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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部分

一品江山-第348部分

小说: 一品江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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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可从来都以皇帝自居,且为了维护自己的高大形象,任何向民众透露他向宋朝称臣真相者,都会以诽谤君上,甚至是叛国论处。

    梁乙埋活了二十多岁,也被一直蒙在鼓里。而且还是因为要代小皇帝给宋朝写信,才从翰林官那里得知了这一节。

    其实,小皇帝这次攻打宋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摆脱宋朝的阴影,像辽国皇帝那样,与宋朝皇帝平起平坐。

    所以梁乙埋才会一见面,就强调李谅祚的皇帝身份。

    谁知陈恪却把李谅祚他爹的虚应文章搬出来了。当儿子的总不能否定自己的父亲吧?就算要否定,也必须先宣布当初的誓书无效……但这就等于承认,是有这样一份誓书存在的。说明在这之前,西夏国主都是宋朝皇帝的臣子。

    西夏处于四战之地,又有辽与宋这样庞大的邻国,任何一次失败都可能输光家业。越是处于岌岌可危地位的国民,就越是敏感。

    因此党项人分外骄傲,又分外自卑。一旦知道万民敬仰、西夏独立的英雄,竟然一直以宋朝臣子自居,才换来了表面的太平。李元昊的声望必然受到极大的损害,继而李谅祚本来就不稳的宝座也会动摇起来……但他又不敢断然否认,因为保不齐对方手里就有证据。梁乙埋只能硬挺道:“无论如何,你个做臣子的,要我们国主出迎,总是不对的!”

    “非也非也。”陈恪摇头道:“誓约中写得清楚。使至京,就驿贸卖,宴坐朵殿。使至其国,相见用宾客礼。若持节,则以臣礼见之。”说着正色道:“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通禀你家大王,不要让他成为乱臣逆子!”

    “这……”梁乙埋汗如浆下,只好低下头、压低声音道:“请大人借一步说话。”

    陈恪看看他,有意顿了片刻,在梁乙埋快憋出内伤之际,方道:“本官远道而来,风尘仆仆,有损我大宋使节形象,也是对你家国主不敬。”

    “是。”梁乙埋毕竟是伺候惯了人的,登时心领神会道:“快,请上差入营帐,沐浴更衣!”

    “多谢多谢……”陈恪拱拱手,便率领一众学生,跟着铁鹞子进了西夏营地。

    待他一走,梁乙埋的目光冷冷扫过守门的千名党项官兵,一字一句道:“忘掉今天听到的每一句,否则我杀你全家!”

    “是……”梁乙埋就是族诛没藏氏的刽子手,他说出的话,还是极有威胁的,众官兵登时胆寒心惊……那厢间,进了营帐,没了外人,几个学生才大松口气,苦笑着对陈恪道:“大人真是艺高人胆大,我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西夏人被激过头,做出什么过激的事儿来。”

    陈恪却摇头笑笑道:“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党项这个民族。”()

第三五三章 单刀入敌营 (中)() 
通过这次孤胆出使,陈恪已经成功抓住了学生们的心。

    所有人都肃容听他缓缓道: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个性,这是作为军事家不可回避的课题。回顾党项人从李继迁的反复无常,直到李元昊的无所不用其极,再到李谅祚的奇葩复辟,一代代哪有半点的自尊自爱可言?是人就有尊严,君主更是视尊严为生命,如果有什么能让他们不顾尊严,那一定是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党项自古就是个在夹缝中生存的民族,身处四战之地,且总是与强邻为伴。这让他们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恐惧中,就连全盛的元昊时代,都好几次面临亡国灭种的危险。一次次惊险、侥幸地渡过之后,这个民族的性格也变得敏感而极端,他们极具攻击性,哪怕为了一点小事,也会暴跳如雷。但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只有心虚胆怯者,才要时刻摆出凶恶的样子来。说白了,就是在虚张声势……”

    说着他呵呵一笑道:“不信你们看那梁乙埋的反应,他若真存心开战,又怎会在那里跟我磨嘴皮?”各国都知道,和宋朝的文官斗嘴,纯属自取其辱。

    “原来如此,”众学生恍然,那莫问仗着和陈恪混的熟,笑道:“我明白了,大人其实看人下菜,见出来的是个文官,才敢和他拽文的。”

    “这么说也不错……”陈恪不禁笑道:“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么。”

    一阵笑声中,张振走进来道:“那个姓梁的来了。”

    “李谅祚的小舅子慌了。”陈恪把毛巾扔给莫问。微微笑道:“让他进来吧……梁乙埋走到陈恪歇息的营帐门口,却被武学生们拦下。要他解下佩剑、只身进去。

    一众党项侍卫勃然变色,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梁乙埋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但憋了一阵,还是黑着脸点下头,把佩剑交给了身后的侍卫道:“你们候在这里。”说着便大步进了帐。

    一进去,便见两排高大的宋朝武士肃容而立。那位陈大人一身绯红官服,头带直角幞头,肃容坐在正位上,身材笔挺魁伟、双目神光湛然。好一派天朝气象。

    就像后世的各国政要,见了美国佬的官员,不自觉的便矮一头一般,梁乙埋虽然在西夏炙手可热,此刻却难免自惭形秽。暗暗捏一下手心,赶走莫名的自卑,昂首与陈恪对视。

    但终究受不了陈恪眼里的轻蔑,梁乙埋勃然道:“大人似乎没意识到,大顺城十万军民的性命,尽在我大夏国主的手中。”

    “有本事只管攻城。”陈恪不在意的笑道:“守城的是范文正的二公子。倒要看看曩霄的儿子能不能一雪前耻。”

    “哼……”梁乙埋冷笑道:“大人莫要虚张声势了,若不担心大顺城,你又何必急急而来呢?”

    “我天朝做事自有规矩,”陈恪朗声笑道:“不告而战非礼也,本官是被派来下最后通牒的。”

    “最后通牒?”梁乙埋眼珠子一跳道。

    “不错。”陈恪沉声道:“本官前来,便是通告西夏,我陕西四路大军已陆续集结庆州,若尔西夏国主执迷不悟,三日内不肯撤军。则庆历之盟作废,岁赐永绝,榷场永远关闭,两国唯有一战。勿谓我大宋言之不预也!”

    “大人……不是开玩笑的吧?”现实和理想落差太悬殊,这让梁乙埋实在难以接受。

    “本官乃大宋皇帝钦差,所说每一句话,都代表我大宋皇帝。”陈恪一指供在桌上的锦盒,冷冷道:“这里是大宋皇帝下给西夏国主的圣旨,你待会儿不妨仔细听听,看看跟我说的有没有区别?”

    梁乙埋终于体会到宋朝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竟一句狠话也不敢撂。那没藏讹宠为何众叛亲离?不就是因为把榷场给弄没了么?国内民不聊生,贵族利益严重受损,才让许多原本对谁掌权都无所谓王公,站在了没藏氏的对立面。

    要是刚复开没几天的榷场,再次被关闭,可以想象,必然会再次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小皇帝为了平息众怒,只怕要拿他当替罪羊的。

    经过没藏讹宠几年折腾,再加上大天灾,西夏国内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对榷场贸易的依赖,已经提高到了攸关国运的地步。

    所以一要挟关闭榷场,就等于捏住了西夏的卵子,这就是陈恪敢只身赴敌营的倚仗……但就算手里捏了王牌,还是要讲究张弛有度的,万一西夏人犯了二杆子劲儿,非要大战一场再说,陈恪也得坐了蜡。因为那传说中的四路大军,根本子虚乌有。庆州方向虽然有八万守备军,却不敢出城支援。

    因为西夏方面光铁鹞子就有五万之数,尽管攻城不在行,野战起来却是近乎无敌的存在。八万宋军要是敢来,基本上就是被砍瓜切菜的命……

    所以陈恪也怕过犹不及,看着梁乙埋的脸色变幻不定,摆摆手,示意左右退下。

    一眨眼,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大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乙埋知道对方有话要说,心下稍定,便目视着陈恪,等他开口。

    “贵国主上应该很听你的吧。”陈恪换个让梁乙埋骄傲的说法道。

    “主上英明睿断,”梁乙埋警惕道:“没有人能左右他。”

    “但这次出征,却是你撺掇的吧?”陈恪语调平缓,在梁乙埋听来,却不啻炸雷一般。

    “不是。”梁乙埋断然摇头道:“我不过主上的管家,岂能干预军国大事。”

    “呵呵……”陈恪明知道他在撇清,却不点破道:“听说贵国主上曾经许诺,立你姐姐为后,但后来又没兑现,因为贵国主上又一心想娶个大宋的公主。”

    “纯属谣传。”梁乙埋依旧嘴硬道。

    “看来是我在瞎猜了。”陈恪似笑非笑道:“我本以为,你对我大宋十分了解呢。知道我宋朝君臣吃软不吃硬,如今贵国主上这样一搞,就算彻底断了娶公主的希望。否则天下人还以为,是我大宋怕了西夏,被迫以公主还太平呢。”

    “下官对天朝,并不了解……”梁乙埋面无表情,却难抵一阵阵心悸。因为他的心思,全被这个姓陈的说中了。

    毫无疑问,梁乙埋与他姐姐梁氏休戚与共,让梁氏成为西夏皇后,是他的必然追求。他很了解李谅祚的心理,无非就是看梁氏没有利用价值了,便想反悔,转而一心想娶个高贵冷艳的宋朝公主。

    然而身为帝王家相,第一条就是必须绝对顺从,小皇帝又是那样的聪明敏感,他非但不敢劝阻,还得为小皇帝出谋划策。

    梁乙埋思来想去,发现只能靠出馊主意,搅黄了李谅祚的求婚大计,他才会转回头来娶自己姐姐。于是便极力劝说李谅祚出兵惩戒宋人,逼宋朝人交出公主。

    李谅祚再聪明,也不过才十七岁,干掉没藏氏之后,难免自我膨胀,也觉着挑起一次边境战争,给宋朝人点颜色看看,逼他们交出公主,不但可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还能让辽人和吐蕃不敢轻视自己。

    于是头脑发热的小皇帝,在家相别有用心的撺掇下,拉着军队杀到大顺城下,结果弄得骑虎难下……

    可想而知,如果李谅祚听说自个被算计了,以李家人的凶残性子,哪怕没有证据,也会把他剁成八块的。

    所以听说宋朝要关闭榷场,梁乙埋尚能保持镇定,但被道破小算盘后,他彻底绷不住了,勉强挤出一丝笑道:“一切都好谈……”

    “就是这个意思。”陈恪绽出和煦的笑容,走到梁乙埋身边坐下,温声道:“其实谁愿意打打杀杀,和和气气过日子多好?让你家主上退兵吧,一旦退兵,他哪还好意思嚷嚷着娶大宋公主?你和你姐姐,不就可以得偿所愿了么?”

    梁乙埋深深低下头,艰难道:“就这么劳师无功,让主上的面子往哪搁?”

    “面子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归不得别人。”陈恪声音转冷道:“再犹豫的话,只能连里子也丢了。”

    所谓的里子,自然是指岁赐和榷场了,前者关系到李谅祚的钱袋子,后者则是举国的生计,都丢不得。本来只要能吓住宋人,这两样自然不会丢,岁赐还要涨涨才行。但现在宋朝人出奇的强硬,西夏人打错了算盘,如果没有决战的决心,只能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理是这么个理。”梁乙埋近似央求道:“可我家主上血气方刚,哪能咽下这口气?”

    “就当是成长的烦恼吧。”陈恪却云淡风轻道:“何况我大宋之仁厚,已经举世罕见了。只要你们退兵、上表谢罪,榷场和岁赐便予以保留,昔日所求之典籍、礼乐等照赐不误。孰轻孰重,让你家主上掂量吧……()

第三五三章 单刀入敌营 (下)() 
陈恪对梁乙埋和西夏的态度截然不同,于前者他尽量怀柔,对后者却强硬无比。因为只有给西夏人足够的压力,才能逼退他们好斗的一面,露出色厉内荏的本相来。

    但他对年纪轻轻的李谅祚实在不放心,唯恐这小子一时脑热,干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儿来。给李谅祚降火的任务,便落在梁乙埋肩上了。

    因为梁乙埋已经达到目的了,现在只要能有办法收场,避免搞得鸡飞蛋打,哪怕回去挨罚他也认了。所以梁乙埋不得不为陈恪所用,去劝说李谅祚撤军。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陈恪做事能力的提升和风格的转变。说能力,他远隔千里,能对西夏的情况了若指掌,确信他们根本就是在虚张声势,继而才能定下出奇强硬的策略。

    说风格,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搏虎用全力,搏兔也用全力’的拼命三郎了。他巧妙的利用西夏君臣的不同心思,稍使手段,便将李谅祚最信任的臣子,变成了自己的帮手,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来到王帐之外,梁乙埋还是有些打怵。出去时,他信誓旦旦要让宋朝屈服,谁知道转回头来,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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