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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物理奥校班与画室的故事 作者:vidi-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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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之后那些例行公事的民主选举之类我就不想说了,总之和中学没有很大的区别,凡是学校提供经费的机构都被管制得死死的。在这里我深刻地意识到了资本掌握者的特权。 

      由于SARS的缘故,大学都没有了军训,而这座城市又远离瘟疫的中心,所以我们的时间充裕得有点氧气过剩。我想我一定要找一些其它的事做,刚好这个时候有一个全国性的写商业计划书的比赛,学校初赛要几个人组队参加,寝室几个哥们都觉得挺好玩,我们就一起报了一个队。去领了表格之后发现里面对于经济法律的要求特高,光是咱们工科学生似乎还搞不定。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泡在图书馆里看的那厮,心里倒挺记挂他,要是他还在这儿就好了,此时心情颇似平克弗洛伊德。可惜那孩子此刻正在重洋彼岸”遽密群科济世穷“呢。 

      我们几个就坐在学校体育馆外面那一片特大草坪上,附近有几个弹吉他的时不时搞出点背景音乐,在黄昏的风中,我们一起商量搞个啥子项目去骗学校的奖金。 
      议论颇久,没有太多进展,眼见着那落日,就像景阳岗上一样坠下去了,”便没虎来我也要大哭“的句子很郁闷地跳进我脑海里。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起了”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曲子,我抽出来看了一眼,真搞笑,竟然是江训。就算是她误拨的我也要接,所以我就毫不迟疑地接听。 
      不听便罢,听了我差点没笑倒在地上。 
      这孩子白天不知干嘛去了缺了堂实验课,缺完以后又后悔了想补上,那老师也太基督教了,就说那你挑个没人的时候去实验室吧,把实验报告补上我好给你打分。于是咱们江训就挑了这么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这女侠意气风发单枪匹马地跑到实验楼那里,突然脑海中浮现出一系列新闻报道…也不能怪她,三个月前学校才出了桩命案,一个研二的女生在校内被先奸后杀,采访的记者添油加醋地用整版描写了尸身的惨状,学校显然是该把那期报纸全买下来的…那以后校内新装和更新了三百多只照明灯具,不过要完全从心理上的阴影走出来显然还有待于时间的治疗。 

      我说所以怎么样。江训说所以你过来陪我去做实验,你可以看解剖。我发现我跟江训两个人讲话有点简洁。 
      我看了看咱们毫无进展的会议,而且我也的确有点想看解剖和江训,于是秉承简洁的风格说好的没问题。 
      江训的学院楼实际上离这里很近了,我骑车过去刚好碰到她在楼下。 
      我们两个人就走进了那幢阴森森的(或者说是学术气息浓厚的)实验楼。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很喜欢这个学校,比较在这么晚了还有电梯,但是在电梯里江训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如果这个电梯一共八层,然而指示灯上却显示出到了十层,你说我们该不该下去。“那一刹那,在灯光昏昏的电梯厢里,我感觉到自己的头发竖了起来。然后这个女人就很无情地大笑。 

      电梯门开了,出了大于十坪的前室,是一条很长的袋形走廊,原谅我的用词,这是我的专业用语。 
      走廊尽头的大房间,门口放着笼子。江训在大笼子面前蹲下来,里面有只小白兔。 
      真的,就那么一团软软的,肉肉的,毛毛的,两只小眼睛特温顺特悲伤地看着你的东西。我把它放在实验台上时都不忍释手。那个小小的躯体里面,有着清晰的心跳。它在冰冷的台子上愣了一小会儿,然后开始慢慢爬行,巡视台上的各种闪着金属光泽的解剖仪器。最后它注意到了江训的实验手册,它趴在厚厚的白皮本上开始阅读上面的实验指导说明,摇头晃脑作识字状。我开玩笑地提起它的前脚在本子上指指画画,教它认字: 
      ”首先将兔子溺死,或用空气针处死…“



第二十一章




      读完这句残忍的话之后我愤怒地质问她,“你叫我来看杀它?” 
      江训说:“解剖当然是要流血的。”那语气是“革命是要流血的”那种腔调。 
      我说为什么要是小白兔?江训说你总不会指望我堂堂大学生练习解剖草履虫吧,你再废话我先把你剖了。我看看她手里闪着寒光的利刃,高贵地保持了沉默。 
      过了会儿,这孩子就光跟兔子对视。好像打算kill it with her soft 
      smile的样子。再过了会儿,她转过脸来跟我说:“你说对了,我还真下不去手。” 
      我说,要是你下得去手也不用叫我来了。我又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咱们会好受点,这故事是庄子同学讲过的。 
      从前有个美女,在出嫁前哭哭啼啼的,为了婚后的生活而痛苦万分。到她出嫁之后,发现嫁了个很不错的老公,穿得好,吃得好,每天开心得要死,这个时候她就觉得结婚前为了结婚这事儿而那么痛苦是太傻了。 

      江训说,那么推论就是人死之前会因为要死了而痛苦,死后却说不定过着更美好的生活,那时会为了生前的那些痛苦而感到好笑的。 
      我说,纠正一下,主语换成兔子。 
      现在我们杀生就变成了超度,一下子就调动了大家的杀戮积极性,我的煸动能力就是这个样子。 
      然后我对着兔子念了一堆“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余果欢乎若果养乎(某人你要是看到请不要打)”之类的话给它催眠,看它忍耐的样子我知道它已听得很想死了。 

      水很冷,把它浸下去时我的手都感到一种寒入骨髓的冷。这个城市的水源供应来自地下水,而在两百公里外有一座雪山。 
      如果要比较人性化一点应该是给它把水烧到三四十度再割腕之类,在我这样想时它已抽搐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欲烧水而兔子不待”。 
      现在它失去了一切生命的迹象,半截身体搭拉在实验台上,半截浸在水里,我想再往它的小爪子里塞支羽毛笔,倒有点像。我不知怎么笑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江训和我一起走出去时天都黑完了,说起来这是我和江训的第二次在一起沉默地走着。沉默不太好玩,不过至少我不用动脑筋思考下句话说什么,这样子的轻松很难得,所以我就舒舒服服地推着车走着,享受晚间的凉风。 

      走着走着,江训突然说:“你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兔子弄死呢。” 
      “因为它死之后被你挖出心脏时会比较舒服一点。” 
      “那么为什么要观察它的循环系统?为什么我一定要解剖它?” 
      “为什么?” 
      我现在知道我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那幅树叶飞飞图每当我一本正经思考为什么时就会出现。我眼前树叶飘飘了半天,给出了几个参考答案:“1为了学习科学文化知识2因为你是学习狂3宿舍里不允许收容宠物”总而言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你觉得哪个东西该死的时候它就断无生理。 

      江训说:“也许,因为书本上告诉我要杀了它…” 
      “书本上如果告诉你叫你去杀比你强大的可能会杀了你的生物你会照做吗?”我说。 
      我发现对她提启发性的问题是很错误的,因为她一下子就掉到沉思里去了。 
      我就这样子带着一只不停思考的雌性生物从教学楼走到宿舍。 
      在宿舍楼下她梦游样的就上去了,这个怪女人连晚安都没跟我讲。 
       ※ ※ ※ 
      原霞,杨雷,江训,这三个孩子总在一起,而且都总是一样的那么特别。 
      关于杨雷,我的记忆,一个是在我们寝室里看色情漫画,(说到这里我记起来了,关于江训这两个字的最早的记忆。我记得我第一次听见“江训”是出现在如下句子里“江训的身材不行啊…”)我觉得这个家伙的审美也有很大问题,就我所见,江训同学的发育是符合国家标准的。天知道这家伙当时为什么叫得那么夸大其辞… 

      浣晴的外公的衡鉴书画社带了一个假期班,包了一个车去宁镇写生,原霞那时已决定留A中了,看得出他们是很好朋友,因为他特意叫车上帮杨雷和江训留了两个位子,这样他们就不用去挤学校老师安排的烂车回家了, 

      那时我去送一下入松,车快开时突然有个女生从车窗伸出头来大声对着站在车上的原霞大喊大叫,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江训。她当时对着原霞大声喊,说他骗了她,最后差不多要大哭大叫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车开了。 

      校园里因为来了很多外校学生而很喧闹,那辆桔黄色的鲜艳的车车一路开走了。原霞站着原地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也没表情,就一直站着,抱着一本南大出的题典一直站到四周的人流渐渐淹没了他。 

      我听见路过的老唐后座上的岳佩同学在嘻嘻地笑着说,“最后一张牌,我从来没失手过哦…” 
      呵呵,偏题了,其实我想要说的是之后杨雷的事情啊:)



第二十三章



      清晨的风冷冷的,一群人在江岸上摆着画架画写生。不远处停着辆桔红色的小客车,在清晨的雾气里一点点温暖的颜色。 
      … 
      “不动笔吗?” 
      “我想看你画。”杨雷说。 
      冯入松提起调色盘,像一个狙击手对枪支作最后的调试那样仔细地检查了各种色彩是否合量,湿润程度是否令他满意。然后他将画板放在画架,当然,纸是提前裱好的。接着,他用较硬的笔取两种色略一混合,旋即加入大量清水,用最大号的笔将新鲜的浅色铺上画纸中的天空和水面,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光,第一抹光照射在江面上。 
      你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是光造就了世界,光是这个世界的灵魂。 
      光线塑造形体,随着光线的延伸,画面里开始出现了体积感,有了纵深。接着有了颜色,区分出了天空与水面,相似的透明,却截然不同。水彩是最适合画水的,因为它本来就是利用水来作画。每一种颜色里都含着共同的色彩。所以如果你要问:画天空用什么颜色?什么颜色都可以。上午八九点钟和下午四五点钟的天空;慵懒的晴日与清爽的雨天;天空里有乌云和有风筝的时候;孩子眼里的天和游子眼里的天,……如此的不同,色环里的每一种颜色都可以用来表达。 

      光线使我们的眼睛可以感知物体。而物体本身又是光造成的。这样想的话,会觉得多么奇妙啊。 
      而一个人,若能娴熟地用笔,准确地再现光照下物体的色彩,那是多么奇妙! 
      真是奇妙!他在物理班里听的第一句讲解,便是关于光的。那个他一直在使用,在描绘,却从来认识的东西。 
      冯入松,竟是这样的高手,那时他画杨雷也只领略了他造型的能力。 
      没想到,他竟拥有了光一样的手段。他几乎不假思索,信手就调出准确到位的色彩,而因为他的娴熟,使他的调和颜色的搅拌时间缩到最短,避免了由于搅拌过熟而使颜色沉滞的弊病,他的画面上的颜色鲜润明快,只能用熠熠生辉来形容。 

      已成胜局,所以冯入松在收梢签上名字时,微笑着看着杨雷:“我画好了,该你了吗?”他的表情是那么自信,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发挥得最好的一次,淋漓尽致,在这幅一气呵成的画上没有一处败笔。 

      他甚至怀疑,如果不是杨雷在场,如果不是求胜之心强烈地刺激着他,他是否能有如此激情洋溢的发挥。 
      也许他应感激杨雷,是杨雷的不以为然的笑容令他如此全神贯注地完成一幅画。在作画时,他心无旁骛,好像把整个对于画的理解投入到了这一幅画的诠释。他承认这是一幅最为完美的画。在场的没有人可能超越,甚至他自己,也是不能。 

      “那么我可以选你任何画具?”杨雷半晌才说。 
      “你要马利还是温莎牛顿?” 
      他选了马利,比较沉敛,而且是他一直用的,比较容易驾驭。 
      “平头或是圆头?” 
      他没有要通常的水彩画笔,而是取了两支大白云,一支小兰竹,一支小衣纹。 
      都是中国画惯用的笔。 
      “他是不是搞不清画种的区别啊……”围观的人在议论着,故意加大音量要他听见。 
      而他只是细细地端详着自己的画笔,用指尖轻触它们的末梢,记忆它们的弹性、韧度。最后他抬起头来,看见冯入松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选的笔,显然也对他的选择不以为然。半晌冯入松才微笑问道:“你确定不需要别的笔了吗?” 

      “还有铅笔。”杨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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