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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腾龙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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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倚柔端着汤品进来,搁在桌上,回头叫唤盘腿坐在长榻上,一迩又一遍擦着几案上几样收藏的夏侯清。

那几个鼻烟壶、小金印,以及机关宝盒,都是夏侯容容送他的礼物,这几天,老人家就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拭净它们,表情总是这一刻还笑着,下一刻就又忍不住叹息,一脸的不舍与难过。

「太爷,您的病好不容易才康愈,就多少吃些吧!」段倚柔走过来拿走他手里的拭巾与小金印,扶着老人家走到桌前坐下,为他舀了碗羹。

夏侯清抬起老迈却不昏沉的目光,瞅了她担心的认真表情,倏地诡谲一笑:心想果然还是他的容丫头的心眼雪亮。

他接过小碗羹汤,就着碗嗅闻那清香的桂花味道,「这羹容丫头最爱吃,要是她在这儿,一定要讨着吃好几碗。」

「是,可是栗子吃多了就怕积食,所以容容一直讨着要我做,我却不敢多做,明明是一番好意,如今看来倒像小器了!」

其实,容容看她做过几次,早就已经学会自己煮这道羹汤,不过总说她做得格外香甜顺口,说什麽都要吃她做的口味。

段倚柔泛起苦笑,想起容容那张美得绝伦的脸蛋,心里仍旧有着淡淡的歉疚与哀伤,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如若没有容容的相挺与扶持,当初刚嫁进夏侯家的自己,处境一定会更险更难!

夏侯清点点头,轻啜了口藕羹,才又道:「等她回来,她讨着要,就做给她吃吧!只要她肯回来,我什麽都依她,什麽都依她了!」

「好。」她柔声允道。

见老人家几口喝完了羹汤,段倚柔想要再添,却被他摇头拒绝,无奈地见着老人家又盘腿坐回长榻上,拿起一个白玉佛手鼻烟壶擦拭。

「当初容丫头送我这鼻烟壶时,我一见就喜欢,这白玉的形状乍看像朵白玉兰,再仔细看,才知道雕的是颗佛手瓜,配上绿玉盖子,就像是颗蒂头,好看得不得了,我收藏了那麽多玩意儿,就这壶,最讨我喜欢。」

段倚柔听老人家叨叨絮絮地念着,脸上带着微笑,心里很清楚,那白玉壶会最得老人家欢心,最终还是因为送壶的人,是他的容丫头。

「太爷,柔儿有一个疑问,不知道问不问得呢?」

「你问吧!现在这时候,已经没有什麽不能说的了!」

「是,那柔儿就斗胆问了。」段倚柔恬静地颔首,略顿了半晌,似乎在心里琢磨着字句,最後还是决定依着心里的话说了!

「我想知道,为什麽太爷坚持非要将容容嫁给乔大当家不可呢?明明知道她的性子,不是自己想要的男人,她定然不会顺从,那又为什麽非逼她嫁不可呢?」

「好媳妇儿,你乾脆对太爷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吧!」夏侯清笑叹了声,摇摇头,一脸无奈的表情。

「柔儿不敢。」她笑着摇头。

夏侯清放下手里的鼻烟壶,默了半晌,才道:「这婚事不是我指的,是当年她亲娘给订下的,容丫头还在她肚子里时,就已经指了这门婚,说男方的娘亲是位身分很尊贵的女子,对她有救命之恩,那十岁大的儿子她见过,说他眉目俊朗,双目炯然有神,长大以後,绝对会是个出色的男人,在双方要分开之时,她将随身的金锁片交给那位儿子,也就是後来的乔大当家,那天,在容丫头要出生的前一天,萱儿……容丫头她娘,才把这事对我说,说以後要是有人持着那金锁要求履婚,就应了他!如今想来,萱儿会突然提起那件事,怕是早就有感应自己不能顺产,她生下容丫头不久就撒手人寰,那些话是她留给我的遗言。」

「可是,容容是太爷的心尖儿宝贝,只是因为萱姨娘的遗言交代,就想强将她送上花轿,这……与我认识的太爷似乎有点出入。」这话像是夏侯容容会问的,却是出自于段倚柔嘴里。

「这几年,你们两个丫头在一起,一起学坏了!」夏侯清摇头笑道。

「是容容教得好。」

闻言,老人家失笑,瞪了这位曾孙媳妇儿一眼,才又继续说道:「若我哪天撒手人寰,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容丫头,那日,乔大当家拿金锁片来要求履婚时,我犹豫过,不过,就像萱儿说的,他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睛,还有沉稳的仪容与态度,都让我相信,如果容丫头错过了他,怕是今生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匹配的男人,但若知今日啊……我怕自己会再考虑考虑。」

说完,他轻叹了声,又拿起那个白玉佛手烟壶,察觉曾孙媳儿欲言又止,似乎还想问些什麽,他摇摇手,道:「如果你想问的是关於容丫头她娘当年的事,就不必问了,你是夏侯家的长媳,这事的详实经过,在我临死之前,我会告诉胤儿,迟早有一天你也会知道,就不必急在这一时了!去吧!让我这个老头儿独自静一静,没容丫头的消息,就不要让人过来打扰我了!」





第五章

一团熊熊烈烈的营火,燃亮了整个星空。

几顶简单搭盖的毡帐,错落地陈置在草原上,有的一旁栓着马儿,有的则是马车,甚至於还有一两辆驴车,三五十来人,围着营火喝酒歌舞,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与馍饼的香气,虽然这些人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般,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你们二位,是打算到哪儿去呢?」

乔允扬与夏侯容容此刻也都坐在营火旁,入了夜之後,草原上的风就如霜冻,此刻她的身上裹着他的玄色衣裘,而他则是向人借了一张羊毛毯裹着,勉强还能抵挡寒风。

因为夏侯容容坚持要赶路,而乔允扬也意外答应配合的情况之下,错过了能够投宿的驿站,就在她还以为就要在马车上睡一夜之时,没料到在傍晚时分,恰好过上一队商旅,正好与他们作伴,夜宿在这草原上。

在领队虞洪的安排之下,教几个人今晚就挤一挤,让出了一顶毡帐给他们二人,说这草原风霜露冻,睡马车不比睡在羊毡帐里舒服。

听见虞洪的询问,乔允扬与夏侯容容相视了一眼,最後由他含笑代答道:「我们要去『龙扬镇』。」

「唉呀!那是个好地方啊!小夫妻两人要到那里做生意吗?」

夏侯容容瞪圆美眸,指着坐在身旁的乔允扬。「谁跟他是——?!」

话才说到一半,她的嘴就被乔允扬给捂住,他投给她一记冷睨,颇有威胁之意,暗示她最好闭嘴,不然就把她身上那件他「好心」出借给她,既「温暖」又「怡人」的玄色裘袍给收回来!

她眯细美眸瞪他,却是很识相地闭嘴,一双纤手揪住残留着他气味的裘袍不放,就怕他真的把这件暖呼呼的袍子给收回去。

不过,也正因为这件至少要价万金的裘袍,让她更加好奇这男人的真实身分,除非这裘是他偷来的,要不,他绝对是非富即贵。

而见他一路上对地形与路线极为熟悉,却又不似个寻常的公子哥儿,那矛盾的冲突感,更令她想一采究竟。

「还未明媒正娶,因为家里的人还不同意。」乔允扬笑着回答虞洪,他的臂膀横过她的面前,故作亲昵地将她给搂进怀里。

夏侯容容倒靠在他胸膛,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被风吹得冰凉的嫩颊,感觉到从他臂弯沁上的温度,以及他吹拂在耳畔的男性气息,其实,撇开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点,他的温度与怀抱倒是挺令人觉得舒服的。

不过,她心想,自己真要提防这男人才是,竟然可以脸不红气不喘地扯那谎言,料想也不是什麽好心眼的家伙。

乔允扬瞥见她不屑的眼色,不禁勾起一抹浅笑,想回她说,他说的也不尽是谎言,还未明媒正娶是事实,但原因是她这新娘子跑掉了!

他又笑?!

夏侯容容没由来的恼火,对他吐了吐嫩舌,做了个鬼脸,看他唇畔泛着的那抹笑,心有些暖烫,但她立刻将这份暖心的感觉,归咎於是他的裘袍再加上他的臂弯,两者加在一起,实在太过温暖了!

她不豫地拍他的手臂几下,挣开他的拥抱,几乎是一跳站起,「我累了,想先睡了!请『夫君』慢慢喝酒,今晚不必回来也没关系!」

说完,她不等他反应,揪着下摆近乎垂地的暖裘大步走向虞洪为他们安排的毡帐,人一进帐里,就再也没有声息。

乔允扬失笑,不知道她是哪根筋忽然出错了!瞧她那反应,乍看起来像生气,再更细思量,却又像是因为对他的在意。

不过她那句「夫君」哪!若能再喊得柔些、软些,怕他是再也坐不住,会想跟着她的脚步回毡帐,对她履行他这位夫君该做的事。

「风爷。」一旁的虞洪蓦地改口,神情也一转为恭敬。

「我不想冒任何一点险让她知道,所以,你还是喊乔兄弟吧!」乔允扬低沉的嗓音略淡,这时一旁的人要替他的碗里再满上酒,却被他以手挡下婉拒,就算他对自己的酒力有自信,却不敢保证喝得太过,与那暖玉生香的人儿躺在同一顶帐子里,他能够维持冷静。

「是。」虞洪点头,略默了半晌,又道:「我刚从『那个地方』过来,听说了不少事,乔兄弟,他们都在等你回去!现在,那人不只压制不住部落内的氏族们,就连其他八个部落族长也都有人开始不服,眼下看着那地方,实在难以想像当年你的父母——?!」

「够了!你太多话了!虞大哥。」

乔允扬唇畔噙着微笑,眼底却是带着淡淡的冷意,看到夏侯容容纤巧的身影钻出毡帐,快步地往他们这方向跑过来。

「你出来做什麽?」他话才说完,就见她飞快地把暖裘脱下来,扔回给他,然後飞快地把他裹身的毛毯取走,裹在自己身上,看她的举动,他觉得好笑,「你这是干什麽?」

「帐子里很温暖,我不需要这麽温暖的狐裘,就还你吧!这儿风大,你要穿暖些,才好坐得久。」

说完,她裹着毛毯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他扬声喊停了脚步。

「你想说的应该是希望我坐久一点,最好是今晚都别进帐子里吧!」

闻言,夏侯容容回眸瞅他,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她那双美眸明亮得就像是最耀眼的星辰,「我好心好意,你当成驴肝肺了?」

「是吗?」所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她君子之腹了?

「当然是!」她轻哼了声,「你整晚在这里吹风病了的话,明儿个我找谁给我当马车夫?」

「那倒是。」他含笑点头,终究还是这妮子算得精明。

「不过呢……」她调头回来,俯身朝他勾勾手,示意他耳朵靠过来,「为了避免你进帐子之後,才发现真相,我就先告诉你,那整张睡卧我都要占了,把这裘衣还给你,就是要你自个儿想办法靠着裹它取暖,你要是敢靠近我一丁点,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虽然夏侯容容已经压低了音量,但是,虞洪就坐在不远的一旁,最後两句话听得尤其清楚,惊讶乔允扬竟然由得她这个小女子如此欺压自己?!

乔允扬扬笑不语,而她也没打算讨他的回答,把狠话撂完之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那自小娇养的身段与仪态,沿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当然了,还有她虽犹不自觉,但伪装日淡而脱出的美丽容颜,即便只是静静地站着,都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虽未回答她,但他倒想问问,她能够对他如何「不客气」呢?

此时的乔允扬并未将她的话当真,直至日後亲眼见识时,才知道她的「不客气」,是发起狠时,根本就忘记「客气」二字该怎麽写!

羁日,他们与虞洪的商队同道而行,因为双方都必须进城采买些必要的粮食用品,所以,两队人马打算在进了下一个驿城再分道扬镳。

三五十来人的车队与马群浩浩荡荡的,蜿蜒在显得荒凉的漠地上,像是一条长长的人龙,相对於景色的贫瘠,小孩与妇人们的歌声听起来十分热闹愉快,让坐在前头马车的夏侯容容不住地往回望。

「你想过去与他们一起吗?」坐在她身旁的乔允扬淡声问道。

她摇摇头,「不想,他们唱的歌好听,但我不会唱,也听不懂,那话听起来不像是宫话。」

「那确实不是官话,是蒙古的歌谣。」他笑视了她一眼,浑厚的嗓音用官话为她念出了歌词的意思,「老哈河水,长又长,岸边的骏马,拖着缰,美丽的姑娘诺恩吉雅,出嫁到遥远的地方,当年在父母的身旁,绫罗绸缎做新装,来到这遥远的地方,缝制毛皮做衣裳,海青河水,起波浪,思念父母情谊长,一匹马儿做彩礼,女儿远嫁到他乡。」

说完,他看着她投望而来的眸光,两人相视久久无语,他看见她瞳眸深处闪过的一抹黯然,仿佛自己就是那歌谣里所说的那位诺恩吉雅,离开父母身旁,嫁到这远方的美丽姑娘。

忽然,就在这时,前来传来了虞洪的大喊。

「爷,快退!有流沙坑!」

就在此话喊出的同时,惊慌的人声,以及凄厉的马鸣声同时响起,乔允扬拉动缰绳要将马匹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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