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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部分

新宋-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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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商人要极尽猜谜之能事。

“本官自幼好学,喜欢博览群书,曾听一西域回鹘商人言道,黑衣大食曾有数位哈里发,极崇文教之功,自极西塞夷诸国译介诸贤之书为大食文字书稿,前后历有百年,这百年所译之书,大抵便这几张纸上的书目了。本官当时便立下心愿,要将这几位贤王所译之书,延致中国,再译成中华文字,供我大宋皇帝御览……”

听到石越说到这里,彭简不由恍然大悟:怪不得你石子明这么费心尽力,原来是想讨好皇上,嘿嘿,这种大事,我彭简也不敢后人的。彭大人立时精神大振,认认真真听石越继续说道:

“……恰好天子遣本官牧守杭州,而杭州又有众位黑衣大食之臣民,这是上天叫本官了此心愿。因此烦劳诸君在此相会,助本官一臂之力。书单上所列诸书,各位若能罗致,送交西湖学院,只要裁定为真本,每本书本官赠予白银五十两,一人若能献上八十本,两年之内,杭州市舶司不收他分文关税!”

石越此言一出,底下立时一片哗然。当时阿拉伯帝国黄金五百年虽然已过去,但是文明之花并未遭到太大的破坏。虽说印刷术不及中华发达,而大宋也严禁印刷机器出口、工人出境,但是手抄本之流传,毕竟也不在少数。搜罗八十本书并不容易,但是也不会太难,却可以免除两年关税,那些拥有几条船的商人,此时心里已经盘算如何去买那些书了。

有一个夷人立时站起来,学着中国人的样子向石越长揖为礼,用夹生的官话说道:“石大人,我们不是黑衣大食人,如果可以献上八十本书,也能一样免税吗?”

“当然可以!”

“并且本官将在西湖学院建塞夷译经楼,在各处发布榜文,凡是通达华文、大食文字者,可揭榜入译经楼译书,每月俸银十千钱,一切食住由学院供给。待书译成之后,本官进献皇上,皇上自会别有封赏,而其后由印书坊颁行天下,译书者皆可署名其上,随书而流传千古!”

曹友闻听石越所说诸事,隐约感觉似乎背后皆有深意,而目光更是长远。但是他毕竟限于所见,哪里又能知道自己所参预的这次会见,对中华有什么样的影响?他只是觉得石越所说之事,其实与自己这些中华商人无关,不知道把他们也一同召来,又有何事。而见识更差一层的,不免觉得石越爱书成癖,白白便宜那些夷人许多关税钱。只不过便是彭简也知道,御史们绝对不会拿这个弹劾石越,因为就算弹劾,也不过徒为石越增添一个佳话,皇帝与中书,最多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然而接下来石越所说的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让彭简与曹友闻心惊肉跳:“……另外在此公布一事,本官已向朝廷荐钱塘尉蔡京蔡大人为提举杭州市舶司,一年之内,将建三十艘战船,组成船队,保护商船通往南洋诸国之安全,凡本埠欲与海外贸易之商行,皆可交纳一定之保护费用,跟随船队前往……船队之建成经费,亦有赖于在座诸君之资助……”

“万万不可,石大人,万万不可!”石越话未说完,彭简已经吓得脸色苍白,惨无人色,连声制止。

石越转过头了,望着彭简,从容问道:“彭大人,有何不可之处?”

“私建军队,形同谋反,守臣掌军,大违祖制,这是灾门之罪,石大人万万三思。”彭简激动得手舞足蹈,似乎想拼命制止。毕竟这件事情,如果他不表明态度,一定会牵连到他身上。

“私建军队?”石越一脸疑惑,半晌才恍然大悟似的笑道:“彭大人不要误会,这三十艘战船,其实是商船,本官不过是下令市舶司不仅仅要征收关税,管理贸易,同时也要主动去贸易,蔡大人已经算过,一年快的话往南洋往返两次,利润可达百万贯,慢的话往返一次,亦可得数十万贯,有这些收入,茶盐税引之缺,便可补上,同时亦可顺便招致夷商,说明本官奖励贸易之意。”

彭简惊魂稍定,颤颤的问道:“那为何要建战船贻人口实?”

“有两个原因,一是海上盗贼甚多,既是官府之船,就要有一定之武力加以威慑,因此这支船队,亦军亦商;二是既是官府之船,去往南洋诸国,就要扬我大宋之国威,示皇帝陛下威加四海之武功,若非战船,不免为夷人所轻,因此这支船队,亦官亦民。”蔡京向彭简揖了一礼,代石越答道。

其实造成战船,根本还是为了找个借口让外贸商人们出钱,毕竟现在府库根本没有本钱去建大船,建三十艘大船,加上招集水手,平时供养,那笔开销是相当惊人的,不让商人们出点血,怎么去想办法快挣回就要预支掉的三年盐茶之税?不过这些话,当着众商人的面,是说不出口的。

“这,这,总是不妥,石大人,千万要三思。”彭简心里是绝对无法安心的。

石越笑道:“彭大人不必担心,本官必会请旨。若有干系,本官一人承担,绝不连累彭大人就是了。”

他口头说得轻松,心里却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和朝廷会怎么样处分这件事情。其实司马梦求已经谏过这件事情了,当时石越倒是慷慨得很,回道:“事有可惧者,有不可惧者,若事事皆惧,则一事无成。”而司马梦求也实在想不出上哪找一笔钱来补上三年的盐茶之税,只好勉强同意。就为此事,石越写了几封奏章信件,分别递呈皇帝、王安石、冯京等决策人物,盼望能得到支持。

而蔡京心里,却也充满着紧张、兴奋之情。他明明知道这件事情风险极大,弄个不好,他和石越一起就会被弹劾得永世不能翻世,却依然顺着石越的思路帮他想点子,因为他知道一旦成功,他必然成为石越的心腹,又为国家打开巨大的财政来源,循此之蔓,一路上爬,前途真不可限量!在他眼里,那支船队实在是一条从杭州钱塘尉通往汴京禁中政事堂的金光大道!

……

汴京城,大内。

赵顼身着明黄的龙袍,坐在御书房中小憩。

刚刚从崇政殿亲试武举,一口气点了文焕、薛奕、吴镇卿、段子介等七人武进士及第,亲授左侍禁,田烈武以下二十余人武进士出身,依例都授右侍禁之职。这是赵顼登极以来第二次亲试武举,熙宁三年,他曾经亲取康大同为武状元,那时并无半点疑虑,但是今年的武举,却让几个主考官十分伤神,众人意见不一,原来文焕、薛奕、吴镇卿、段子介、田烈武五人,若论武艺弓马,兵法阵图,竟是相差无几,根本分不出高下来,权枢密副都承旨张焘和龙图阁直学士张焘,虽然异口同声,说这五人都是良将之材,但对于谁高谁下,却各执一辞,互不相让。

而试文辞之时,田烈武文理稍拙,自然难以进士及第,其他四人,竟又是相差无几,吴镇卿本是文进士,段子介是白水潭的学生,文焕、薛奕是武学学生,四人的策论各有所长,让主持文试的刘攽、黄屡等人又争执不下。最后不得己,只好把这四人并列一纸,请赵顼亲自裁断。

这四人之间,本来就已经难断高下,不料到了崇政殿殿试,王安石又为田烈武大报不平,说道:“武进士要文辞何为?能武艺、通兵法、晓阵图足矣。田烈武是功臣之后,当赐武进士及第,以示朝廷奖励死节之意。”

此言一出,立时引来枢密院官员群起反对,张诚立即反驳:“丞相所言诚为至理,然不在武举之前定下制度,考试之后再为此言,如何示天下以公正?”赵顼当然不可能知道张诚不惜得罪王安石,实是因为张家与文家世代交好,而他亲自主持武试,自然心里明白若论武艺,这些人中,倒是田烈武最高,这时若用王安石之策,那么田烈武只怕就不是“进士及第”,而是“进士及第第一名”了。他觉得张诚说得在理,最终还是没有采纳王安石的意见,只不过为了照顾王安石的面子,便把田烈武放在进士出身第一名,又亲自下令,编入殿前司捧日军;而以文焕为第一名进士及第。

这么着一天下来,年轻的皇帝身子已略觉疲惫了。他毕竟是个太平天子,整日价养尊处优,哪里比得上马背上的皇帝身体好?他父亲宋英宗的身体就不太好,留给赵顼的朝廷,又有处理不完的国事,加上一直无子,他不免又要格外努力,即位不过六年,年纪不过二十有四,身体却比不得在藩邸之时了。

但是隐患重重的国家社稷之托,是不能让赵顼一直休息的。御书房里分门别类,堆满了政事堂递进来的奏章,和一部分有直奏大权的大臣递进来的折子。苏颂、孙固、刘攽三个知制诰恭敬的坐在下首,整理着奏折,把中书的急务和一些认为皇帝会比较关心的,先递到皇帝跟前,若皇帝要批答,则把意思说明,由知制诰执笔书写,谓之“内批”。

“陛下,这是石越五天来的第三封奏章……”刘攽轻轻把一封黄绫封面的奏章递给皇帝,他知道这几天赵顼读石越的奏章读得津津有味。从到杭州开始的第一封谢表起,石越递上来的奏章,根本不就像是奏章,倒像是一篇篇游记,他在奏章中历叙出京开始沿途所见所闻,在杭州一切施政要略,心中构思,又有对官员的观感,事无巨细,几乎再没有遗漏的地方。又胜在文辞情理,颇能引人入胜,种种有趣滑稽之处,连孙固那样正经的人读了,也不禁要忍俊不禁,经常逗得皇帝哈哈大笑。

刘攽很难理解石越这么老成的人会在皇帝面前如此自在洒脱,一般人写奏折,都是“顿首”“死罪”、“诚惶诚恐”,其中歌颂皇帝之圣明,表明自己之渺小的内容,充斥全篇,真正伴君如伴虎,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皇帝。象石越这样一篇奏章,洋洋洒洒数万字,每次都是厚厚一本,几乎是到了不厌其烦的地方,放在别人身上,是不敢想像吧?而皇帝却偏能看得开心,丝毫不以为意。对此刘攽只能理解成“天授”,是他们君臣相得的缘份,换成他自己有朝一日出外,也决不敢东施效颦。

“这个石越,真是胆大包大。”赵顼一边看奏折,一边笑骂,“等一会丞相过来必要说他。”

刘攽、苏颂、孙固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望着皇帝,一面好奇石越又在奏章中写了什么。前天的奏章说预支三年盐茶之税,拍卖盐场,种种出人意料之举,皇帝和王安石都已经同意,批复的公文都到了路上,今天所说,不知又是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赵顼笑着把奏章递给刘攽,“刘卿,你们自己看吧。真是恃宠而骄,竟然要造战船,还说不用花朝廷一文钱,每岁可多支数十万贯。让朕准他试行,若是成功,将来广州、泉州也可以造船队出海。”

刘攽接来奏章,细细读完,又递给孙固,一面笑着对赵顼说道:“陛下,石越现在倒不象个儒臣,倒像个商人了。”因为王安石执政,刘攽虽然对石越牧守一方,不讲文治教化,却专门追逐利益心里有点不以为然,却也不便明说言利不好。

孙固看完之后,却没有那么客气,“前次石越还是劝农桑,循的是圣人之道,这次却是本末倒置了。他大谈通商之利,通商有何利可言?只会败坏风俗道德,何况私造战船,实在大胆,臣以为应当严加训斥。”

苏颂不动声色的看完,把奏章递还皇帝,这才从容说道:“孙大人此言差矣。孰为义,孰为利,石越在《论语正义》中说得清楚,臣以为是深得孔孟之要义。为国逐利,是大义,为民逐利,是大仁。通商海外,如石越奏折中所说,以中国泥土烧制之陶器,绵花织成之棉布等无穷无尽之物,换得海外之特产、金、银、铜钱,甚至粮食,岂不远胜于加赋于百姓?何况船队又不花朝廷一文钱,以兵养兵,若其成功,朝廷坐享其利,若其不成,于国家无丝毫损害。这等事情,何乐而不为?”

刘攽想了一回,也点头说道:“苏大人所说也颇为有理。若能以兵养兵,建成水师,他日国家若有意于燕云,进可联络高丽,夹击契丹,退可巡逡于辽东沿海,便辽人首尾受敌,此亦一利。不过朝廷自有祖训,船队既有水师之实,石越所荐蔡京固然可用,前日里预支盐茶之策,石越也说是他所出,想来是个人材。但是为防微杜渐,朝廷需派一使臣持节节制。”

赵顼这时听刘攽说起,倒猛然醒悟过来,笑道:“这个蔡京,的确是个人材,不知道是哪里人,家世如何?”

“据说是蔡襄族人,熙宁三年与其弟蔡卞同中进士,当时传为佳话,不过那一科人材辈出,似唐棣、李敦敏、陈元凤辈都是一时俊彦。蔡卞现在工部,协助军器监改革诸事。蔡京的升迁倒是比较迟滞的,一直是做钱塘尉。”刘攽随口答道,身为皇帝身边的机要秘书,对于种种事情,必须要广博多闻。

“原来是蔡卞的兄长,那么就依石越所奏,让蔡京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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