若是毁了,才是当真不值得。”
他怔了怔:“我竟不知……”
“不知我会这样想?”洛瑕浅浅笑道,“你不在意仕途,自然不会怕因此失了圣上的欢心。而我听闻庄静夫人去时,你未能赶得及见上夫人最后一面,心中悔恨自然不可言说,不然也不会要自请守孝五年。你于夫人有愧,在父皇母妃之间,自然要将夫人看得重些。旁人不了解你,我却还不知么?”见元颀神色愈发讶异,洛瑕才恍觉自己说得多了些,忙道,“你母妃的事,我听琼瑶说起过一些,是以……”
“无妨。”他替她将耳旁的垂发掠到耳后,温声道,“我母妃的事,我本也要同你说。你既知道了,也没什么不好。”
元颀与洛瑕相偕在西窗下的长榻上坐下。窗外夜色正到浓时,四月回暖,玉历检来,始知盛夏将近。这一段时节其实是最好,白日并无暑热袭人,夜来更是清凉无汗。洛瑕倚在元颀胸前,微阖了眼,二人相守之处只觉安稳清和,世间一切纷繁竟都似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在外了一般,只余其间两人,对影成眠。
“明日淑妃邀我去麟趾宫一道用午膳,凝晖帝姬定然在。说来也怪,”洛瑕眼尾一弯,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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