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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黛玉传-第21部分

小说: 黛玉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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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人欲不理,奈何这话说得实在重,且难听,就此走开,倒像认可了似的,因此再忍不下,红了脸转身问道:“姑娘这是说我吗?”
  碧痕仰着脸打鼻子“哧”地一声笑道:“不敢,我说那说得着的人。这屋里并没有人可以做得正室夫人,撑破了天也不过是个姨奶奶的命。却叫我说谁去?姐姐倒不必来捡这空欢喜的名儿。”
  袭人气白了脸,走过来指着碧痕道:“你别这么夹枪带棒的。既要说,就把话说明白了。什么是心亏舌头短,又怎么是冤魂儿不安?我在这屋里几年,自问并没做过什么亏礼欺心的事儿,何时不小心?姑娘今儿这话,倒要说说明白。”
  秋纹忙劝道:“姐姐是怎么了,姐姐一向最宽宏大量的,同她一个糊涂人计较什么。”
  无奈碧痕正在气头上,再听不得这话,因此嚷道:“怎么是我糊涂?你们各个都是聪明人,所以才最能自保,长命百岁活着;我们都是糊涂人,所以才会得了不是撵出去,不是出家做尼姑,就是干脆一伸腿死了,倒也干净,省得呆在这院子里,被人家当贼防着,只许他鬼鬼祟祟,别人就多说一句话也有罪。”
  袭人听她句句都捎着晴雯、芳官等人,明知她素日与晴雯并不见得亲厚,今日如此,必是为了自己没有帮忙提拔之故,因道:“我知道你是为绮霰补了晴雯的缺,却没有提你,所以恼我。只是这件事是太太和二奶奶亲定的,并不与我相干,姑娘何以只是恨我?”
  碧痕被她说出心病,大没意思,更加道:“呸,我才看不上你那二两银子呢。打量谁都跟你似的,自以为坐稳了姨娘位,生怕别人同你抢,不论谁同二爷多说了几句话,或是侍候了眼面前的事儿,总要想方设法支使了人去,不使她与二爷说话,安的什么心?一边撵晴雯出去,一边还要防着五儿进来,芳官也不过白在二爷面前提了两句话,太太怎么就知道了?何苦来,又白白害死一条人命。”
  琥珀听她越说越狠,再料不到自己来访竟惹出这般官司,忙着劝碧痕收声,又拉袭人离去,只说:“你的为人,我们尽知道的,何必同她争吵。我们且到你房中说话。”
  偏袭人今日竟然性情大异,只站着不肯去,身子抖得风中叶子一般,哑着声音向碧痕道:“你不要在这里吵,我知道你会说话,黑的也可说成白的。你既然会说,我们便到太太跟前说去,让太太评评这个理,看我有没有不叫你们服侍二爷,不许另挑丫环,倒情愿自己独自拼死累活,还要落你一番是非的理。”
  碧痕听这话,便知袭人有撵自己出去之意,今日便不发作,改日也必会设个法子撺掇了太太或是宝玉撵自己出去,宝玉是不怕的,禁不住自己几句话,必会要自己留下;若是她同太太说了什么,只怕就难了。不如拼着今日撕破脸闹一场,她要保贤名儿,或许倒不敢明着变法儿,便要自己去,少不得也要捱上一年半载才好有所动作,倒还可有些转寰。想得定了,遂再无顾忌,叫嚷出来道:“打量谁是傻子?那日抄检大观园,连林姑娘房里的紫鹃因收着宝玉的荷包扇套,差点还有不是,袭人、秋纹这些人竟是干干净净的,说给谁,谁信?别的不论,我亲眼看见二爷当日把一条大红汗巾子系在她腰上,她后来解了收在箱子里,那是男人用的东西,怎么抄检时倒没人问起?还不是早得了风声,藏起来了?怡红院里,个个都有错儿,长得好固然是错儿,说句顽笑话也有罪,独她每天和宝玉偷偷摸摸的反倒没罪,可是奇事?太太耳根子软,眼神儿不到,难道这园子里的人也都各个聋了瞎了不成?自以为是要做姨奶奶的命,不等喝交杯酒就先圆房儿也罢了,没定名份就要装腔作势起来,我就不服!”
  一地下的丫头婆子听着,都大惊失色,有生怕株连走开避祸的,有心中称愿暗暗叫好的,也有趁势泄愤火上浇油的,上前假意劝道:“姑娘糊涂,她是老太太房里派下来的人,太太也要高看他三分,我们怎么能和她比呢?她和二爷的事,太太都不论,我们管人家咸淡!”
  碧痕冷笑道:“我当然管不着,我替晴雯屈得慌。花大姐姐,我倒想白问问你,家常做梦,难道没见着晴雯姐姐找你来吗?你欠她一条命,就这么平白无故算了不成?何苦呢,撑破了天,也不过是个姨娘,离宝二奶奶差着好几层儿呢,犯得着这样杀人放火的,就瞒得过人,也瞒不过天,还有脸说不欺心亏礼,自己到院里海棠花前边表白去,看看哑巴花信也不信!”
  袭人进门时原苍白着一张脸,同碧痕吵了几句,胀得通红,此时听了这话,忽而转紫,指着碧痕,只颤着说不出话,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往后便倒。小丫环们都吓得乱跑乱叫道:“了不得了,碧痕一句话把花大姐姐气死了。”
  碧痕倒又害怕起来,心道她竟然这样不济,果然害了她命,那些人岂肯饶我?不如赶紧走了为是。趁人乱着,拔脚便跑,一溜烟出了园子,只管觅那人稀的地方跑去,直跑了一盏茶功夫,方站住了呼呼直喘,心道:这回可怎么好?府里是断然回不去的,被拿住了,一定打死,且连累老子娘;便不死,也少不得一顿打,拉出去或卖或配人,终久还是个死;若要走,却又走到哪里去,只怕不出两天,倒饿死了,再不就被拐子抓去,比先时更惨了。
  忽然听到一阵木鱼钟磬之声,抬头看时,只见一堵高高的院墙,略露出些树冠,隐着一个塔尖,恍然大悟,原来是座庵堂,心中倒得了一个主意:从前芳官藕官出来,不是去了什么庵什么庙做姑子了吗?那边大老爷要强娶鸳鸯做妾,她急了,也铰了头发说要做姑子去。看来这做姑子,倒是一条避祸藏身的好路,不如便求求住持,只说家乡发瘟疫,娘老子都死了,自己来京投亲戚,偏那亲戚也不在了,横竖先躲几年,有口饭吃,其余的,慢慢再做道理。
  这碧痕心高气大主意正,打定心思,竟站起来掸一掸衣裳,又故意拉乱头发,便上前敲门。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第八回 小红步红拂女梳头 宝玉效司马光砸缸

  且说宝玉自北静王府拜寿回来,先到贾母处告诉了,又出示了北王赏的镶嵌绿松子石铜镀金镌花撒袋一副,这是单给自己的;另有佩刀、方齐头漆鞍、雕花辔头等骑猎行头各三份,乃是分别赐给玉、环、兰的,皆饰金嵌玉,雕花镂螭,十分华丽贵气。
  贾母看了十分高兴,又问了贾政,知道宝玉席上献诗,颇得公侯王爷们的赏识,更加得意,因向众人道:“说他不读书,性格儿乖谬,真要待人接物时,倒也不丢大人的脸。”众人自然都凑趣奉承,说些眼面前儿的话来恭维,将宝玉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古今第一个文武双全、才德兼备的贤子孝孙,这也不消细说。
  一时宝玉去了,贾政仍侍立一旁,王夫人度其情形,知有事故,因约邢夫人同去看巧姐,余者也都各指个缘故散了。贾政这才缓缓向贾母说明,北静王今日已然略微致意,愿结秦晋之好,只因两府世交,惟恐擅请官媒造府反为不便,所以先探准了府里的意思,若无异议,再邀媒来请,择吉下聘。贾母听了,半晌无话。贾政便又禀道:“我因北王并未指明是府里的哪位姑娘,且未问过老太太,所以并不敢擅自答应,只含糊应对了,回来听母亲吩咐。”
  贾母道:“其实这件事,我和你太太并琏儿媳妇早已有过商议,也都心中有数。只怕北王看中的便是你侄女儿林姑娘。你只看二月里林姑娘生日,北王送的那些礼就知道了。不过宝玉的年纪也不小了,我的意思只要亲上做亲,不知道你怎么看?”
  贾政猜忖着贾母的意思,知道意下也是要纳黛玉为孙媳,恭敬议道:“母亲看中的必是好的,只是若拿这话去回北王,好像不妥,早不说晚不说,待北王有意结亲,才又说府里要留下自娶,倒好像存心与北王争抢似的。想宝玉从前为个戏子,已经与忠顺王府不睦,只因娘娘在宫中甚得圣眷,北府里又一直同咱们交好,有意偏袒,忠顺府才不敢怎的。今日这亲事,又与从前争抢戏子不同,乃是与北王争夺心爱之人,倘若不从,势必与北王交恶。俗话说:孤掌难鸣。往日里同咱们相与的几家这些年里竟都落了势,就只北府里还肯看顾些。若再得罪了,他日若有些大意失脚须倚傍处,再去求谁照应?谁又敢与北静王爷争锋?”
  这话却说中贾母心病,因前些日子甄家被抄,史家外放,王子腾亦因贾雨村案牵连挂碍,尚在审理之中,因此每每烦恼,今闻贾政之言,亦知在理,叹道:“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会不知,怎会不想?自然都是酌量过的,所以才自己忖度着不肯说给你知道,省得你操心。前些时候我已经叫琏儿进宫求了娘娘的旨,偏值娘娘随驾春围去了,只等娘娘回来赐了婚,那时再拿懿旨去回复北王,便可无虑了。总不成为了讨王爷的好,倒去逆娘娘的意。如今你却不管捏个什么谎儿拖延几日,好歹请准了娘娘的旨,就见分晓的。”
  贾政想了想道:“也只得这样。怕只怕儿子无能,若是北王心切,立时三刻便要请媒下聘,到时候即便娘娘有旨,只怕也难转寰的。我今日在他那里坐席,看到不仅朝中的这些近臣贵戚都与他交好,便连海外诸国藩郡也都有寿礼。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只怕今上也要敬他三分,何况我家。”
  这话却逗起贾母另一番心思来,因问:“前些时候宫中来了许多太监、画师,给三丫头、四丫头画了像,说要送入宫中备选,到底是怎样的?”
  贾政凝眉道:“这话,今天我在席上也听那些王公大臣们提起,正是为着这些海外岛国的王储而起。原来今上德被四海,惠及宇内,遂使四海来降,远近都要奉迎接交,愿与我朝结百年之好……”话未说完,早被贾母打断,不乐道:“我只问你这件事情跟咱们家有关没有?谁叫你长篇大论地颂起上来,听也听不懂,可不闷人?”贾政因赔着笑,从简说道:“皇上想用联姻的法儿笼络各国王储,所以才请官媒将各公侯府里未出阁的及笄女子造册画像,咱们家三姑娘、四姑娘都在备选之列。倘若皇上点中,或是被海国王储看上,就要赐婚远嫁的。”
  贾母吃了一惊道:“这不就是和番?若果真把两个丫头送到海外岛国去,这辈子岂不连面儿也见不着了?”说着泪流满面。
  贾政忙劝道:“哪里就会那么巧,偏偏选中了咱家的姑娘呢?听王爷们说,凡有封诰的门第都在备选之列,正是百里挑一,未必就到咱们的。”
  贾母这才慢慢地平缓了,终究不放心,又命贾政派人进宫打听着点,又叹道:“倘若娘娘在京,还可进宫里与她商量,让她帮着留点儿神,偏偏又去了潢海。”
  贾政也深为叹息,并不敢再说别的,只是赔笑劝慰而已。一时回到房中,赵姨娘来服侍着换了衣裳,贾政便在王夫人屋里歇了,于枕边又将两国联姻之议说了一遍,王夫人也觉忧心,又问:“虽说三姑娘不是我生的,从小只看作亲生的一样,果然要去了,我倒失了臂膀。”又问,“与她娘说了没有?”
  贾政道:“同她说什么?又没放定,若教她知道,少不得闹得阖府皆知,倒不好。”遂放下不提。
  且说宝玉回至房中,听说袭人因和碧痕怄气,居然气得吐血发昏,忙问大夫来看过没有,待听说已经报给二奶奶,大夫来过瞧了,便又问症状药方,一边走进屋里来。袭人犹躺在帐内,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听到宝玉声音,只是流泪,不肯说话,也不睁开眼来。
  宝玉见她这样,又急又痛,握了手劝道:“我并不知情形是怎样,但你素日大方体下,况且一个屋里住着,勺子也要碰碗,斗嘴怄气是常事,何必这样在意?我听说碧痕自知闯祸,已经跑了,这会子且不知是死是活,少不得还要叫焙茗到处打听着,若找着了,必带她到你跟前来赔罪。”
  袭人闭着眼只是哭得哽咽难言,一时挣扎坐起,又吐了几口血出来。宝玉更加痛心,叹道:“如何一天不见,便这样重起来?必是大夫的脉不准,还得另请才是。”说着便要打发人去再请一位大夫来。袭人听见,这才睁了眼,拉住宝玉衣襟不叫去,哭道:“饶是她们有那些闲话,你还替我扬铃打鼓地满院挂幌子去。你出去一日刚回来,还不好生歇着,明日且勿声张,只悄悄叫小厮请大夫来瞧了就是。千万别叫老太太合太太知道,反被人闲话,说我轻狂。”
  宝玉应了,哪里睡得着,一晚上起来数次,时时来袭人床前问候。袭人生怕他不安,只假装睡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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