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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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语气转嘲讽,「更何况,我不认为那两个还有什么声名可败裂。」
原本她不想多谈,但陈祭月一副大堂过案的索问…好,她投降了。
「是是是,我是故意刻意这么高调。因为凡事越摀着越容易出事。」她叹气,「少主,北陈拿出十二万的诚意,我很承情,但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那两个…和我是不死不休的局。」
本来事情不会这样发展。应该是海宁侯夫人小产血崩身亡,海宁侯世子承爵,尚柔然公主,然后早产,却母子平安,柔然公主与海宁侯伉俪情深,只羡鸳鸯不羡仙。
至于那个前海宁侯夫人,谁也不记得,就算偶尔被提到,顶多叹息一声薄命。
毕竟是内宅,毕竟皇后懿旨只是口谕,没有任何证据。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的贴身婢女逃出去报信,虽然被重伤,却被九哥救下,来得及把口信说完才亡故。这才引得爹爹和哥哥们领着一票家人打破门,一路驰马进去。
知道消息的皇上这才大惊失色的派人前往,但老爹已经干脆挂冠于御林军前,带着死而复生的女儿走了。
就是没摀住,老天爷又恶作剧,所以原本才子佳人的故事彻底荒腔走板,变成皇室丑闻和抛弃糟糠薄幸郎的狼狈为奸。
「从那时候起,我就发现,什么忍着摀着简直是白痴。是,我老爹大发脾气,连表都不上直接弃官而走,皇上一个字也不敢吭。我两个哥哥好像仕途受挫,但九品芝麻官,上级却待他们异常客气。」
「我相信那两个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可我这么高调进京,擦破皮都会有人怀疑他们。比权势比品级,我绝对拍马不能及。可其实,最可怕的永远不是锋利的刀剑,而是…人言可畏。」
陈祭月垂眸思索,摇了摇头,「妳逼得太急。」
嗯,还算思虑缜密。「其实我什么也没做。」
「有时候,什么也没做比做了什么更糟。」陈祭月习惯性的皱眉。
没错。若是她到处应帖赴宴,甚至不需要多说什么,现在凄惨的形容就是一种强而有力的诉苦。
但她连这个都不屑。
总要留个空间给人想象,谈论。她很了解海宁侯,也很了解柔然公主。「人言可畏」对他们而言宛如刮骨钢刀。
「我不是个好人。」陈十七愉快的说,「而且心眼非常小。但他们不来,我也就罢了。」
「妳步步算计,只会逼得他们不得不来!」陈祭月揉揉额角,「妳要当心,那到底是皇帝和皇后的亲骨肉!闹得这样,天亦谴之,海宁侯依旧还是尚了柔然公主!」
正面对决绝对是没胜算的,还不如用死士暗地解决!
「噢,上天有好生之德。」陈十七更愉快的说,「少主,我是南陈女儿,我有数的。」
陈祭月难得的毛骨悚然。是,他忘了,眼前这是那群一肚子坏水的书生仔养出来的女儿,曾经是南陈守钥备选。
他有一种京城即将风云变色的感觉。
徘徊 之七
陈祭月皱紧了眉告辞了,陈十七根本没留他吃饭的意思。
她还是一荤一素一汤一饭的简单,留人吃粗茶淡饭又何必呢?
第二天,她抖擞精神,上马车直趋安亲王府。这次不但没人拦,还毕恭毕敬的由骑马的侍卫护送到二门口,立刻就有软轿上来恭迎。
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王妃的院子在望,她习惯性的打起桐花伞,扶着竹杖,蹬着木屐,一步步的走进去…
衣香鬓影,满院子的贵妇夫人刷的望过来,一时间,异常寂静。
京城贵妇还真的是…很闲啊。还以为她们洗三才会来,结果一大早就塞满了一院子。
她收伞,微微一笑,团团做个福礼。就垮垮的蹬着木屐穿过那群贵妇人,安亲王下阶相迎,大礼参拜,她赶紧闪开,「不敢当,王爷,国礼不可废。」
然后她还是有些蹒跚的扶着竹杖上阶,入室,安亲王亲自为她打帘。
这时候才嗡的一声,贵妇人们开始交头接耳,有些激动不敢相信的。
「是她吗?真的是她吗?怎么变成这样?当面不敢认了…」
「就是的,陈徘徊,没错的。当年她哥抚琴她吹笙,见过多次了…虽然大变样了,可轮廓还在啊!」
「妳看她的眼睛,她的头发…啧啧,当年她可是陈家女儿里头顶美貌的…」
「哎唷,我的姊姊,谁喝了鸩毒还能不死?没变样那才叫做稀奇了…」
有人低笑了一声,「怪不得公主殿下突然折辱李御史家的小姐…装不下去了吧。这几年可装得挺辛苦…」
「又关李御史家的小姐什么事?」
「李小姐穿了件月季不落地的桃红罩衣。」
彼此间心领神会,掩口暗笑。月季别名徘徊花,锦绣徘徊是当年才女陈徘徊的标志。
太值了!哪怕是大清早的站在院子里不得入内探视也值了!
陈十七也觉得有点好笑。
一大清早的来这出…安亲王在表态呢。不然这些贵妇夫人应该被请去花厅喝茶,怎么会在院子里干站着。
虽然她们也很乐意干站着,颇有谈资,足足可以热闹很久。
「何必如此。」陈十七还是笑了,「我是不请自来的大夫,王爷毕竟…是血亲。
」
安亲王有点为难,这话不好说。认真论起来,陈大夫和他慕容家仇深似海。但他真的很感激,非常感激。不管陈徘徊有什么要求,其实他都愿意鼎力相助。身为皇室中人,他能领会陈徘徊高调入京的意思,但拿不准她希望做到什么程度。
「陈大夫救本王一家性命,但有所求,无敢不应。」安亲王回答得很慎重。
「那好,」陈十七点点头,「能否请见王妃?」
在安亲王一愣的时候,陈十七已经笑着进了内室。
王妃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看到陈十七却眼睛一亮。她记得这张脸,在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她也深深绝望,认为必死无疑时,是这张脸笑得双眼弯弯,跟她说,没什么,小事而已,没问题的。
把脉之后,她还是眉眼弯弯,「就是亏了点血气,月子做好了就好了。这些,嬷嬷们都知道怎么做。是药三分毒,我就不开方了,倒是几个食膳方子斟酌着吃。
」
王妃看她起身,不知为何拉着她袖子,怕她以后不来了,心里很惶恐。「…小世子不爱喝奶。」
「有的孩子黏母亲,王妃要试试自己哺乳吗?」
旁边的嬷嬷吓了一跳,「王妃不可!您这样尊贵人儿怎么可以…」
「妳出去!什么时候轮到妳替我拿主意了?」王妃发起脾气。
「王妃月子中还是少动怒为好。」陈十七淡淡的劝了一句,「其实母子连心,母亲的第一口奶是儿的万灵药。」
这是她在山阳得到的结论。亲自哺乳的孩子比较少夭折。
虽然害羞,笨拙,王妃还是给自己的孩子喂奶了。小小的婴儿,吃得满头汗。
其实她还真有点感动。所以又多开了几张催奶的食膳…虽然知道她们皇家其实也不缺什么。
开食膳的时候,安亲王还要过来磨墨,害她觉得更好笑。「王爷您请安坐。金钩墨还是磨得不错的。」
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安亲王期期艾艾的问,「陈大夫能不能…有没有,男子不孕的药方?」
她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听懂。眼前这个容貌俊美落拓,端坐如松的皇家男儿,事实上非常宝爱自己的妻,有了一个孩子就好了,他已胆落。
「我不替男人看病。」陈十七垂眸,「事实上那类的药都非常伤身,何况不过是生产。王妃是弱了点,要多养养,但也得锻炼锻炼,学学骑马之类的。将来你们还会有很多儿女。」
她扬眼微笑,「其实没什么真的。王妃会难产其实是被吓的。您太忧心,她也跟着忧心。都是太紧张的缘故…又是头胎。您好王妃才会好,所以,不要介意什么天煞孤星的名头吧。」
「因为,根本是无稽之谈啊。」她笑得更灿烂。
安亲王晃神。对,无稽之谈。他的妻儿都已平安,他没有克妻绝子。
「喔,还有,这是诊资。」陈十七递了张条子,「依规矩您是超等户,所以接生五十两银子。如果手头不方便,可以先欠着。」
安亲王的脸立刻涨红了,「其实本王已经备足礼单往靖国公府…可陈大夫不住在那里。」
「我不收礼,只收诊资。」陈十七站起来,「我是个大夫,而已。我没把握救得了每一条性命。我不希望患者觉得,就是礼不够厚,所以我才没有尽心。」
「再说,也不是我悲天悯人,只是刚好得知安王妃不大平安而已。靖国公府相信我尊长,可未必相信我。所以才不请自来,万望王爷不要见怪。」
一礼,她就施施然的走出去,诊资还是安亲王追过去结的。
之后一个多月相当平静,最少对陈十七来说。除了婉拒请帖有点烦,一切都还算顺利。
少夫人季祁娘已经渡过最危险的三个月,可以起身行走了。百胜侯世子倒是追着她骂个一回,替他老娘和妾室通房出气,结果就是靖国公亲自上门,岳父揍女婿,天经地义,再也没看到他了。
只是陈十七对马车实在很反感,所以开始步行去百胜侯府…反正只隔一条街。她以前可是每天走上几十里的。
但就在一个炎热无风的午后,日已西斜,她撑着桐花伞,扶着竹杖,却听到一声闷闷的「噗」,然后伞沉重如斯,被带得一歪。
「刺客!」环绕着她的北陈部曲都动了起来,铁环金钩赶紧的将她扶到墙角边。
原来是一支利箭射中了她的伞,卡在伞骨上。
「我还以为我在山阳县又被打劫了。」陈十七笑,又转可惜,「生生毁了我最喜欢的伞。」
原本想安慰她的金钩铁环,一起哑了口。
徘徊 之八
陈祭月铁青着脸进来,陈十七正在啜饮一碗花茶,香气在向晚的黄昏蔓延。
这女人。居然这样平静,而且还笑得出来。
是暗杀!狙击!而且刺客的身手真的很不错,刚好他准备过来,驰马硬把那个刺客打下来的。
「为什么不搭马车?」陈祭月咬牙了。
「搭马车能有的意外更多。」陈十七漫应,「刺客是你抓到的啊?不过应该是个死的。服毒自尽吧我猜。」
陈祭月皱紧眉,真的不知道她是好说话还是不好说话。
「少主今天特意过来,是有什么话说么?」陈十七微带好奇的问。
「居然还有十七娘子不知道的事情。」陈祭月语气微嘲,然后有点发闷,「安亲王世子满月宴,妳没去。」
「我去做什么?我是大夫,无病不登门。」
揉了揉额角,陈祭月发现将陈十七接上京,他就添了头疼的毛病,「当日,王妃穿了正红底月季遍撒夹缬广袖罩衣,图样还是安亲王亲自画的,刻意独雕版让御工局做的。」
陈十七张大眼睛。有些愕然。
「不只这样,」陈祭月没好气,「当日摆设,小到一盘一碟,大至一幕一幔,一瓶一花,通通都是月季。连席面不是用月季入菜,就是用月季摆盘。连游园都赏月季,更不要提小世子的襁褓也是月季缠枝。」
…说来,慕容皇家至今三代,征战日久人口不旺。安亲王这脉更是凋零都剩他一个,万般艰难才喜获麟儿,皇室一定全体前去捧场…柔然公主自然不例外。
安亲王夫妇这已经不叫打脸,连鼻血都打出来了吧?
「哇,难怪。我还以为会迟些时候。也难怪公主殿下会暴怒到失去理智。」陈十七很镇静的点点头。
强忍了忍,陈祭月还是吼了,「陈徘徊!不要装傻!」
果然是南陈那群杀人不见血的歹毒书生仔养出来的好闺女!
「我什么也没做呀。」但她眼神往旁一飘。
「妳敢说妳没想到有可能会有这种后果?!」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她眼神更飘忽,「但不是我预料得到最可能的后果,世事难预料,我没估算到泯灭『天煞孤星』这名头有这么重的份量。」
陈祭月深深吸了口气,省得失控。但额角还是不由自主的跳了跳。
安亲王是皇上的堂弟,父母亲族一无所靠,妻族亦不显。又是个能臣,正是皇上最能放心用的那种自己人,若不是被这个天煞孤星的名头绊住了,怎么可能至今颓废碌碌无为?
他原本有雄心有壮志,又忠于皇帝,宗室辈分高,这种不可能篡位的能臣忠臣,皇上不用那才叫做傻子呢!
「妳最好没有估算到。」陈祭月咬牙切齿的说。
陈十七低头喝茶。
「不要以为妳偷笑我没看到!」陈祭月喝道。
陈十七抬头笑得灿烂,深琥珀色的瞳孔闪闪发光。「是,我挺开心。安亲王都做到这地步了,每十天我会去请一次平安脉,务必让王妃身强体健,一生最少有四个儿女…对,虽然是超等户,不收诊金了。」
陈祭月终于拍桌子了。「妳不要以为次次都有那么好运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妳所谓的『什么都没做』,事实上什么都做了…妳把人心揣摩得那样精准可怕!因势制宜就能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