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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挚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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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由符清泉送南溪回滨江。
一上车南溪便转过身靠在椅背上假寐,一则实在是累了,二则懒得找话题和符清泉说话。在人前她总要保持住兄妹和睦相处的假象,关系越近的人跟前,表演得越是累。这比戏台上更考功夫,戏台上她可以当自己不是南溪,当自己全是千年前享受唐皇三千恩宠于一身的杨玉环,马嵬惊变三尺白绫的杨玉环,此恨绵绵永无绝期的杨玉环……生活中难得多,她明明是南溪,却又不能是南溪……总之想想就要头痛。
幸而能搬出来住,不用考虑那些烦心的问题,不用睡梦里都要挂上一副面具,不用早上起床便发现枕边掉落一堆烦恼丝……多好!
纵是短期的、暂时的自由,至少能放开怀抱呼吸一丝自然的空气。
前提是捱过这段回程的路。
听到符清泉叫她:“南溪,到了。”一睁眼,居然已径直开到楼下,符清泉神色有些疲倦,眼里却分明有闪动的光,声音也柔和得不像话:“累了?我送你上去,早点睡。”
南溪想说自己上去就好,又不好太反驳符清泉。他这个人近几年来是这样的,脾气上总有些喜怒无常,你若顺着他,他变一下态也就过去了;你若非要在小事上忤逆他,他就越发来劲,芝麻绿豆的事也能放大成西瓜那么大,非要把你驯得俯首帖耳才肯罢休。
所以,现在,就由得他去吧。
由他发阵子癫,也就过去了。
南溪开门,符清泉也跟着进来,她自顾自地开灯,烧水,打开碟机,错落有致的笛箫笙鼓,倏然间盈满阔大空旷的客厅。上回停住的地方恰是《长生殿》的最末一折,卡在《三月海棠》的地方,圆润融和的声音慢慢流淌出来:
“忉利天,看红尘碧海须臾变,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
她倒了杯水递给符清泉,也不坐下,只站在沙发旁边,暗示符清泉喝完茶就该赶紧消失。符清泉接过玻璃杯抿了两口,却丝毫没有告辞的意思,反而微闭双目,似乎与唐明皇与杨贵妃月宫重逢的悲喜交融起来。唱片里老旦先慨叹杨玉环“死抱痴情犹太坚”,又斥责唐明皇“生守前盟几变迁”,落得个“历愁城苦海无边,猛回头痴情笑捐”,最后终“证却长生殿里盟言”。
霓裳曲终,余音袅袅。
南溪不晓得符清泉今天为何有这样的兴致,又不好太惊动他,正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符清泉忽抬头叫住她:“南溪。”
“嗯?”
“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告诉你。”
符清泉仰头望着她,那一瞬,仿佛月华清辉满室。
他声音极轻极轻,绕指温柔中却透出百炼成钢的韧劲:“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南溪霎时间忘记呼吸、忘记语言,忘记所有这一刻前曾思考过的一切。仿佛二十余年的光阴,顷刻间化作烟消云散,恒久的时光岁月里,只剩下这个坚定如初的声音在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唱片早停在花好月圆的音符,四下里只剩嘀嗒、嘀嗒嗒的钟摆声,清晰得像他的心跳,她的心跳。
南溪痴痴惘惘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要怎样回答符清泉,也忘了要去回答。符清泉站起身来,伸手拉住她,于是她便被他捞入怀中;他坐下,于是她也被搂到他怀里;他揽住她的腰,又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摩挲,随后郑重而又小心翼翼地吻在她唇上。
先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仿若混沌初开时的试探,南溪还呆着,脑子里只有他绵绵不断的告白: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符清泉笑起来,甚至生出点念头,真想把南溪现在发呆的小模样打个包,偷偷私藏起来,然后便可在往后的岁月里,不停地拿出来赏玩一番。他又俯下身来,这回是绵绵密密的吮吻,她被动地和他交换着彼此的气息,直到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喘息,他才松开她一些。他悄无声息地笑起来,唇角弯起的每一个弧度,双目深潭里每一层涟漪,都漾开桃李春风般的笑意。
南溪这才稍稍醒过神来,好像刚经历过南柯梦一场,她伸手贴在唇上,仍不敢相信那些听到的话、那些缠绵的吻,真真正正地发生过。她不敢确证似的问:“你喜欢我?”
符清泉的笑容益发漾开来,好笑地又伸手在她颊上捏捏:“是啊。”
“一直?”
“是啊。”
“只喜欢我?”
“是啊。”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符清泉笑笑,捋捋她额前刘海,将她往怀里紧了紧,神情微怅:“我以为你知道,”片刻后他又笑笑,“我刚刚才知道,原来你一直以为我喜欢……”
“弦宝?”
符清泉想起来仍觉好笑:“你怎么会想到她身上去?”
南溪从他怀里挣开来,漫无目的地在客厅里踱着步子,符清泉也站起身,本来想再拥她入怀,又生怕吓坏这小呆子,只好慢慢地跟在她身后挪。南溪踱至阳台,月光清凉,她不自觉搂起胳膊架在胸前,身后符清泉笑道:“有好多事我总以为你知道,还有好多事……原来我一直都不知道。”南溪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他,良久又问:“你是因为这个,所以专门来告诉我……你喜欢我?”
“不,”符清泉摇摇头,“其实我……”他顿顿后自嘲地笑笑,“我也刚刚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的。”
南溪一愣,笑得有些仓促:“原来这样。”她脑子里纷纷杂杂,一时间千头万绪都涌上来,她不停地从阳台口走到房门口,又从房门口再挪回来。突然之间接受太多信息,她需要花时间才能慢慢厘清。好半天后她终于停住脚步,倚在阳台的玻璃拉门上,身后的人好像松了口气,伸出手从她胁下拥住她。濡湿温热的唇落在她耳边,密密致致的轻噬,在她唇齿之间辗转缠绵,她又一次失去呼吸,到他再开恩放她喘口气的时候,她终于醒过神来,问:“你喜欢我?”
“嗯。”
“一直?”
“嗯。”
“只喜欢我?”
“嗯,”南溪发傻似的重复这些问题,符清泉也就陪着她发傻似的重复着这样的回答,末了又笑,“傻瓜,你要问到明天早上吗?”
他声音温柔、坚定、温暖,像汩汩而出的温泉,流淌过心田。他伸手扳过她的身子,落在她肩上的手,轻轻一滑便搭到她腰际,向她背上摩挲。她默然良久,他又俯下头来吻她的额,她瑟瑟一退,轻声问:“也就是说,那年夏天,你已经是喜欢我的吗?”
符清泉动作微微一滞,片刻后再回答时,声音已有些喑哑:“对不起,南溪。”
“也就是说,我在北京的四年,你不闻不问的四年,都是喜欢着我的吗?”
箍在她腰间的力度,仿佛一瞬间消失掉,许久后他轻吐口气,像在苦笑:“对不起。”
“也就是说,你用爸爸妈妈的婚姻来要挟我回杭州的这两年,也是喜欢着我的吗?”
符清泉终于松开她,他转开脸,遥遥的是明月大江,轻轻的是习习晚风,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再重复着说:“对不起,南溪。”他眼睛里不复方才清辉朗月的神采,只余乌云蔽天的晦暗,“我知道我错得离谱,”他不晓得要怎样表达自己的悔疚,若不是肖弦最初的当头棒喝,他甚至还要在那条错路上万劫不复,“所以我想你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
“谢谢。”
南溪无意识地点点头,又转悠回客厅,慢慢蹬掉鞋子,缩到沙发上坐下来,她双手抱着膝盖,良久后慢悠悠道:“你知道吗?我做梦都等着这一天,等着有一天你跟我说你喜欢我。”符清泉一愣,由悲入喜,却又听她幽幽道:“我还记得体检出结果的时候,那个女医生说,现在大学里政策放开了,不如你和男朋友商量一下,可以先结婚休学一年,生完孩子再来。我说不是男朋友,那医生就问我,你想怎么办呢,姑娘你还这么小。我说我不知道……
医生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有需要再来找我。我晚上回到寝室,同学问我是不是生病了,我不敢说,我躺在上铺上面,不敢翻身,一晚上睡不着……生怕睡着了,翻身会掉下来,别人就会知道……多可笑,是不是?我连人为什么会怀孕都还没弄清楚的时候,就先有了孩子;连怀孕是什么感觉都还没搞清楚,又没了孩子……后来我在网上看到有人说第一次怀孕就流产的,以后可能会习惯性流产,严重的还可能没有孩子。我当时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怀孕了,而你又知道了这一切是你造成的,你会高兴呢,还是会内疚呢?”
“不会的,”符清泉截住她的话,他轻轻蹲下身来,俯首贴在她小腹上,仿佛那里还孕育着他们的小babe,仿佛他正在和小babe做着最亲密的交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南溪,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南溪笑笑,有点无奈,又有点漫不经心的样子:“有时候我一直安慰我自己,我跟自己说你一直都对我挺好的,如果不是妈妈的事,你也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南溪……”“我一直跟自己说这没什么,等你气消了,我们又和以前一样了。”
“南溪……”
“可这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南溪抬起手来,拭拭眼角的泪水,“见到你,从来没有一个好脸色,没有一句好言语。刚毕业回来的时候,想到你住在隔壁,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自己在手术台上,等醒过来,枕头上就一把一把地掉头发。杨嫂打扫房间看到了,又发现我老经期不调,都老老实实地跟你说,你知道了,就天天逼我去做检查,吃药,喝汤……我想办法去上海考试,你就变着法让我去不了……我没有办法,天天起床自己清干净枕头,又算准日子骗过杨嫂,然后总算找到借口搬到研习社去住。结果你又介绍纪晨阳给我,找到借口让我搬回来……呵,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到你,想到我这里,”她按住自己小腹,眼泪忍不住又流下来,“曾经怀过你的孩子,我就恨不得……恨不得把整个子宫都切掉,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可以抹掉你在我身体里的痕迹,才能安安心心地睡一觉。”
“我,”符清泉伸手搂住她的双臂,“小溪,我……我不知道……”
他咬了咬牙,想叫自己镇定下来,却终归失败,只听到南溪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搬出来住吗?因为家里,家里到处都是你的味道,你的痕迹,你的影子,我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你的控制。结果,你现在突然跟我说,你喜欢我,一直……只喜欢我,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符清泉再不说话,只是收紧双臂,圈她在怀里。
“谢谢你,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值得让你用这么长的时间来怨恨我。现在你跟我说,你喜欢我,一直,只喜欢我……这也勉强能算一个原因吧,如果这就是你爱的方式,至少,你让我落了个明白安心。”
南溪深吸口气,试图拨开他的双臂:“夜了,我要洗澡睡觉,你也回吧。”
符清泉不肯松手,仍牢牢地箍住她,许久后猛抬起头来,眼里绽着异样的神采:“你那天和晨阳说,你愿意的……你也喜欢我的,不是吗?”
“那天你果然也在超市里。”
“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也喜欢我的。”
“呵,你不知道,所以你就介绍纪晨阳给我;听说我堕过胎,就怀疑我和别的男人上过床;”南溪忽笑起来,不可遏止的,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现在你知道了,你知道我原来我一直都傻子一样的喜欢你,你就忘了你刚刚和我妈妈吵过架,忘了纪晨阳是你的好兄弟好哥们是你亲自介绍给我的!你就能这么笃定地跑来跟我说,我忘了跟你说我喜欢你一直只喜欢你?你当我是什么,符清泉,一样你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宠物吗?”
符清泉不知怎样辩解,当然,也无可辩解,过去的那些,纯是他错得离谱。他还不敢把事情向肖弦和盘托出,单说他无意中知晓南溪原来也喜欢他的,已经被肖弦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丫脑残!换小爷上场,如今孩子都满地爬了,怎么还会搞成你这副囧样?”
他在心里偷偷地说,孩子要还在,岂止是满地爬?酱油都会打了!
知道自己恨错难返,所以打定主意,无论南溪是拿扫帚把他往外赶也好,还是拿拖把把他往外拖也好,他都要祭出一张不锈钢造的脸皮来,没办法,谁让小南溪说喜欢他呢?
然而未料到,他曾给南溪造成这样深重的阴影。
南溪站起身往回走,符清泉下意识地伸手拉她,她轻轻拨开他的手,继续往卧室走去。临到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你那天为什么会在华润?”
符清泉抬首望着她,有所犹豫,南溪猜道:“谁告诉你的,纪晨阳?”
“不,”符清泉连忙否认,随后他又沉默了片刻,像是在犹豫着要做什么决定,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我自己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符清泉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也不说话,只掏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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