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毋求-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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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叶宝富和孟科长坐车回秦州，天快黑了才到了车站。出了站，孟科长问要不要吃点东西，叶宝富说肚子还不饿。孟科长说那就买几个包子垫垫。回到宿舍，叶宝富愣住了，原来赵星明和燕阳婷从下午就在这儿等他了。叶宝富问他们吃饭了没有，他们说同宿舍的人给他们打了饭，吃了。叶宝富自是感谢各位，一人分发一根香烟。坐下谈话叶宝富才隐约知道，这两人是瞒着家人偷偷跑出来的。说得严重点儿，像有出来私奔的意味。叶宝富一看事态严重，悄悄把他俩叫到屋外，劝他们赶紧回去，两家如果发现了，会把事情闹大的。赵星明说：“没事，我们两个都在公社刚办的编织厂里上班，出来一两天家里不会知道。”叶宝富问编织厂是怎么回事。燕阳婷说：“上面有了新政策，每家可以种点自留地，提倡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公社新办了蒲包编织厂，我们村里一下招进了二十多人，你家宝莲妹妹被招了进去，进仁大伯还被聘为顾问呢。”
“是吗？那么出来打工，不再限制了吗？”叶宝富兴致勃勃地问。
赵星明说：“这个虽然没有确定，但风声显然没有先前那么紧了。对了，香儿姐被公社农具厂招去了，前两天去了东亭县城，听说是学什么仪表车床了。”
听到赵月香的情况，叶宝富很是兴奋，对家乡发生的变化同样由衷高兴。但他对赵星明和燕阳婷私下跑出来，心里既感到敬佩又感到不踏实。敬佩的是两个年轻人敢于冲破宗姓羁绊，大胆相爱走到一起；担忧的是丁桥村赵燕两家不是一般的宗姓矛盾，弄不好会惹出大乱子。于是，叶宝富带他们到厂里的招待所住下，并劝他们第二天一早赶紧回董贤，两家大人工作没有做通之前千万不能鲁莽，免得今后更加难以行事。
送走赵星明和燕阳婷，叶宝富赶紧给赵月香写信，将去上海的所见所闻、赵星明燕阳婷来的情况详细告知，并对她到公社农具厂上班表示祝贺，受赵明星和燕阳婷他们感染，信末，第一次直白而大胆地表露了对赵月香的爱恋之情。
一个星期之后，孟科长让叶宝富单独去趟上海，叶宝富先是有些犹豫，因为上次去上海连东西南北都没弄清楚，但看在孟科长信任的份上，还是硬撑着面子领受了任务。这次去是提一批贵重金属，孟科长说数量并不多，送货人就在汽车站附近，凭提货单据提货，拿到货后有班车必须立即返回，没有班车要住到好一点的旅社，为的是确保货物安全。孟科长交待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讲，事情办成了，科里将会给一笔出差补助。
第二天一大早，叶宝富坐上了去上海的班车。天快黑的时候班车到上海。叶宝富很快在车站附近找了一家旅社住下。晚上在公用电话上联系到了送货人，第二天一大早那人便将一小包货物送来，关上门后让叶宝富认真验货。当那人将货物打开，叶宝富吓了一跳，呈现在眼前的是八根黄灿灿的金条。孟科长临行前交待是八根东西，看来没错。于是，叶宝富将提货收据给了那人，那人让叶宝富收好金条，然后看门外没人，慌慌张张地走了。叶宝富拿着金条，没敢再看，赶紧退房，风风火火地买上车票，一路夹着包回到秦州。当天晚上立即送到孟科长家里。孟科长没有立即打开看，而是顺手放到床底下，然后拿出五十元钱塞到叶宝富手里，再三叮嘱：“这事跟谁都别提。”
两个月后，孟科长又让叶宝富跑了两趟上海，同样是取货，仍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叶宝富每次仍然得到五十元差旅补助费。
转眼快到中秋了，叶宝富很想去一趟东亭，他从信中得知赵月香他们的学习国庆节前结束。丁桥一别，八九个月过去，真想见上姑娘一面。但他跟孟科长说是过节了想回家看一下母亲，没想孟科长爽快答应，只是让他节前先再去趟上海。按照孟科长的意思，叶宝富再次来到上海。
经过几次奔波，叶宝富已是轻车熟路。当天晚上打电话，约好第二天早上交货。
天刚蒙蒙亮，一个送货人即来敲门。叶宝富照例拿出孟科长给他的提货单，其实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上面只写几个奇怪数字。那人进来后将货放在床上，然后要提货单，再让叶宝富验货。当叶宝富打开那人带来的包准备验货时，旅社门突然被人撞开，几个穿制服的警察一齐冲了进来，不容分说，装上货物，将他和那个送货的分别戴上手铐，押上停在门前的警车，呼呼啦啦送到一个看守所关了起来。叶宝富这才意识到，孟科长肯定不是个好人，让他干的肯定是坏事，难怪他和他的朋友那么下流，难怪每次拿完货不让吭声，给自己那么多补助，现在肯定是犯法了，这下子完蛋了。叶宝富魂飞魄散，吓得浑身发抖。关在一间带铁栏杆的小房子里，叶宝富伤心地哭了，出来闯荡，钱没赚上，倒被抓了起来。妈妈知道了怎么得了？香儿知道了怎么得了？大伯知道了怎么得了？丁桥村人知道了怎么得了？一连串“怎么得了”，将叶宝富砸进痛苦深渊。燕阳初骂得对，自己是一只癞蛤蟆，呸，连癞蛤蟆都不如，简直就是一只苍蝇，一只老鼠，一堆臭狗屎！
当天中午，进来一名警察给叶宝富送进两个馒头，叶宝富哪里吃得下，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他哭着哀求警察，说自己是给别人办事的，根本不知道帮人拿东西也会犯法；自己是冤枉的被骗的。
下午，两名警察将其带到一间小房子内问话，叶宝富被坐在一张椅子上。这个场面在电影中见过，好人审犯人都是这样。
警察问了姓名、籍贯、年龄、身份、出身后，开始进入正题。
警察：“你来上海干什么？”
叶宝富：替我们孟科长取黄金来了。“
警察：“你们孟科长叫什么？”
叶宝富：“叫孟，孟，对了叫孟求仁。”
警察：“他让你来过几次？一共取了多少黄金？”
叶宝富：“四次。不连这次有二十根金条。第一次是七月份，第二次第三次是九月份，还有这次。”
警察：“你知道贩运黄金是违法犯罪吗？”
叶宝富：“不知道。”
警察：“你们孟科长给你好处了吗？”
叶宝富：“给了，每次给差旅补助费五十元。”
警察苦笑摇头，接着问：“你还有什么前科吗？”
叶宝富不明白什么叫“前科”，想了一阵胡乱回答：“我就这么一个孟科长，前面再没有科长了。”
警察：“什么乱七八糟的，我问你以前干过什么坏事没有？”
叶宝富连忙说：“警察叔叔，我从来没有干过坏事，这次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坏事，知道帮别人拿东西也违法犯罪，打死我也不干。叔叔，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真的是替别人拿的，我一点都不知道这是犯法。”说罢，叶宝富哭着跪下，向警察求情。
两名警察交换一下眼神，很同情，但无奈，只好各自摇头叹息，然后叫人将叶宝富押回小屋子。
时间过得很慢，真是度日如年。关在小房子里的叶宝富整天脑子里就是“违法犯罪”四个字，恐惧、愤怒、悲伤、悔恨等复杂心绪时时袭来，令他痛苦不堪，真想一死了之。但又觉得不能这样做，想想家中的老母亲，想想牵挂他的香儿，又感到不该那么想，自己毕竟是无辜的，可今后又有什么脸面面对她们呢？
命中有时终将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唉，一天到晚想发财，想出人头地，没想到还没怎么样，就一头闯进了牢笼。可叹可悲可恨啦！
一个月后，在一个大操场开了公审大会，几个杀人犯判了死刑被拉去枪毙，叶宝富以非法运输违禁物品罪被判处二年六个月徒刑，之后他被押到浦东奉贤的一家农场劳动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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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天命毋求第十二章 月是铁窗寒
第十二章月是铁窗寒
作者：赵培龙
这天下午，叶宝富和几个犯人被荷枪实弹的武警押上囚车，经过较长时间的呼啸颠簸，车子在郊区农村一个高墙围住的院子前停下。院子高高的门楼上挂着警徽，门前两名头戴钢盔的持枪岗哨格外威严。近处可以看见，院墙上方布满铁丝网，四个角落建有了望岗楼。叶宝富做梦也不会想到，今生今世自己会被押送到这个地方。下车后，排队走到一间小房里点名登记，然后剃光头发，穿上两肩画有数道白色竖纹的蓝色囚衣，领取犯号牌和部分生活用品，然后由一个叫中队长的人，领去居住监舍。
这是一个绿化极好的院子，看起来宽广阔大，透过高大挺拔的法桐树，路两边是一排一排的小平房，一律灰墙红顶铁窗铁门，墙上刷满白色标语，最醒目的要数“低头认罪，老实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多数门前有整齐的晾衣架，有的还种了蔬菜。叶宝富被带到二大队七中队35号监舍，这天场部组织批林批孔大会，监舍里只剩下两个值班人员。中队长将叶宝富连同一张卡片交给一个叫王干事的，交待一番后走了。铁门关上后，王干事将叶宝富带进一间宽长的房子，先交给他一份封面印有最高指示和领袖头像的《须知》，先后宣布“十个不准”纪律，要求认真阅读《须知》，从现在开始严格执行，违反则会受到惩罚。接着，王干事让另一同样穿着囚衣的值班人员领叶宝富沿装有铁栅的走廊，打开一间房舍的铁门，让叶宝富住到里边双人铁床的上铺，并要求将脸盆、毛巾、水杯等物品按别人的样子摆放，被子必须叠得像豆腐块一样方正，衣服同样按规定摆放。平时不准乱讲话，一般情况下只准讲“报告、是、明白了”。
值班人员走后，叶宝富按照要求开始整理。其余都还可以，就是被子怎么也叠不出棱角。一会儿，随着哨子和口号声，一队人整齐地走到房前。叶宝富好奇地朝外张望，只见与自己穿着一样号衣的人，站成三排在听一穿制服的人讲话，那人嗓门很大，好像在说：“回去之后，利用饭前时间，各中队以班为单位组织讨论，人人都要发言，学习组长做好记录。各班组带回！”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十几个年龄不等的犯人，嘻嘻哈哈走进屋子，一进门发现叶宝富，他们一下不讲话了。只有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中年人上来问话：“你是刚来的？叫什么名字？”叶宝富点头回答：“是的，我叫叶宝富。”“判了几年？”“两年六个月？”“哪里人，犯什么事？”“东亭人，运送黄金。”“多大岁数？”“虚岁二十二。”疤痕听后愣了一下，没有再问而是“哦”了一声，接着自我介绍：“我叫龙遇春，大家私下叫我老龙，你如果想这么叫也这么叫好了，白天我带他们干活时管我叫老手，晚上我是这个房间的负责，平时早请示晚汇报斗私批修讨论批判我也吆喝。我们这里有几个组，老李头是劳动组长，老蒋是学习组长，小胡是生活组长，抬饭，洗饭桶、菜盆，倒屎尿桶轮流执日。在这儿开始有些不习惯，改造一段时间会慢慢适应的。你先整理内务，我们几个讨论。”说罢，十几个犯人坐成两排，在老龙的组织下开始发言。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