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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疯狂麻将城-第47部分

小说: 疯狂麻将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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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说:“过去,人家都说文人是骂官的,两者是油水不融的。平时大家聚在一起,也是慷慨激昂地抨击时弊,批评腐败。可今天我懂了,要是文人当了官,十有八。九比原来的官更坏。再说,为什么有很多文人是假洋鬼子,随时准备弃文从官?因为真正的文人难当,也为社会所瞧不起。现在改革开放的年代,党要求我们敢于说真话,敢于剖视残余的不良的封建历史文化,割掉肿瘤,轻装上阵,这是每个文艺工作者义不容辞的责任。但很多人都害了近视病,眼睛只盯住鼻子前面几寸的地方。因为说真话一不能做官,二不能发财,说它做什么呢?但事实证明,说真话的才有力量,才有战斗性,小小的笔杆才能搅起时代的漩涡,才能为改革推波助澜。我还要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让别人去说吧,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钟山真的抬脚要走时,丛科长、“红司令”和几个副主席都一齐拽住他,要他将录音带交出来。

钟山很奇怪:请问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根据哪一条?

丛科长说:“这个会议不准录音。”

“这是什么秘密会议,有什么国家机密吗?”

“擅自录音是一种违法行为。”古副红着脸说。

“好了,既然我犯了法,你们叫警察来找我好了。再见。”

说完,他抽身就走。

也许他动作太迅速、太果断了,科长主席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办?喊住?强行拽住?拦住?截住?抱住?……

钟山已经走远了。

……

钟山刚到家,叶先生就跟踪来了。

叶先生的个子跟他的胆子一样,很小,大约只有一米五五。按当今流行的男子汉标准,不知已打入了几等残废。相比之下,钟山就太高了,一米八的个头,宽肩,长腿,又穿着牛仔裤,更显得耸然挺拔。遗憾的是他长得太漂亮了点,太秀气了点,太像个“白面书生”了。而现代男子汉都讲究一点粗犷,灰黑,彪悍,甚至丑怪……据说幽默大师伏尔泰就“瘦得像一串骷髅,长鼻麻面”,可算丑狠了,但法国的名媛闺秀却把看成“丑马王子”,崇拜他,爱慕他,使得他有足够的自豪感去揭露社会的虚伪,伸张人类正义……可惜麻将城不是巴黎,这里太沉闷、太闭塞了。叶先生大概就是这种标准的小城人──凡认识他的人都说他好。他实实在在是个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叶先生对谁都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此刻他仰头望着钟山,脸上露出艰难的微笑,让人联想到一头正走向刑场的温顺的牛。

钟山见状也不忍心捉弄他了。他当场向他掏出衣兜里的一切杂物,说明自己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不必当真。

然而他不肯信。

“我是,是是为你好……别给公安局抓抓住辫子呵……”他悲哀地望着钟山,几乎要落泪的表情。

这回轮到钟山无可奈何了:“唉,这年头,连个玩笑也开不得了。”

钟山感到对他真是爱莫能助。

“算了,我只是为,为你好……”叶先生最后说,“今天,我我们在会上说,说了一些违、违心的话,你不要那个……是上面逼、逼住我们要,要表态的……”

他为自己赎罪,同时也为别人开脱。真是好人。

钟山真正地被他感动了。同时又感到一阵空前绝后的失望……
52。尾声:小城故事多火 烧 麻 将 城
(九)麻将的另一种打法

哪颗树下没有鸟粪,这反而使花开得更香。

雾自以为消灭了山峰,其实,却点缀了山峰。

上帝创造的世界并非永恒存在,只有创造者才是唯一的永恒。

──题记之三

……

有人说过,麻将城出过很多“名仕”,却从未出过一个真正的男人。至少不曾出过一个至始至终的男人。是地域关系,还是遗传原因,小城的男人好像个个被阉割过一样,每到大义凛然的时候,他们就萎缩成了一团。当然,小城也没有出过真正的女人。如果出过真正的女人,她是会培养出一人真正的男人来的。因为一个好的女人总是男人的一个好学校。小城的女人喜欢寻求男人的保护。每到危险关头,她们便及时拉着男人的膀子逃之夭夭。小家庭,不安乐窝,小格局,小气色,小圆桌旁围一圈,麻将牌糊起来哗哗哗──这才是小城人奋斗的目标。

再有力的男人掉进来,正象是掉进了泥淖,越挣扎陷得越深。

钟山的老婆小兰是麻将城的女儿。当年小兰擅自与钟山恋爱家里就不同意。小城人历来喜欢与小城人联姻,这样势力更大,关系更多,基础更稳固,“进步”的路子也更多。很多人都说,小兰若不是嫁给钟山的话,早高升了。

而现在,她连最后一点自我希望的火星也被自己的男人扑灭了。

要命的是,还感到惶惶不可终日。

她后悔不该为他去卖那几本书。她怕人追查,怕罚款,怕有人晚上敲门,怕丈夫孩子遭到不测……她觉得男人都自身难保了,还有能力保护她吗?她便没有了安全感。而小城的女人没有安全感是断断不行的。于是失眠,于是神经衰弱,于是喜怒无常,歇斯底里……还不能回娘家。娘家个个骂,还要打。因为他们一看便知,书上的好多素材是小兰提供的。

小兰并不是故意提供的。小兰从小就会打麻将,从小就生活在麻将堆里,她说话不可能不说到麻将。但小兰不上赌桌打麻将。这在小城是罕见的。在麻将城,即使女人上桌打麻将也算不得真本领。所谓真本领是指陪有地位的男人或“大款”们打──男人从来就是女人手里的一张牌,就看你会不会打了。

要不是钟山,她也许会打得非常出色的。可惜钟山不许她打,自己还坐了牢。钟山现在好像又要坐牢了。风声是越刮越紧……

这天晚上,钟山为了解闷,独自去了文化馆办的“文化舞厅”。

舞厅的票已经卖到了22元一张,广告上写着:有乐队,有小姐伴歌、伴舞。听说进舞厅的大多是些个体户、鱼贩子、麻将贩子,文化越高的越进不来。除非有种人物是不要票的。钟山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好在自己是记者,以前进舞厅从来是不要票的。

可今天有人拦住了他──“票”!

是文化馆那个叫“日内瓦”的人,脸上的几颗麻点象麻将牌上的六 ̄八饼,在门口的霓虹灯下熠熠闪着星光。他装着认不得钟山。(听说他家就住在书中写的旧社会那条“麻将街”上,当时是赌场、窑子集中的地方。)

钟山进退不得,只好掏了22元钱。

钟山坐在咖啡座上。一杯咖啡啜完了,二块糕点也下了肚,还没有一个舞女来邀请他。过去,她们对他可是众星捧月似的。他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以前,他在这些“哥儿们”“姐儿们”中间能感受到一种比酸溜溜的“上层社会”或“文人圈子”更朴质、粗犷、自然的气息。他作品里的好多素材就是从这里无意间得到的。可现在,他似乎从根本上失去了他们……你触到了小城的隐私,小城便象一只受伤的蚌,将身上的硬壳紧紧地夹起来,不留一丝缝隙……

“对不起……”这时一个围白裙的服务小姐来收拾桌子,过程中悄悄塞给他一个纸条。他疑疑惑惑地展开来:

快走!有人要打你!!

……

看样子,小城并不是没有黑手党啊……钟山站起身来的时候,不无兴奋地想。

钟山出了舞厅,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爬上了文化馆的最高层──六楼。六楼是间画室,有好多学员在那里画画。他穿过歪七竖八的画夹,上了阳台。他喜欢从那儿俯视小城。

小城的灯火都掉进了不深的深渊。夜,是死气沉沉的。连一块象样的霓虹灯图案都没有。小城,发展到今天,便凝固在这碉堡似的六楼上不动了……

一阵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他忽然觉得,如果此刻有人把他从这阳台上推下去,一定很容易的……想到这里,又打了个寒颤。“呤呤呤呤呤……”背后猛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钟山意识到,“碉堡”关门的时间到了。

钟山慢慢走下楼。出大门的时候,看见前面那个“白裙”姑娘的脸一闪,随后又看到几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一闪一闪,紧紧跟着她……

钟山预感到了什么。他用围巾把自己眼睛以下围住,骑着自行车,保持一段距离跟着他们。果然,刚转过一条小巷,那几个“皮夹克”就突然加快了速度,用摩托车朝那个“白裙”撞去──只听得一声惊叫……没声音了。

钟山不由得狂喊起来──“抓流氓──有流氓行凶啦──”……

一连喊了好几遍,路上的行人反面纷纷躲开了。

小巷里响起一阵摩托发动声,朝他这边冲过来。钟山情知不好,忙调转车头,朝另一个小巷里钻去,见弯就拐,拐,拐……狂暴的摩托声还是越来越响。又转过一个弯,迎面扑来一阵臭味,依稀是一座厕所。钟山连人带车骑了进去。在黑暗中,只听见外面一阵摩托声呼啸而过……。又呆了好一会儿,直到没一点可疑的声音了,钟山才慢慢退了出来。定神一看,昏黄的路灯光下依稀辩得出两个残缺不全的字:

女厕

……

正愣着,厕所里面又出来一个,一照面──不好,是个姑娘。姑娘脸上迅速掠过一阵惊慌,扭头逃离而去……

报社办公室里的沉默气氛已经保持了好几天了。(准确地说,钟山一进门,办公室里便那肃然无声。)门“吱呀”一声,有人走进来。坐下。办公室里重又恢复死静。副刊编辑室里一共三个人。都死死坐着。钟山头脑里乱乱的。坐在桌前,见台上的日历已经好几天不翻了。停止的这天是一月十三日──他收到1500册书的日子。

每张日历后面都印着一些名人名言。他百无聊赖地翻着,努力想使自己静下心来。

一张张的翻过去。

忽然一声──“钟山,主编有请!”钟山茫然地抬起头来。似乎整个报社大楼的空气都凝固了。只有钟山一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好像大家都知道了什么,只有钟山一个人不知道。钟山终于迈进了那道门槛。记得上次也是这么一声,钟山迈进去后,就没空着手出来。这次,大家的心同样提了起来。

这次,总编室里没坐着公安人员。但总编副总编几个人全在。“请坐”。总编说。“老板桌”对面留着一个空座位。钟山瞥了瞥,没坐。“坐下来说。”总编说。钟山站着没动。也没吭气。屋里几个人互相瞅了一眼。总编重新回过头来。“你先看看这个。”

总编递给他一迭稿纸。

……

从笔迹来看,并不是诸位总编们的笔迹。经验告诉他:这是出于什么人的笔下。

翻过一页,是一篇字迹潦草的文章,用复写纸复得模模糊糊的,依稀能辩出这样几个字:

岂能这样写和编?

林黑……

……

钟山知道,林黑是那个“红卫兵司令”的笔名。(也许由于他姓林,整天蹲在黑乌乌的煤库里,故有此笔名。)看来他是非立一功不可了。钟山心里不禁发出一声苦笑。谁都清楚,林某是市委的“内控”对象。过去他的文章小城的报纸从不让登的。这次他总露了一回脸,也算出了一口气。

钟山不知道总编们为什么叫他来看这个。但这个他其实早就估计到了。

“情况摆在这里,”总编说,“不用多说了。我们只好劝你调离报社。在你联系到新单位之前,先去经营部编广告,还有……你的记者证……”

“说下去。”钟山直视着他,鼓励他道。

总编垂着眼帘,“现在……这个,不说你也清楚……我们也是不得已……”

“为什么?”

“为什么?……”总编惊讶了,嘴慢慢张了开来。

“你能告诉我,你这是根据哪一条?”

“根据……”总编小心翼翼的,“你是说,是说,我们,无权……?”

“不。不是权力。是理由。道理!真理!──总编你能告诉我吗?”……

总编副总编们全体露出尴尬的笑状。

“好吧。你们下一个书面通知,我就交出记者证。”

说完,钟山甩门,走了。

大家看到,这次他没有带着手铐出来。没准这是个进步。可钟山没料到,总编们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因为大家知道,总编们奉上级之命,要求钟山做出深刻检查,然后予以行政记大过处分。其实总编们心里也不赞成这么做。可有什么办法?在小城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现在面临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很小很小的选择罢了:要么搬掉钟山,要么搬掉自己。现在,总编室里整整愣着五个人,四男一女,最大的五十七岁,最小的四十九岁,平均年龄五十五点三三……)

……

这天晚上钟山回到家,立刻觉出气氛异常。推开卧室门,发现老婆搂着五岁的儿子在默默流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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