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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火星崛起三部曲-第2部分

小说: 火星崛起三部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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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让伊欧当寡妇吗?”巴罗大笑起来,电流声让他的声音显得有些破碎,“我没意见。她可是个小美人。你就往那个空腔里钻吧,把她留给我。我虽然又胖又老,可我的钻头还很能干呢。”
两百个矿工的大笑声在我头顶汇成一支大合唱。我攥紧了控制手套,力气大到关节都泛白了。
“听你纳罗叔叔的话,戴罗,先后退,等我们拿到数据再说。”我哥哥基尔兰补上一句。他比我大三岁,这让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什么都比我懂。除了谨小慎微,他什么都不懂。“时间够用的。”
“够用?去你的吧,这会耗上好几个小时。”我厉声说。他们都跟我对着干。他们都是错的,又迟钝,不明白只要大胆地往前迈上一步,桂冠就到手了。不仅如此,他们还怀疑我。“你真是个懦夫,纳罗。”
通信线路另一头一片寂静。
管对方叫懦夫——这可不是个让对方合作的好办法。我有点后悔说出那句话。
“你自己去扫描吧。”洛兰,我的表兄,纳罗的儿子不满地说,“不然了不起的伽马家族就要夺冠了——是第几次了,第一百次?”
桂冠。莱科斯矿区有二十四个矿工家族,每六个家族角逐一顶桂冠。赢得桂冠意味着得到多得吃不完的食物,抽到更多烟草,还有从地球运来的被褥、带殖民地联合会质量认证的琥珀色美酒。桂冠意味着胜利。在所有人能追溯到的最早的记忆中,那东西一直在伽马家族手里。我们这些弱小的家族只能靠配给的物资勉强过活。伊欧说,桂冠是殖民地联合会的一根胡萝卜,刚好吊在我们看得见却够不着的地方。刚好能让我们知道我们的渺小,我们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我们本应是拓荒者,伊欧却说我们是奴隶。我就是觉得我们从来没有真正努力尝试过,因为那些长辈,我们从来没有冒过很大的风险。
“洛兰,别扯什么桂冠了。一头钻到瓦斯里的话,咱们就只能到天堂里抢那他妈的桂冠了,小子。”纳罗叔叔吼道。
他有点口齿不清。他喝多了。通过通信器,我听得一清二楚。他想叫个探测队来,好救他自己的命。要么就是他害怕了,想靠醉意驱走恐惧。他在怕些什么?害怕我们的金种主人?还是他们的奴才,灰种卫戍军?谁知道?没几个。又有谁在乎?恐怕更少。真正关心我叔叔的人实际上只有一个,而他已经死了。
我叔叔很软弱。他谨小慎微,好酒贪杯,很像我父亲,但比他软弱得多。他眨眼的动作又慢又费力,好像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让他觉得很痛苦。因为这个,在井下和别的地方我都信不过他。但母亲总要我听他的,给长辈足够的尊重。我结了婚,当上了家族的地狱掘进者,她还是说我“手上的水泡还没磨成老茧”。这和我脸上令人瘙痒难耐的汗水一样难以忍耐,但我还是很听她的话。
“好吧。”我嘟哝。
叔叔待在矿井外的安全房间里向我发出命令。我合拢爪钻,原地待命。这会耗上几个小时。我算了算,汽笛信号会在8小时后响起。我必须保持每小时156。5公斤的速度才能胜过伽马家族。扫描小队下到这里要用两个半小时,然后才能继续工作——这是最乐观的估计。所以,接下来我每小时得采掘227。6公斤才行。这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我能自己搞定又长又臭的扫描,保持采掘速度,我们就赢了。
不知纳罗叔叔和巴罗是否明白胜利已经近在咫尺。也许他们知道,但觉得不值得冒这个险。也许觉得老天不会站在我们这一边。桂冠在伽马家族手里,从来就是如此,以后也是。我们兰姆达家族只要设法靠配给食品和少得可怜的乐子活下去就好了。不会有起色,但也不会更糟。冒险去改变桂冠的传承是不值得的。直到被吊在绳子上,我父亲才明白了这一点。
用自己的性命去冒险是不值得的。我脖子上挂着一根细线,上面穿着一枚用头发和丝线编成的结婚戒指。戒指触着我的胸口,我想起了伊欧干瘦的两肋。
这个月我又要眼睁睁地看她身上的肋骨多凸出几根。我假装不知道她背着我向伽马家族乞讨残羹剩饭的事,但我们还是会挨饿。我吃得太多了,因为我才十六岁,还在往高里长。伊欧撒谎说她一直没什么胃口。有的女人为了食物和奢侈品,把自己的身体卖给那些锡皮罐子(准确一些说,我应该叫他们灰种人)——殖民地联合会为我们这个小小的矿业殖民区配备的卫戍部队。她不会为了喂饱我而卖身的。她会吗?我又想了想。要是能让她吃饱,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探头从钻机边缘向我掘出的矿坑望去。从这儿到洞底有很长一段距离,除了熔化的岩石和嘶嘶作响的钻机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的身体先于意志动了起来。我解开安全带,提着扫描仪,纵身朝下方一百米处的手指形钻头跳去。为了避免下落太快,我在垂直的井壁和长长的不停震动的钻机机身间来回蹦跳着,时刻提防矿坑蝮蛇的巢,然后奋力伸出手臂,把自己吊在手指形钻头上方的一个部件上。十只钻头在高温下发着光,混乱的气流也闪着光辉。一股热浪扑到我脸上,像小刀一样刺进我的眼睛。我的肚子和睾丸都疼了起来。不小心点的话,那些钻头会把你的骨头都熔掉。而我不怎么当心,我只是身手好。
我倒换着双手,脚朝下地从手指形的钻头之间一点点往下降,好让扫描仪靠近空腔,弄到数据。这里的温度高得让人无法忍受,我肺里的空气热得几乎不能呼吸。我犯了个错误。通信机里全是人大吼大叫的声音。我终于降到了足够近的距离,但差点蹭到一个钻头上。扫描仪闪了一下,开始显出读数。我的防热服冒起泡来,我闻到一股烧煳的糖浆一般又甜又难闻的气味。对一个地狱掘进者来说,这意味着死亡。

第二章 城镇

我的衣服抵挡不住下面的温度。最外层已经差不多熔穿,第二层眼看也要完蛋了。扫描仪银光一闪,我几乎没注意到,数值已经到手了。我又晕又怕,倒替着双手离开钻头,一点一点让自己远离那可怕的高温。突然,我的身体被什么东西钩住了。我的脚卡在了爪形钻机的一根指状钻头下。一阵恐慌从我身体深处涌了上来,我倒吸一口气,眼睁睁地看着靴子的后跟在慢慢熔化,第一层很快不见了,第二层也冒起了泡。接下来化掉的就是我的皮肉了。
我吃力地深吸一口气,把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硬生生咽了下去。我想起了我的刀。那刀和我的腿一样长,刃口呈弧形,看上去相当凶残。被机器卡住的时候,这东西可以让你截肢脱身,还能给伤口烧灼止血。眼下的情形正是如此。大多数人被卡住时都会惊慌失措,而这种半月形的恐怖工具正是给手脚笨拙的人准备的。我把折叠起来的甩刀从刀匣里弹了出来。尽管满心恐惧,我的手还算灵活。我轻轻划了三刀,三刀都割在纳米塑料上,没有碰到皮肉。割完第三刀,我把手往下一伸,使劲把腿拽了出来。我的指节在钻头边上擦了一下,一阵灼痛射穿了我的手掌。皮肤焦裂的气味窜到我鼻子里,但我已经爬出了地狱的热浪,爬回到悬吊式座舱里。我放声大笑,感觉却像是在号哭。
叔叔是对的。我犯了个错误。但我死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一点。
“蠢货”已经是最好听的词了。
“疯子!你他妈的是个疯子!”洛兰吼道。
“瓦斯值非常低。”我说,“继续掘进吧,叔叔。”
停工哨声响起,拖车运走了我今天采掘的氦…3。我从机舱里脱身出来,把钻机留在了深深的巷道里。轮夜班的人会来接手的。我精疲力尽地握住绳子,让上面的人把我从一公里深的竖井拉上去。我一路向上滑行,出了竖井,灼伤的手背渗着血。沿着新矿井幽深的K形传送带走上一公里,就是最近的重力浮梯了。我和基尔兰、洛兰一起走过去,和其他人会合。黄色的照明灯从洞顶垂下,晃来晃去,活像一群蜘蛛。
我们走到矩形浮梯跟前,我的族人和伽马家族的三百个工人已经把脚固定在金属安全杆下了。我怕叔叔气得冲我吐口水,就躲开了他。其他人赞许地拍着我的背。和我差不多的年轻人们觉得桂冠已经是我们的囊中物了。他们知道,我这个月的氦…3毛产量超过了伽马家族。而老家伙们却在嘀嘀咕咕,骂我们是蠢货。我藏起受伤的手,把脚固定好。
重力一变,我们猛地向上升去。一个下井不到一星期的伽马族小子忘了把脚放好,六千米的垂直爬升中,他只能张着手脚浮在半空里。我的耳膜鼓胀起来。
“那伽马小鬼飘起来了。”巴罗笑着对兰姆达家族的人说。
这只是件小事,但看伽马家族的雏儿出丑还是很让人愉快的。他们能领到比我们更多的食物、烟草和一切,因为他们有桂冠。我们无法不去恨他们。很快桂冠就是我们的了,我想。不知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在恨我们了。
我觉得那小子的苦头已经吃够了,伸手抓住那小毛孩的防热服,把他拽了下来。小毛孩?不。他顶多比我小三岁。
那孩子看到我血红色的防热服时已经累得半死,但他还是浑身一僵,不敢直视我——这同时也使他成为唯一一个发现我受伤的人。我冲他使了个眼色,那小子吓得快把屎拉在裤子里了。谁都会有这样的时候。我记得第一次见到地狱掘进者时的情形。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位神。
现在他已经死了。
升降梯顶端的中转站是个用金属和水泥建成的灰色洞穴。这儿离热熔钻很远,我们脱掉上衣,大口呼吸着新鲜凉爽的空气,不一会儿,我们身上的臭气和热汗就把这里变成了个大泥坑。灯光在远处一明一灭,警告我们不要靠近中转站的另一头。那边是磁力运输车的水平轨道所在地。
身穿锈红色工作服的工人们排成一队,向运输车蹒跚走去。我们这伙人从不跟伽马家族的人混在一起。一半人背上有代表兰姆达的L形标志,一半人背上是代表伽马家族的深红色手杖。两个穿猩红色衣服的工头,还有两个浑身血红的地狱掘进者。
在一个锡罐子小头目的监视下,我们步履沉重地从磨损的水泥地面上走过。他们个个没精打采,头发凌乱而肮脏,和他们简陋的灰色杜罗钢护甲一样。这种护甲能挡住普通的刀,但挡不住离子武器,脉冲刀和激光切起它来跟切纸没两样。但我们只在立体全息影像里见过那些东西,灰种守卫根本懒得向我们展示武力。震击枪晃晃荡荡地挎在他们身体一侧,但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些不会有派上用场的机会。
服从是至高的美德。
灰种人的头子,满脸油污、相貌丑陋的丹恩冲我扔了块石头。他的皮肤因为日晒,颜色略深,头发却和其他灰种人一样灰暗无光,杂草般稀稀拉拉地搭在眼前,而他的眼睛活像两块在灰堆里打过滚的冰疙瘩。他所属色族的纹章是灰色的,形似一个卷曲的数字4,旁边还有几根横条,从手掌一直延伸到手腕,残忍而死板,和灰种人的个性一样。
听说丑八怪丹恩是欧亚大陆前线撤下来的老兵。天知道那是哪儿。他丢了一条胳膊,但没人想出钱给他买条新的。他现在用的是个型号很旧的置换品,这让他很自卑。我故意瞄了那胳膊一眼。
“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宝贝儿。”他的嗓音像我防热服里的空气一样酸臭又沉重,“当上大英雄了,是吧,戴罗?我一直觉得你能变成大英雄。”
“大英雄是你才对。”我冲他的假胳膊扬了扬脑袋。
“你觉得你挺聪明,是吧?”
“我只是个红种人。”
他冲我挤挤眼。“替我向你的小鸟儿问个好。她已经会下崽儿了吧,”他舔了一下牙齿,“就算男人是个铁锈种。”
“我没见过鸟。”除了在立体全息影像里。
“算你会说。”他咯咯笑了。“等等,你要去哪儿?”我转身想走的时候,他忽然说,“难道不应该向你的上级鞠一躬吗?”他边说边向其他守卫窃笑。我一点都不在意他的讥讽,转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我叔叔目睹了这一切,厌恶地别过了脸。
我们从灰种身边走了过去。我不在乎鞠一两个躬,但如果有机会,我大概会割断那丑八怪的脖子。尽管这跟乘上火炬飞船到金星兜一圈一样是异想天开的事。
“嘿,达戈,达戈!”洛兰冲伽马家族的地狱掘进者喊道。别的地狱掘进者都只能风光一时,那人却是个传奇。我也许能超过他。“你今天干了多少?”
达戈露出一丝假笑,苍白的窄脸皱得像块有了年头的皮子。他点起一根长长的烟卷,喷出一团云雾来。
“不知道。”他慢吞吞地说。
“说啊!”
“我可不在乎。毛产量并不重要,兰姆达家族的小子。”
“鬼才信你呢!他这周的产量有多少?”洛兰嚷道。我们开始上车,人们点起烟来,一边吞云吐雾,一边专心地倾听着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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