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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静尘公寓-第6部分

小说: 静尘公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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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这海水一样深蓝色的信封像是潘多拉的盒子,灾难和瘟疫已经把我过去的日子啃啮得千创百孔,当它再次开启的时候,闪亮的希望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只等着我伸开自己的臂膀去拥抱,或把它扼死在自己手中。

离开老家之前,母亲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这个独自在法国生活的祖父。他说等曾孙出生后,就把我和孩子一起接到法国去,享受含饴弄孙的幸福晚年。我想像着我们三个人一起站在雄伟的巴黎铁塔的顶端,看着云朵一样的白鸽在身边飞翔,壮丽的夕阳把铁塔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城市中波西米亚人的帐篷上,女人们黑红蓝绿相间的大裙子和银色的大耳环,男人们敞开胸膛的白色衬衫飞扬的长发和锃亮的皮鞋,漾着清香泡沫的大麦啤酒和曲调欢快悠扬的红提琴,像一团奇幻鬼魅的极光穿行在这个浪漫的国度。

我是如此期待孩子降生的那一天啊,每次它在我肚子里闹腾的时候,都有一种痛苦的幸福在我颤抖的心头洋溢。

2005年3月21日

那个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什么都没有带走。看着他散发着霉味光线阴暗的房间,我的心里竟然有种解脱的快感。

怎么说呢,他给我一种压抑的感觉,和他的身材无关。尽管他是那么和善的一个人,眼里总是漾满笑意,把可口的咖啡送给大家品尝,可是他透视梦境窥探内心的本领却让人觉得自己一丝不挂地站在他面前,任何秘密都无所遁形。也许内心光明的人们会视他为知己,但是我想更多的人都会和我一样,不愿让人打开自己寂寞晦暗的壁橱,那里面关着的怪物一旦见到阳光,就会如吸血鬼般挣扎惨叫着分崩离析。

唯一了解我的内心的人走了,我不用再担心被人看透。可是这肮脏的散发着腐烂气息的心灵即使被人看到了,又有谁会愿意多看一眼呢?

2005年6月28日

和祖父通了很多次信了,每次拉开梳妆台的抽屉,看到那摞成厚厚一叠的蓝色信封,心里就有着满满的幸福,过去那些溃烂的伤口似乎都愈合了,连伤疤也不曾看到。我端详着镜子里的影子,几乎认不出那是我自己。这是我么?这么明媚的红润的双颊,丝绸一样的头发在灯光下有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孕育着娇小生命的腹部像一块丰润的沃土,带着微笑的甜美酒窝。

祖父知道我的职业后一点也不在意,他说人的一生就是在不断地犯错,应该把过去走过的坎坷都当做最值得自豪的荣耀。他从来不提起我的父亲和母亲,在信里总是充满了阳光和欢笑,用一种憧憬的语调谈起我腹中的小生命,字里行间看不到任何令人沮丧的阴影,我几乎可以想像得出来,他坐在宽敞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阳光从清脆欲滴的梧桐叶之间投射进来,在他满脸慈祥的皱纹中潺潺流淌,他手里拿着一只黑桃木做的烟斗,花白而卷曲的大胡子在袅袅的烟丝中轻微地颤动。

今天去邮局寄信,刚走出家门,我就被走廊里一个魑魅般的人影吓了一跳,是住在一楼的那个钓鱼爱好者,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他了,可是这并不能成为我惊讶的原因。他像一具尸体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的微光里,连呼吸声都没有,我唯一能听到的是血滴到地板上发出的啪嗒啪嗒的声音。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可怕的脸,像是被人用铁钩硬生生撕扯开一样,白森森的牙齿都露在外面,舌头也耷拉了出来,血混着唾液挂在胸前。我觉得喉咙里一阵恶心,想赶紧从他身边离开。

这时候他说话了,声音含糊不清:“我要离开这里啦……说实在的我真的舍不得呢。可是他们要把这里翻个个儿,重新涂漆抹灰什么的……这里不再是我的家啦。”最后这句话带着无限的失落,像是从深深的洞里发出来的一样,然后他就慢悠悠地走向楼梯,飘似的下去了。

我跟在他后面慢慢地走下楼梯,他拐过最后一个弯儿就走出了公寓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像淡色的炼乳,带着初夏微辣的气息,等我走出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人影,他就像一张烧成灰的纸片一样,碎成粉末在风中飘散了。

2005年7月9日

和他说的一样,那个工人真的开始装修公寓了。可是效果并不显著,仅仅几天的时间,公寓又变得和以前一样潮湿而肮脏,到处都是漏水的痕迹,那个清洁工只好在走廊里放满了水桶和盆子来接住那些水滴。可是令人吃惊的是,那些水很快就把塑料腐蚀出一个又一个洞,积水再次在走廊里漫开,无法控制。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在卧室靠近地面的墙上发现了几个小孩子的手印,灰色的。看着它们我的头皮一阵阵发紧,我摸摸肚子,孩子还在,可是我为什么没有来由地担心?早已遗忘的噩梦这个时候再次钻进我的脑海,带着死一般的冰冷。那鲜红而柔软的还没有成型的肉体从我的双腿间挣扎而出,拽着暗红色的脐带在冷而潮湿的墙角蠕动,透明如蝉翼般的皮肤黏在白色的石灰墙上,像蜗牛爬过留下的痕迹。

2005年9月6日

孩子是早产,小小的身体有些虚弱,出来的时候脸都是紫的。我的心狂喜地跳动着,找不出词儿来形容她的可爱,除了抱着她一个劲儿地亲一个劲儿地哭,什么也做不了。

似乎她也盼着早点去法国找曾祖父呢,所以才这么焦急地提前降临到这世界上。

2005年9月24日

我给祖父发了一封信,告诉他我是多么感谢老天赐给我一个这么美丽的女儿,她拯救了我奄奄一息的生命。眼下我最期待的就是到法国去和他团聚,感受他温暖而宽厚的怀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地塌陷了下去,一直落到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面去。我始终没有收到回信,好几次半夜被孩子的哭叫声惊醒,发现自己也是满脸仓皇的泪水。

储蓄卡里的钱在一天天慢慢地减少,我像被遗弃在大海中央一块小小礁石上面一般无助,周围平静的海水下面暗藏杀机,鲨鱼的利齿随时会把我撕成碎块。我最最亲爱的女儿,我用自己白色的血液哺育的女儿,我曾经发过誓要让她茁壮地成长,这誓言永远不会失效,我用自己的血液擦洗那铁的铭板,让它永远不会生锈。

我锁好她的房间,然后打开大门,把站在外面的男人带进屋子里来。

2005年9月25日

我梦见自己一直向前奔跑,筋疲力竭也无法停下脚步,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腿骨裂开可怕的缝隙,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银色的月亮被我踩在脚下,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身后浓浓的黑雾中,像冰块融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早上起来,发现男人不见了。我并不在意他没有给我留下一分钱,因为更令我吃惊的是孩子不见了!我始终没有听到她的哭闹声,房子里是一片坟墓一般的寂静,嫩绿色的摇篮里零乱地丢着她尿湿的毛毯。

我记得昨天晚上明明是把孩子的门锁好了的!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的长相,会是他把孩子带走的吗?她还活着吗?我太大意了。泪水源源不断地冲刷着我的脸,刀割一样的疼痛难忍,我发疯地拽着自己的头发,细细的血流在指尖延伸,漫无边际的痛楚像铁处女般把我折磨得体无完肤。

亲爱的祖父!你在哪里啊!你为什么不回信,为什么不带我们去法国?你还活着吗?

我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颤抖着手把那摞信封拿出来。暗红色的断头台上,雪亮的铡刀发出流星陨落的声音降落下来,我听到自己的颈椎发出冰冷的割裂声。信封里面的纸上一片狼藉,揉在一起的线条像乱麻一般无法辨认出一个字,有的地方因为下笔太过用力,纸都戳破了,碎成一片片的。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这不可能!那些信的内容都如此真实地印刻在我脑海里,洋溢着浓浓的温情和关怀,它们的确存在过,那个邮递员亲手把信递给我的!可是他竟然不承认,他说从来没有见过寄给我的信,那轻蔑的表情透出来的都是刺骨的冷酷。我哆嗦着正要继续和他争辩的时候,103号房里突然响起一个愤怒的声音让我闭嘴,简直像一个霹雳一样把我车裂成碎块。

那个声音如此阴森可怕,让我发现自己已经一脚踩进了死者的坟墓里。这都是梦吧,一个永远无法苏醒的噩梦。一个死去的肢体不全的瘾君子隔着一扇掉了漆的木门向我怒吼,因为我踩坏了他的墓碑,打扰了他安宁的长眠。

一整天我都惶惶不安,我不敢计算自己离发疯还有几天。

2005年9月30日

我竟然来月经了,这不可能。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似乎我的生命都随着血流在缓慢地消逝。

老家来人找到了我,拉着我就往车站跑。他说母亲死了,办丧事的时候我一定要在场。

离开家已经一年多了,我还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回这个龌龊而贫穷的家,给我留下耻辱回忆的家。被他们称作我的“母亲”的那个女人躺在灵堂的棺材里,我看着她枯槁的面容,心里没有半点悲怆和怜悯。

今天下葬的时候,我固执地不在坟前磕头。方圆几里地没有一棵树,火热的太阳没有丝毫遮拦,在无数土坟上没完没了地灼烤。外祖母嘴里咒骂着什么,用笤帚抽在我的脊背上,像一只柔软的手亲切地拍打我的肩头。

收拾母亲的遗物时,我在一口衣箱的底部发现了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灰色围巾,打开来,里面放着一本公墓证。证里写着祖父的名字,那个我无数次在信封上看到的名字,就算我死了也依然会记得的名字。

我没有半点吃惊,似乎这一切发生得理所当然,我早已麻木了。

2005年10月11日

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是谁把我们一个个地杀掉,再把纪念品装在信封里投进我们的信箱?答案是毋庸质疑的。

可怜的男孩儿,他花了那么长时间苦苦地寻找自己走失的母亲,现在应该已经和她团聚了吧。不知道我的孩子是否还活着吗?如果她死了,我会很欣慰到另一个世界去找到她,守护她。可是我再也不想和那个可恶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了。

难道这仇恨要在死后继续吗?谁也不要劝我结束它。

血还在缓慢地流着,我的身体越来越冷了。

【静尘公寓】  正文 s。a。 room 304

2005年4月27日

我依旧没有扔掉那两个破烂不堪的娃娃,看着它们零散破败的身体,我总会想起我们再也无法挽回的友情,日日夜夜被寂寞和思念噬骨吸髓。我在自己和她中间砌了一堵薄薄的砖墙,却是这世界上最遥远最难以逾越的深渊。

于是我花了十几个通宵来修补它们,在床头灯昏黄的光线下面,把在公墓打扫卫生的老爷爷送给我的红玛瑙镯子拆开,点缀在那些像伤疤一样的针脚上,一遍又一遍地用羊角梳子梳理它们银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编成麻花,缠上亮闪闪的蓝色丝带。当它们像两只从烈火中重生的凤凰一样,伤痕累累面带微笑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喜悦的泪水。

我有那么多的娃娃,可是我最在乎你们两个最珍惜你们两个最离不开你们两个。

2005年5月12日

当我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整个原本死气沉沉的房间忽然有了勃勃的生机,就好像炼狱的铜墙铁壁随着天使翅膀的扑动轰鸣着一块块坍塌,上帝的光辉和福祉淹没了烹煮罪人的熊熊火焰。

满屋子成千上百的娃娃向我眨着它们各种颜色的宝石眼睛,穿着各种材料的破布缝成的衣裙,开心地咯咯笑着从沙发和桌子上跳下来,蹒跚着蹦跳着,打着滚爬上床簇拥在我周围,用它们稚嫩甜美的声音对我说着悄悄话,微风一般甜甜的呼吸吹痒了我的耳朵。

我日日夜夜都在梦想着这一天,梦想着能有不死的智慧的精灵来照亮我晦暗发霉的生命,有了它们我就不会再为那些裹着白布化作灰烬的死者伤心欲绝,不会再害怕一个人寂寞地离开这个世界,不会再为了一份脆弱的友谊夜夜痛哭流涕。

我想起了那对我最珍惜的娃娃,于是我一骨碌滚下床,打开玻璃柜子,可是它们两个依然肩并肩地坐在里面,静悄悄的一动不动,用它们黑亮的纽扣眼睛凝视着我,像尸体一样缄默着。

2005年5月24日

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一个有着绿色毛线卷发和金色琥珀眼睛的娃娃坐在枕头上告诉我,会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躺在我的化妆台上,他不想让自己的爸爸妈妈哭得那么伤心。

大约九点钟,那个孩子来了。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癌细胞并没有完全吞噬他的年轻貌美,长长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投下雪泥鸿爪般的浅淡阴影,苍白的透明皮肤有些发青,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紫罗兰色的血管。我仿佛又回到两年前的今天那个令千千万万的人心碎的日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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