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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宫闱花-第15部分

小说: 宫闱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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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听,立刻就气急攻心,到底是谁伤了谁的心!当下也管不得什么主子奴婢的身份了,只恨恨道:“我还想问问您那几位兄弟在玩什么呢?不饶我么,若萌随时奉陪。”

我敢断定他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嚣张,但我丝毫不后悔,正当他想说什么时,德妃娘娘走了过来,接着他就如同没看见我一般,迎了上去,我也向德妃行礼道:“娘娘金安。”

暑气炎炎的六月间,我突然意识到生老病死的强大与可怕,因为,这个月里,连着去了两位亲王,先是皇上的五弟恭亲王,紧接着是他的兄长裕亲王。或许康熙爷真的与这位裕亲王感情颇深吧,听闻他薨了的消息后,竟兼程回京。

秋七月的时候,皇上亲自参加了裕亲王的葬礼,据说那日他悲恸至极,竟毫无威严地大哭了一场,之后便从苍震门入居景仁宫。实话讲,我有点不信。

没过几天,我在永和宫见到了胤祥,当我端茶进去时,他正在和德妃娘娘聊天,只听他说:“山东连日大雨,皇阿玛也是万分忧心。”

然而未及德妃娘娘开口,我已退出了门外,当时我只问了自己一句:这样不信任的爱情,拿来做什么?

我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决绝与坚强,哪里知道,事实并非我想象的那样。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是八月初十日,昨夜里下了场不小的雨,清晨便出了太阳,当时我刚从浣衣局那领了衣服,正走在往回的路上,耳边却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No。16
“上个月十三爷府上诞了位小格格,那边正在行满月礼呢。”那声音脆脆的,有些尖,轻而易举地,扎进了我的心中。

我就这样站在廊子里,一时不知所措,忽而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胤祥的金络白衣,想起瓜尔佳氏的如水秀颜,想起府中墙下缭乱的春草,想起碧塘树间沉淀的秋月,只待醒来,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潸然泪下。

他有女儿了。

是我想错了么?我本就不是真正的马尔汉之女,我本就只是虚顶了一个兆佳氏的名字,他的嫡福晋,也许根本就与我无关。

那暖融融的阳光忽然苍白起来,时空在这一瞬定格,像是一张旧去的黑白相片,记录下的,是光影虚浮的轮廓,是没有色彩的世界,就如,我此刻的心情一般。

世间的一切,是不是向来都如此?一次眨眼,一个转身,就已辗转变迁、面目全非。物如此,人犹是,情亦难免,连最真最深的心,也逃不开……

我病了,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病了,十四阿哥来看我时,一脸忧心忡忡,在装睡打发走他以后,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十月初的时候,他却是来看我了,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许久的人,此刻,竟然出现在我门外。

在听完芸眷那句“十三爷来了”后,我的眼泪忍不住汹涌决堤。

我拿着剪子将枕头划开,扯出里面的荷包,又赤着脚将锁柜子里的玉扳指拿出,一并放进了荷包里,芸眷站在旁边心疼地看着我疯狂的举动,却不敢阻止。最后,我总算安静下来了,坐在床沿上,沙哑着声音道:“烦你把这些递出去。”

她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还是接下了,然后走了出去。良久,她才进屋,坐在我身边,抬手捋了捋我凌乱的头发,轻声说:“十三爷守在外面,不肯走。”

我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说:“不早了,睡觉吧。”然后就缩进了被窝里,蜷成一团。

“你这样喜欢他,又不说清楚。”芸眷还想说服我,我却安静地闭了眼,不再答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感到她起身出去了,我兀自躺着,却根本睡不着。

既然已经不要我了,何苦又来招惹我?

第二天起来时,他已经不在那里了,明明说好不在乎的,心里却仍感到一阵落寞。我吃了芸眷端来的药,没再呕吐。

德妃娘娘似乎很体谅我,在得知我病了后,还专程遣了太医来。胤禟不好明目张胆地来看我,只托人捎了一支人参,我拿着那儿臂粗的人参,心里不觉好笑:本来就是虚火攻心得了病,他却还嫌这火不够,偏偏又送支人参来。

十月将尽,我的病总算好了,而这时,皇上西巡也回宫了。

那日,圣驾移到永和宫,恰逢这冬天以来,连着病了好些人,我和芸眷好好地忙了一通。

我端茶进去的时候,皇上正问起德妃娘娘的近况,忽然看见我进来,便道:“这丫头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德妃娘娘叹气说:“可不是,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这才好了不久。”

我干巴巴地回了句:“皇上、娘娘仁厚,奴婢卑微,不敢烦您挂记。”

“这丫头在你这儿也算是尽心尽力了。”说完看了我一眼,接着道:“朕觉得伊尔根觉罗家的伊都立甚是不错,不如就替马尔汉家搭一桩好姻缘吧。”

看来,我是注定要一生无玉了,没了就没了吧,反正,该还的,我已经还了。“奴婢谢……”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儿臣给皇阿玛、额娘请安了。”

我转身瞧见那藏青色和宝蓝色的袄子,施了个礼:“四阿哥吉祥,十四阿哥吉祥。”抬头间,只看见十四阿哥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清的不甘与……愤怒?不过此刻我没那个心情去研究,识相地退了出去。

回到茶水房,我用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平静说:“眷儿,皇上替我指婚了。”

只听芸眷那边手一滑,一壶滚烫的开水就跌落在地上,好在我俩都穿得后,并未被烫到。她惊道:“指给十四阿哥了?”

我边摇头边回说:“记不得是姓什么了,不过叫伊都立。”

她抬手就摸到了我的额头,半晌才开口:“你这样安静倒让我更不放心了。”

我不回她,兀自说着:“大概等放出去的那会儿就得嫁过去了,眷儿你说我要不要替未来的夫君绣个荷包?”不等她开口,我又接着问:“这新娘出嫁,喜房的锦被是不是都要由我来绣花?可我的手艺还很不到家,怕是要出丑了。”

“若萌。”

“眷儿,你再教我绣次鸳鸯吧。”

十二月,天气冷得不像话,风吹着就像刀子割一样,这个时候,皇上他老人家可谓丝毫不畏惧严寒,起驾去了修武。

而后又听说因为怀庆营的队伍不整,其总兵官王应统竟然被押入京城处了死,这个段子虽是被当作闲话来讲的,毕竟这死个总官兵也碍不着后宫啥事,但我却被深深震慑了,当时脑子里只有五个大字:杀人不眨眼。

今年的三十气氛不太好,连一个阿哥都没来,不过胤禟托人带了支翡翠钗子,十四阿哥则照常送了件玉饰,但也是托人捎来的。夜里德妃娘娘回来后一脸的疲惫,我只觉她冷冷地瞅了我一眼,一点儿也不和善。

初一的那天,大半的宫女都被遣出去送年礼了,整个永和宫除了德妃娘娘的贴身侍女,就剩下我和几个年老的嬷嬷。我管她玩儿的是哪一招,也难得见招拆招了,只当是落得个清闲。

忘了这天是初几了,皇上再次移驾永和宫,也不知道德妃娘娘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她偏偏将芸眷遣出去办事儿了。我又得厚着脸皮奉上了茶水。

不晓得皇上到底想做什么,连德妃娘娘都屏退了,我站在空落落的殿中,一双小脚踩在软软的毯子上,却如坐针毡。

“兆佳氏?绯夕。”皇上突然开口,记得上一次他这样叫的时候,他接下来就给了我一番警告。

“奴婢在。”

“你倒真是个别致的女子。”我觉得他这话说得很讽刺,不等我虚与委蛇,他又道:“不想朕这赐婚的口谕还没颁出去,就有两位阿哥站了出来。”

两位阿哥?胤祥,你……听康熙爷这样一说,我的心情竟好起来了。

我顿了顿,还是淡淡道:“谢皇上赐婚。”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现在就是他不让我嫁,我都要死皮赖脸地嫁过去了。

“马尔汉家的闺女,当真聪慧。”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只是单纯地想逞一下口舌之快,便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奴婢懂。”

唉,为什么这时我的嘴巴总比大脑快一点呢,当看到康熙爷那不悦的眼神时,我立马就后悔了,前面不该忍的都忍了,怎么到最后却没能忍住呢!

幸而,他似乎没打算再和我计较,只吩咐我退下。我又一次谢了恩,方才离开。

日子淡得就像白开水,却被北京的风吹进了不少沙尘,继正月谒陵之后,皇上哪儿也没去,安分守己地呆在紫禁城里。

那天下了小雪,可能也是今冬的最后一场雪吧,夜里的月光格外明亮,我搓着手往回走,抬眼却看到那映在皎皎月光下的清素身影。

“十三爷吉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一阵失重,就好像全身血液逆流一般。

“若萌。”他低声开口,带着说不尽的意味,我没应,只站在那里,垂着头。“你既选了他……就不要再与别人……”

我当下就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为人轻浮,还是水性杨花?”

他急忙解释说:“你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皇阿玛,不喜欢……这样的儿媳。”堂堂一个贤王,说出来的话竟如此断断续续。

我稀罕他喜欢,爱谁谁,还真是把自家儿子当宝了呢!虽然我并不知道胤祥口中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却仍说:“你明明知道我选的是他,又为什么还来找我?”

“我听说……皇阿玛要将你赐婚给伊都立。”他有些不敢看我的样子,顿了顿又说:“那天,九哥和老十四都求皇阿玛指婚,结果,皇阿玛大怒一场,我怕……”

“呵……”我低低笑了出来,原来,那日皇上口中说的,是胤禟,而不是胤祥呐。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说:“十三爷府上的格格快半岁了吧?”

他就像被戳到了痛处,我看着没由来一阵心痛,其实这样对他,我自己又何尝好过,心底一软,转开话题道:“十三爷的提点若萌心领了,若没什么事儿,还请爷先回吧。”

我刚想走,他却递出一个荷包,照着如水的月色,我一眼便认出正是我当初让芸眷送出去的那个。我强忍住泪水问:“十三爷这是什么意思?”

“送给你……”

“受不起。”不等他说完,我便出声打断了,而后我绕过他,阔步而行。

我做到了,转身,永远比眼泪快。

那天,我蹲在茶水房的角落里发呆,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不急不缓,铿锵有力,我懒洋洋地道了声:“进来。”

但一看清来人,我心里就不爽起来,不爽归不爽,礼节还是要有的:“四爷吉祥。”

他开门见山地说:“十三弟病了。”

“回四爷,奴婢管的是永和宫茶水房,并非太医院。”这还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也不亏待了谁。前段时间我病够了,怎么没人来替我伸张一下正义呢?况且,要苦总不能老苦我一个,这也该轮到别人了吧。

他难得没有恼怒,只说:“你若是有点良心,就去瞧瞧他吧。”

“十三爷自有他的妻子女儿瞧着,奴婢卑微,怕身带不详,重了爷的病。”这话的内容虽有点火爆,但我的口气还是很谦卑的,毕竟他可是未来的雍正爷啊。

“你究竟知不知道……”他突然转脸,死死地盯着我,调子也一改往日的冰凉,变得有些悲凉,“那日……我看着他哭了一夜,除了敏妃娘娘薨了那次,他从来都没这么难受过。”

……

我觉得命运就像彻底地跟我开了个玩笑,等这个玩笑渐渐明了的时候,我已坐在了马车上,往胤祥府上赶去。

而伟大的雍正帝,就坐在我旁边,他合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来十月初一那天,胤祥真的去找了我,只不过,最终却没有勇气叫我出去:一个在屋里等着,一个在屋外守着,我们俩就是这样的傻。后来,他喝醉了,潦潦倒倒地回了府……第二日,他在四阿哥的府上呆了一整天,竟然,还哭了……十个月后,他的府上添了一位胖嘟嘟的小格格。

话说,这酒后乱性其实也不能说他是完全无辜的,可终究,我还是原谅了他。四阿哥的话,就像是给我找了个台阶,让我可以完全顺着自己的心愿,来对待他。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帘子被小太监一掀,四阿哥压根儿不管我,径直走了出去,我也忙弓着身子下了马车。阔别已久的十三阿哥府,我终是又触到了这里的清香。

耳边是萦绕不绝的“四爷吉祥”、“奴才给四爷请安”……我穿着一身太监的衣裳,几乎都要将头埋到地上去了,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瓜尔佳氏银铃般的调子:“妾身见过四爷。”她并未注意到我,可再怎么,她也该好奇一下吧,毕竟,作为一个“奴才”的我竟然没给她见礼,看来,许是我低估了这个默默隐忍的女子呢。

“十三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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