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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于川作品集-涨停板,跌停板-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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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上没有一丝风,凝固了似的湖面上孤零零地插着一只一动不动的鱼漂。
  周游专注地盯着他的鱼漂,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如果不是他眼睛里红红地映出湖心的夕阳,半躺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的雷蕾还以为她的情人睡着了呢。
  周游钓鱼的时候,雷蕾是绝对不敢打扰他的。
  “钓鱼的时候,我眼里只有鱼漂!”
  第一次陪周游钓鱼时,专心垂钓的周游冷落了她,雷蕾耍起了小姐脾气,没料想,一向待她宽厚如父兄的周游竟然板了脸,很郑重地这样对她说。从那以后,雷蕾再不敢在周游钓鱼的时候打搅他了。
  对于自己的情人,雷蕾是很有些敬畏的。有时候,周游说是要去钓鱼,雷蕾真的不愿意陪他去,自己原本不喜欢钓鱼,又怕风吹日晒,更主要的是周游一拿起钓竿就忘记了她的存在,让她感觉就象是拥着一尊雕像亲吻,冷冰冰,硬邦邦的,没有一点回馈,甚至没有一点感觉。但雷蕾不愿,也不敢拒绝他的要求,她很爱周游,也很需要周游,这个男人是她生命中的一切,她永远都不能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周游握着钓竿的手臂似乎动了一下,雷蕾的心头一紧,仿佛在钓鱼的不是周游而是她。
  不过周游并没有象她期望地那样倏然间扬起钓竿,他又一动不动地归于平静,脸上依旧漠然得没有任何表情。
  雷蕾不禁在心里默默地祷告起来,一时间把自己能记起来的所有神祗都麻烦了个遍,祈求让周游赶紧钓上一条鱼来,因为周游刚才说过,这是今天的“收竿鱼”。
  从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了,雷蕾几乎把所有能变换的姿势都用过了,浑身还是早就开始酸疼起来。每回陪周游钓鱼,她这个陪客比钓鱼的还累。
  偏偏今天的“收竿鱼”就是这么难钓,大约是那些鱼儿们看到太多的同类们被周游钓起来后学乖了。快半个小时了,周游的鱼漂还是纹丝不动,雷蕾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这湖里的鱼全已经都让她的情人钓光了。
  悄悄地抬腕看了看表,快六点了。
  雷蕾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约好的美容护理也没法去做了。
  雷蕾蹑手蹑脚地起了身,稍稍远离了一点周游,打开为了不打搅周游的垂钓而关闭的手提电话,准备给美容院打个电话,推掉今晚的预约。
  关闭了一天的手机里突然解除了禁锢,便毫不犹豫地一咕脑地释放出一连串的短消息。雷蕾粗略地看了看,除去几个女友约她吃饭、逛街的以外,全都是一个姓冯的先生的留言,内容完全一样:事情紧急,务必请周先生回电。她数了数,竟然有十二条。真是发了神经,天知道这个什么冯先生怎么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又为什么把找周游的电话打到她的手机上来。
  她没有去惊动周游,周游钓鱼的时候哪怕是火上了房也没人敢惊动他,不然的话,他可是真得跟你急。
  这个姓冯的打了一天电话了,最早的留言是上午九点的,让他再等上一会儿也没什么,谁让他运气不好,偏偏挑了周游钓鱼的时候来电话呢!
  雷蕾给美容院打了电话,把自己今晚的美容护理改在了明天下午,挂断了电话,她瞥了一眼远处的周游,后者依旧如故地坐在湖岸边,让她不得不佩服情人的定力。周游似乎做任何事情都是那么执著,这大约就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不同于那些风风火火的小男生的地方吧,而正是周游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和城府深深地吸引着她。
  雷蕾把手机装进牛仔裤的口袋了,慢慢踱回遮阳伞下。
  西斜的太阳已经失去了它炽灼的力量,只把一片橙色渲染了天地。
  周游的“收竿鱼”还没钓上来,这湖里怕是真的没有幸存的鱼儿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把雷蕾着实地吓了一跳。
  雷蕾还没来得及懊悔自己忘记关机的疏忽,周游已经目光如炬地射住了她,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霜。
  “对不起,我,我……”
  慌乱的雷蕾不知说什么好。
  周游盯着她的脸,没有做声。
  “我刚才打了个电话,就忘记关机了。”
  雷蕾嗫嚅地解释着。
  周游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又专注于他的鱼漂了。
  电话铃声却依旧在响,雷蕾心里已经把那个不识时务的家伙骂了个狗血淋头。是谁这么讨厌,偏偏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她恨恨地正要关上手机,周游却望着湖水中的鱼漂开了口:
  “怎么不接电话?”
  雷蕾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接吧,开着机不接,不礼貌。”
  周游背对着她,象是在自言自语。
  雷蕾领了圣旨似地慌乱地按下了接听的按键,手竟然有些抖。
  电话却是找周游的。
  周游接电话的时候,还没忘记白了自己的情人一眼,或许在他看来这难得的一天清闲都被雷蕾的手机给搅和了。
  幸好是找他的,雷蕾心想,揪着的心多少放松了点。
  “我是周游!”
  周游一边听着电话,眼睛还不时地去瞟一眼湖面上的鱼漂。
  雷蕾关切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从成为他的情人那天起,眼前这个男人的喜怒哀乐就左右着她的情绪甚至生活,不管她自己愿不愿意承认,她都无法抹杀那个事实,她是他的情人,是这个拥有巨大财富和显赫地位的男人的附属,不管她如何努力,她都注定无法改变她和他之间的从属关系。
  “你说什么,楚行长那儿答应你的六千万头寸调不出来了?噢,要缓几天才能到位。”
  周游的声音依旧如平素一般沉着。
  “我这边,哎呀,我现在也不宽余呀。当然,两三千万还是凑得出来的。我看这样吧,星期一开盘的时候你先顶一顶。什么?你放心,我现在手上还有点儿活钱,另外我会让席位上抛出点儿股票,再给你筹集一部分资金。到明天中午收盘前我肯定能给你调齐头寸。什么?哎,咱们谁和谁呀,说谢不就见外啦!”
  周游不再去关注他的鱼漂了,眼睛眯着,注视着西天的落日,睫上被夕阳的余晖染得暖暖的。雷蕾看不到他的目光,却不知怎么觉得他的眼中一定是冰冷冰冷的。



第二章
  周游的“收竿鱼”终于没有钓上来,在接了那个找他的电话之后,他默不作声地象往常一样把鱼护里的十几条鱼都重新倒回水里。周游喜欢钓鱼,却并不喜欢吃鱼。
  收拾起渔具和遮阳伞,周游把一应用具装进了他那辆郊游时专用的“巡洋舰”的后备箱里,看看已经在副驾驶位置上坐好了的雷蕾,周游上了车,点着了火。
  越野车在郊外公路上开出了很远,周游都没有和雷蕾说一句话。
  雷蕾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扫周游脸上的神情,心里揣度着他是不是还在因为自己开了手机搅扰了他难得的清闲而不快,看到的却是周游沉静安然的神态。一双保养得很细腻的,与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极不相称的白皙绵软的手,轻轻地搭在方向盘上,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悠然。雷蕾在心底暗自长出了一口气,或许刚才那个电话并没有给她的情人带来什么很坏的消息。
  其实雷蕾又何尝愿意让那些没完没了的商务上的事情来搅扰,甚至是折磨周游呢?从她把自己作为一个女孩子最珍贵的东西给了他那一刻起,她就把身边这个男人看作是自己生命的全部了。每当周游在生意场上遇到麻烦和困难,看着这个年龄几乎可以做她的父亲的男人深陷于惆怅的沉默之中的时候,她都会有劝他激流勇退的冲动。
  “我不要那么多的钱,我只要有你就足够了!”
  静夜里,她偎在他宽厚的胸前,幽幽地对他说。
  “傻丫头,我不是为了钱!”
  周游多半会抚摸着她滑软的长发,象父兄一样宽厚地笑笑。
  “一个男人活着,不光是为了金钱和女人,有些时候,一种成就感,一种责任感,都会比金钱和美女更能令一个有追求的男人痴迷。”
  老实说,雷蕾有时对周游的话无法完全理解,在她眼里,周游绝对是一个成就非凡的男人,一个拥有亿万身价,控制着几家上市公司的金融巨子,他的成就还不够吗?至于什么责任感,她更是难以参透,他掮负的是一种怎样的责任呢?这一切显然不是她一个刚刚踏上社会的年轻女孩子所能理解和领悟的,于是,她会在心底悄悄地叹上一口气,把温润的身体更紧地贴了她的情人,真真实实地感受他的存在,这对于她就足够了。
  北京的春末已经显出了夏日的味道,摇下来的车窗涌进的风温热地打在脸上,尽管公路旁的农田里已经升腾起白色的暮霭,空气中却没有一丝凉意。
  周游打开了车灯,两条从车头延伸出去的光柱中立刻有无数细小的昆虫踊跃着漫舞开来。
  周游似乎并不急于赶回城里去,车速始终保持在六十迈左右,间或有几辆载满了货物的重型卡车呼啸着超越了他的“巡洋舰”,超车的司机脸上满是不屑的神色。
  “为什么你开多好的车都这么慢呢?”
  雷蕾不止一次地问过周游。
  “开那么快干么?”
  周游反问道。
  “汽车吗,当然要快一点了,要不干脆骑自行车,或者坐牛车算了。”
  雷蕾俏皮地说。
  “老司机都开得很慢。”
  周游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
  “为什么?”
  雷蕾认真地问。
  “怕了呗。”
  周游同样认真地回答。
  “怕什么?”
  雷蕾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怕死。”
  周游的声音中透着空灵。
  “从三元桥到首都机场有多远?”
  周游并没有要雷蕾回答的意思。
  “十八公里。走机场高速路一百迈的车速用十一分钟;一百八十迈的车速用六分钟,快了五分钟,可是你想过吗,就是因为快了这五分钟,那危险系数就高出了好几倍,或许就为赶这五分钟的时间,就可能搭上一条,甚至几条人命!”
  周游的话让雷蕾听得血淋淋的,不过当她学会了自己开车,每每开着那辆周游送给她的红色“三菱”敞蓬跑车的时候,她还是永远跑得风驰电掣,为此,周游从不坐她开的车。
  雷蕾怎么也搞不懂,象周游这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气势恢弘的人物,怎么开起车来如此的小心谨慎。有钱、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的生命大约都很金贵,因而他们大约都更珍惜自己,就象周游,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每天定时、定量地服用他那些名目繁多的保健药品,把自己呵护得比对待一个新生的婴儿还仔细。
  “想什么呢?”
  周游没有看雷蕾,他开车的时候从不东张西望。
  “没有。”
  雷蕾感到一些快慰。她的情人不是那种很饶舌的男人,有时候他会整个一个晚上都不和她说一句话,哪怕是在做爱的时候,他或许会因为兴奋而低沉地吼上几声,但他却不会对她说上点什么。赶上他没有应酬,心情又不错的时候,他也会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餐桌上除去间或响起的碗筷碰撞的声音,几乎就是一片寂静。他们的保姆杨姐时常会悄悄对她说,先生回来的时候,这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就象是没有人一样,因为那时候就连平素唠哩唠叨的保姆也吓得禁了声。
  “先生的话怕是都留着晚上和太太你一个人说了吧?”
  徐娘半老的杨姐其实还是蛮风骚的,有事没事的总会把话题往男女关系上扯。
  “要不怎么他回来总是一言不发呢?我们老家有个说法,说是话少的男人在晚上关了灯特别厉害,这叫‘闷骚’!”
  大约是雷蕾一向对下人比较宽容,平时又难得有个人说说话,这杨姐就成了她谈心的对象,时间一长,杨姐倒也不把自己当外人,什么没头没脑的话都敢在她面前抖落。
  “是不是啊,太太?”
  杨姐意犹未尽地咂吧着嘴,这个四十岁的女人怕是离开老公时间太长了。
  每当这时候,雷蕾只有微微地一笑而过,心里却有隐隐的酸楚。她的情人既没有杨姐所说的“闷骚”,也没有把什么缠绵悱恻的话语留在他们温馨宽大的卧房里说给她听。她每天听到的他的话,绝不会比杨姐多多少。
  周游绝不是一个木讷的人,虽然他不会在任何他倾心或者倾心于他的女人面前饶舌,但雷蕾却不止一次得看到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长篇大论,可惜那不是对她,而是在他对了他的下属或者合作伙伴。那时的他是那样充满激情,他会用最富蛊惑力的语言和肢体形态来表达他的思想和理念,在他的煽动下,他的部属们往往会群情激昂,他的合作伙伴们常常抛弃了对他的这样那样的伟大计划心存的疑惑和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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