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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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沈四说：“你出去。”
沈四答应着退了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我一步步走进屋，女孩子微微躬了躬身，语气平淡：“三小姐。”
我点头：“阿欢，肩上的伤好些了吧？”
陈欢略带讥嘲地一笑：“多谢三小姐关心，死不了。”
从她的话里，我隐约听出些不满，仔细打量她，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个女孩子。刚才走了这一段路，腿有些发软，我就先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招呼她也过来坐。
陈欢走过来，倚着床头站着，稍稍偏着头上下打量我：“三小姐如今是肖家唯一的继承人，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小跟班？”
我微一皱眉，决定忽略这女孩子话里话外的挑衅，直接问：“阿欢，你是这次事件中唯一的见证人，我只想再问你一句，方慎真的是南以宸杀的？”
陈欢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我。
我任由她看着，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子右脸上毫无遮掩地印着一道清晰的五指印，有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看样子是刚被打过的，对方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下手倒是够狠。
陈欢注意到我的视线，伸手摸了摸受伤的脸，轻轻哼笑：“我大哥打的，他怪我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我对她的私事并不感兴趣，嗯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再次问：“陈欢，你告诉我，到底是谁杀了方慎？”
陈欢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刚要发火，却听到她轻声问：“听说南以宸很喜欢你。三小姐，被那个男人喜欢，你……应该很开心吧？”
听着这女孩子煞有介事地谈论着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喜欢，我忽然很想笑，伸手用力搓了搓脸，说：“阿欢，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知道杀害方慎的凶手究竟是谁。”
“你会替他报仇么？”陈欢的眼瞳里闪动着莫名的兴奋。
我看得一愣，微一沉吟，说：“我要知道真相。”
陈欢轻哼一声，转过脸不再理我。
我又问了两次，陈欢仍是一句话都不说。我无奈站起身：“也好，既然你不愿告诉我，就等葬礼结束吧。到时候开了香堂，长老们会让你说的。”
就在我踏出房门的一刻，陈欢突然叫住了我：“三小姐，是南以宸！”
我霍地回身：“你看清了？”
陈欢嘴角微翘，慢慢笑开：“三小姐，您是希望我没看清还是看得清？到时候我都会按照您的意思说的。”
我盯着她看了片刻，女孩子神态恭谨，迅速低垂下的眼眸里却分明闪过一丝让人看不明的东西。
我该相信她么？
肖槐的葬礼极为隆重，墨城黑白两道乃至政府要员都参加了这场多年未见的盛大聚会。
我第一次以肖家三小姐的身份出席这样的重大仪式。
如果不是为了方慎，我想，我不会来到这里。在此之前，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给肖槐送终。
原本，人都死了，什么权势财富，什么仇恨怨憎，都不过是豪华墓地的一捧土、骨灰坛里的一把灰，我从此以后再不必这么执着。可见到肖槐遗体的一刻，我深深明白，这人亲手用利刃刻上自己心头的怨恨依然如此浓烈，时不时挖心噬骨一般折磨着我，仿佛永生永世都不会消散。
参加葬礼的宾客早已散去，我已经在方慎墓地前坐了很久。
沈四过来劝道：“薇小姐，您现在是肖家的主人，请节哀。手底下那么多兄弟都得着你发话呢。”
我摆摆手：“沈四，让他们都回去吧。我还想再呆一会儿，有些事情我还没有想明白。”
沈四体贴地点点头，说：“好。还有，南以宸要见你，已经等了半个钟头了。”
我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远处山腰那里，健硕挺拔的身影迎风而立，雕塑一般凝重。我心口一闷，摇头道：“我不想见他。你去告诉他，我身体不舒服，过两天开香堂，自然就见到了。”
沈四依言过去解释，南以宸看向我这里，果然立刻就带着人下山去了。
山上很安静，除了偶或虫草的悉索、清脆的鸟鸣，几乎没有任何动静。
我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心口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我呼吸都觉着艰难。我知道这是难过，我替方慎难过。无论怎么样，我都要为这个忠诚耿直的汉子做点什么。
“方哥，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希望做妹妹的没有做错。”我喃喃道。
不是想让我接手肖家么？
很好，我会亲手替你报仇，用整个肖家为你陪葬，让肖槐在地下的魂魄都不得安宁！
第 24 章
“唐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爽利的问候，是齐遥的声音。
我有些意外，转过头。齐遥一步迈到我跟前，上下打量一下，说：“还好还好。唐姐你这几天都不见我们，我可担心着呢。”
“谢谢。”我由衷道，“怎么，还跟着南以宸呢？”
“是啊。南哥住在雅园，我也就一直跟着他。不过，过了今天，或许就会不同……”他顿了顿，慢慢收了笑，正色道，“唐姐，我有件事想跟你谈谈。”
我第一次见到这个开朗活泼的青年这样慎重严谨的神情，微微一笑：“齐遥，你说吧，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唐姐不会拒绝。”
“真的啊？”齐遥眸子里闪过一道狡黠的笑意，随即垮下脸，嘟哝道，“我知道，如果我说了，唐姐一定会恨我。”
我坦然道：“不会。你说吧。”
齐遥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在我旁边坐下，低声说：“唐姐，我想我应当先向你坦白，我的真实身份是隐蔽战线的警察，就是你们俗称的卧底。”
“啊？”我以为自己没听清楚，疑惑道，“警察？卧底？”
“是，唐姐，对不起。”齐遥笑了笑，“其实从你回国开画廊那天起我们就特别注意你了，直到南以宸买空了几家花店给你庆贺，我们头才决定开始接近你。唐姐这些年的档案在我们局里不比南以宸少多少。”
我神色一紧：“这么说，我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
齐遥抿着唇低下头：“不能说了如指掌，也算知道得比较详细，包括你后来离开肖家，出国治疗。”
“原来……你都知道……”我的声音冷下来，周身如同竖起了一道隔离的冰柱，冷得吓人。我轻吸了口气，慢慢道，“那么警察先生，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只是个守法公民。”
“希望唐姐能跟我们合作。”
“哦？怎么合作？”我语气平静。
“唐姐你答应了？”齐遥目光中闪过一抹喜色，“肖槐故去后，墨城的黑道必定是由南以宸接任，唐姐你正可以帮助我们。你要替方慎大哥报仇，我们需要瓦解墨城的黑帮势力！目的一致！”
他一脸期盼地望着我，仿佛下一刻我便会开口说，好，合作愉快。然后皆大欢喜。
我眯着眼看他很久，淡淡道：“对不起，警官，我做不到。”
齐遥的脸刷地变了颜色，他轻声问：“为什么？唐姐，其实这不难，我们只要知道南以宸走私贩毒的资料，其他，有各相关部门负责。”
我仍是摇头。
齐遥有些急了：“唐姐，你当年能跟警方合作，抓捕了秦爷，今天又为什么不能同样配合我们抓南以宸？他是害死方慎大哥和你父兄的凶手啊！”
我眉心微皱，道：“对不起警官，你们已经判定杀人凶手另有其人，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找南以宸报仇？”
齐遥愣住，良久低下头：“唐姐，有很多事情，我也很无奈，也管不了。然而，我是个警察，铲除黑暗势力是我为之奋斗的目标。这些渣滓，早晚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是个对未来充满了希冀、对正义充满了向往的青年，我不想过多地打击他：“回去吧，齐遥，忘了今天和我说的话，以后也不要再跟任何人说。在这个黑暗的群体里，没有人值得你信任。”
“回不去了。”齐遥深深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在我提出要跟你合作时，我上司就坚决不同意。他说你对南以宸和当年对秦爷不同，看来他是对的。我今天暴露了身份，按规定就不能再回南以宸那里去了。唐姐，希望你能顺利。”
齐遥离开后，山上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他说你对南以宸和当年对秦爷不同，看来他是对的。”
我顺着山道慢慢朝下走去，齐遥的那句话不停地在我耳旁盘旋不去。
我对南以宸真的有什么不同么？
第二天，我在病房里见了律师，办理了所有法律手续，正式成为肖家的继承者。
三天后，刘爷和七爷按规矩主持开了香堂，帮派需要掌舵者，这次集会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推举话事人。
刘爷和七爷并排坐在主持的位置，南以宸和我分列在上首两旁。十几名帮中大佬依次而坐，一开始就为了各自的地盘和势力唇枪舌战。
这里有半数的人其实早已经被南以宸买通许以厚利，只要能赚钱，谁做这个龙头老大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再加上些无可无不可的，说起来，这一屋子的人倒是向着南以宸的多些。可那些跟着肖家起家的死党却不敢轻易让步，他们跟肖家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种时候不帮着我这个肖家三小姐把这位子夺过来，只怕下半辈子都过不舒坦了。
众人纷纷攘攘争吵了一个多钟头都没有结果，渐渐息了声，都看上首。
我抬眼向对面看过去。
南以宸一身黑衣，五官的轮廓深刻分明，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强悍气势，让所有人都望而生畏。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锋锐中隐含着温柔。
我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南以宸跟着我到了休息室，反手关上房门，从身后一把抱住我，嘴唇凑到耳垂上亲了亲，哑声道：“好几天见不到你，想死我了！身体恢复了么？如果吃不消，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我闭了闭眼，轻轻拉开他的手臂，转回身看向这男人，淡笑着道：“南大当家这就要发号施令了？”
南以宸一愕，随即笑道：“唐薇，你难道还想和我争这个龙头老大的位子么？”
“怎么，我不能争么？现在我可是肖家的当家人。”我回身坐入沙发，挑着眉看他，“还是……南大当家认为，我肖家如今已经沦落到可以被人任意搓圆捏扁的地步了？”
大约见到我此时和平日不同的冷傲神态，南以宸忍不住道：“我没有杀肖槐，他是自杀的。”
我点头：“是，你没有杀肖槐，可你不该……”一字一字慢慢道，“你不该杀了方慎。”
南以宸一皱眉：“我没有。”
“没有？”我微笑，“南以宸，我曾经选择过相信你，但是从现在起，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我的语气极为平淡，连声音都没什么起伏，不带一点情绪，南以宸大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的指责，泄了气似的坐进我对面的沙发，神色不虞。
“唐薇，这事不说警方先已经定了案，即便是我杀了方慎又怎么样！还有肖槐父子三人的账，你都可以算在我头上！如今我已经完成了对秦爷的承诺，再不欠他了！”
我微抬起下巴，冷冷一笑：“南以宸，你承认了？”
南以宸状似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站起来两步到了我跟前，弯下腰伸出手：“别闹了，唐薇，事情都结束了，跟我回雅园吧。我以后……我他妈以后会好好陪你过日子，大不了给你做牛做马成不？”
瞧着眼前这人成竹在胸、大势已定的样子，我暗暗恼怒，扬起眉似笑非笑看着他，悠悠道：“南以宸，如果我说，要你放弃现在的一切，我就跟你走，你愿意么？”
“什么？”
“放弃龙头老大的位子，放弃帮派里的一切。”
“我……唐薇……”南以宸犹豫着转开目光，似乎在思索该怎么开口劝服我。
我心中哂笑，站起身朝门外走去：“南以宸，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喜欢的，仅仅是墨城老大的位子而已。我会如你所愿。”
拉开门的瞬间，我看到南以宸伸出手似乎想拉住我，可半张的手掌却停在了半空，再没有触及我的身体。
第 25 章
我和南以宸一前一后回了大厅，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两人，每个人自然都知道两位当家人之间必定是达成了重要的协议。
南以宸沉着脸坐下，而我却在自己的座位前站定，环视四周，缓缓道：“各位前辈，我唐薇虽然做了肖家的当家人，可年轻识浅，也是勉强为之。今天能得诸位厚爱，已是惭愧，却实在担不下这么重要的责任。因此，这帮派话事人的位子，我推荐由南以宸继任。以后帮中诸事还需多多仰仗南哥！”
我说罢抱拳团团行礼。
大厅里一片寂静，众人或震惊或讶然或愤慨的视线都转向了南以宸。
南以宸从再次进门，紧绷的脸上就一直没有一丝笑容，手臂上衣袖高高卷着，衬衣领子敞开大半，露出前胸饱满的胸肌。听完我的话，他一双手猛然攥紧，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出拳去一般。
不知怎么，我心窝深处突然掠过一抹浅浅的钝痛，我低下头不再看他。
好一会儿，刘爷先咳嗽一声，询问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