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散吧人贩子-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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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是吗？”她捂住自己的嘴，仿佛想要把之前所忍受的不赶苦涩统统都咽回去。

我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你可感觉好一些了？还有…”我指了指她越发单薄透明的身躯疑惑道：“还有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她沉默着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神慢慢恢复冷静：“什么怎么回事？”

此刻她的身形显得越来越淡。色彩正丝丝缕缕地从她身躯上抽离，只徒留下一个浅薄的影子。　她垂下头飞快地扫视了自己一眼，遂抬起头自暴自弃地挑起嘴角：“我也不知道…”她的语气带着茫然和无奈，“就如你所看见的那样，我正在消失。”

“…消失？”

她放下手，蹙起秀气的眉毛：“简单来说，就是我要死了。”

“这不是我的世界，我无法掌控它。因为我也不是创造者，所以我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消亡。”

“这里的村民呢？那个什么虎子，那个村长，那个阿方，他们都去哪里了？”

阿花勾起嘴角，缓缓笑了：“他们，他们都和我一样呀。”说着说着，她的身影突然猛烈抖动起来，像是透明的泡沫在被碾碎前作出最后的挣扎。

我心中一骇：“他们难道和你一样都消失了？这是为什么？还有，你说你在这里被困了百年，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也出不去了。我要怎么离开这里？”

她的笑容越来越大：“　消失的原因不可说。不过出去的方法我可以告诉你呢。这个世界的确是有去无回的。事实上，今天我来这里便是想要告诉你这一句话的。这是关于你怎么离开这个世界的秘密哦。想必你也不想和我一样被困在这里成百上千年吧？”

我屏住呼吸，生怕漏听了其中一个音节。她启唇：“秘密就是。。。”语气极轻。

她飞快地说完，随后压低声音道：“听懂了么？”

我愣愣地望着她，不敢置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喜悦一点一点爬上心头，最后汇集成一股洪流猛地冲开心房，我激动地声音颤抖：“真的就这么简单？”

她肯定地点点头，单薄的身躯从脚腕开始的慢慢消失。野风呼呼卷起她粉色的衣带，她长长的衣袂临风乱舞。她的双眼带着讥诮凝视着我，但却仿佛正透过我望向其他人。

我有些迟疑地望着她，还是不敢相信离开这里的方法竟然这么容易。阿花…会这么好心告诉我出去的方法？她会有这么好心么？我蹙起眉，有些犹豫。她抿起唇向我微微一笑：“哈，我难得做一次好人，你都不信我？”

我用力抿紧唇。

她微微侧过头，青丝飘到她的脸上遮住了她忿恨的视线。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只听到她婉转的笑声：“好吧，坦白的说，其实我在杀人的时候是害怕的。不过后来我在他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刻意嫁祸给你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害怕。不过现在忏悔似乎已经来不及了。哎，也罢，我也是被害者，被害者杀人，可不可以稍微得到一点大家的同情？”

她又摇摇头，嗤笑了一声：“哈，我在说什么。差点变成像他一样无耻卑贱了。我杀的就是我杀的，我不会后悔。哎…不过事到如今，这个世界里的人们都先我一步离开了，我这就去找他们，想一想，我们从创造的那一刻便一直快乐地在一起，如果不是我恰巧开智，一切都是幸福美好的。”

她嘻嘻一笑。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缓缓飘散在空气里。先是她张狂的粉衣，再是临风飞舞的长发，随后是那翘起不屑笑容的红唇，最后便是那双凝视着我的深邃双眼。

“那，那些怨灵呢！”我突然拔高嗓子吼了一句。

她并未回答我。只不过她的笑容依然明晰，可眼里却染着难以言喻的复杂。过了许久，当她的身影已经彻底飘散于空中时，她软软的笑声却仿佛还在空中久久不散：“走吧走吧。”她蛊惑的声音：“离开这里…”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目睹了她的消亡。在最后的那一刻，她也没有回答我关于怨灵的事情。

我转过身，心思恍惚地往回走。等我推开屋门回到房中的时候。陈希正在沉默地沏茶。我眼尖地望到他案边摆放着一本蓝封纸书，封面上俨然斜书着三个烫金大字：大悲咒。　

我按了按胸口，心口凝滞，眼前又浮现出阿花鄙夷尖锐的质疑声。

“你回来了？”陈希一贯冷静自持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一僵，默默点了点头。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笑道：“怎么样，有新的发现？”

“恩。”我低低应道，“是个了不得的发现。”

“哦？那说来听听？”

我不回答。房中的空气慢慢凝滞起来。他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讶然地看向我。

“你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我直起腰朗声回答他：“只不过我有些困惑。这一次我希望你能认真的回答我，你可愿意？”

他点头，温声道：“自然是愿意的。”

我又有些迟疑，到底该问他什么问题？是问他到底是谁，是问他原来的陈希去了哪里，是问他为什么想要构造这个世界，是问他为什么阿花和村人正在寸寸消亡，还是问他…

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我吞了下去。我望着他，心中的问题已然换了一个。

在离开之前，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陈希，阿花，和子希似乎都说我是阿花的转世，可我压根连半点关于她的记忆都没有。听到陈希第一次提及，我也只觉得好笑，今天看到了阿花，才恍然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我是阿花的转世，那么陈希对我的好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他不是自称阿方么？

可是我却不认为自己是阿花。就算曾经是，那也只是曾经了。　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工具和替身所对待。

希望他不像阿花说的那么卑劣。希望他能给出一个正确答案。我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证明自己…可是我想要他证明什么呢，我自己也不知道。

“陈希…此时此刻你眼中看到的我，到底是谁？”

他面色一凝，苦涩地弯起嘴角。

我凝视着他的深眸，一字一字问道：“你的答案？”




、第四十五章。　出去的办法

“你是否一直把我当做阿花所看待呢？”我艰涩道。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面色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见到他古井无波的表情，我胸中莫名凝滞。在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阿花被当做工具时的心情，“你有尊重过我吗？或者在你眼中，我和阿花都是可以随意使用，任意摒弃的东西？”

“陈希。。。此时此刻你眼中所看到的我，到底是谁？”

他执起面前的瓷杯，微微苦笑起来：“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胸口哽住，好像有什么东西紧攥住我的心脏让我呼吸困难。是啊，这个问题真的这么重要吗？

“我也不清楚。”我皱起眉，“其实当初我们两个之所以结伴也是因为想一起逃出去，最后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我也只当我们两人皆是天涯沦落人，并没有想到当初你带我进入这个世界…是有预谋的。”

我斜瞥了一眼他案上的大悲咒，犹豫地开口：“我想。。。大家毕竟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这一路上我并不觉得你是个坏人。毕竟你从未。。。起码在我面前。。。你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确切的说，你从始至终都是在旁观这一切。对，你从头到尾都是个冷静的旁观者。”

“但是我不明白的是，你辛苦把我带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陪你一起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吗？”

他微微阖上眼睫，掩住了自己的视线。

我苦涩地笑了笑，心中空空的，仿佛被人硬生生剜去了血肉。失望，难过，痛楚交杂在一起化作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我不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心中失落：“所以我和阿花的本质。。。是一样的吗？”我轻声自语，“以作为陪伴你聊以解闷的玩具的身份？”

“这个问题的答案真的对我这么重要吗？”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大概。。。是重要的吧。”

“你就是你，你就是阿常，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阿常。”他突然抬起头直视我，眼中透着坚定和坦然。

“不管你前世是谁，今生你姓常名霄，这便足够了。”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百年前的阿花是你，但她已经走了。百年后的阿常也是你，但是她还活着。　不论是谁，都是我心中重要的人。倘若没有阿花，就没有如今的你。倘若没有如今的你，前世所种果也将迟迟没有回音。也许我开始时总是在恍惚时把你当做她，但是后来的我越来越不能分辨你们二人。。。或者说，我也实在不清楚我到底喜欢的人是谁了。　真是奇怪，明明是如此不同的两个人。”

他语速缓慢坚定，字字都铿锵有力：“前世的我还未长大，太过于恶劣偏激。于是我用了百年寻你，在寻找的过程中，我又因为自己的自私犯下种种错误。不过好在这百年中，我慢慢领悟了很多事情。”

“我当初带你进入这个世界，的确是奢望你能恢复前世的记忆与我在一起的。可是后来我想，哪一个你不是你，哪一面的你不是你？所以我为何要这么执着于那些不重要的东西？”

我一愣，仔细琢磨起他话中的意思：“可是…我并不记得这所谓的前世。你又是如何认定我便是阿花转世的，况且你从未询问过我是否愿意和你在一起，你也从未征询过我是否愿意去恢复记忆。”

他微微一笑：“　是的。我曾经不自量力希望扭转你的记忆，从而罔顾了你本身的想法。　后来我才明白，我没有干涉你思想的权利，我不能那么自私。所以不管你是不是阿花的转世，不管你承不承认记不记得起来，你，都是我眼中唯一的那个人。”

天地者，万物之连旅；光阴者，万代之过客。时光真的太过匆匆，村子里的青稞百年前所遇见的阿花早就死去，如今它们所迎来的，是另一个人。可道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我心中释然：“我明白，所以我不会否认阿花的存在，但是我也不会否认我自己。”

陈希深邃的双目波光流转。他专注地望着我，双目含着欣喜的光芒。

“就仿佛和你一样。”我喃喃，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你不会否认作为阿方的过去，但是你却不仅仅是那个幼稚霸道的孩子了。”

花有重开日，可是我们却都不再是孩子了。这百年里，我们每一步的成长都混合着血汗。每走错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光剑影上，往往一不小心便要犯下弥天的大错。这样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那你可想知道从这个世界走出去的方法？”我忍不住走到他身边，上前扶住他有些僵硬的身躯。“我刚才又看见阿花了。她告诉了我一个出去的方法。”

他正在往前走的身子突然崩紧。“阿花…告诉了你出去的方法？”

我并未追究他语气中的古怪，径自轻快道：“是啊，而且她说你一定有办法。用原话说，就是这是你挥挥手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哈，我也觉得有些夸张。可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吗？”

他微微一动。我抬起脸，有些犹豫地问：“我知道这样问有些冒昧，毕竟这是你投入日夜心血，辛苦一手创造的世界。可是阿花说了，只有这个世界彻底崩溃消亡，我们才可以出去。否则便要被一辈子困在这里。”

“而现在的这个世界已经在崩溃了，所以我猜，这也就是阿花和村民都慢慢死亡的原因。以后，这里的房子，花草，农田，都会慢慢一点点的消失掉。”

“可是，这消亡的时间也许会要很久很久。久到也许等我寿终正寝的时候，它还没有彻底崩塌完。所以我想，是否可以让这个世界快一点消散呢？”我扶住身边人的手臂。他一颤反手紧紧握住了我。

我的生命太过短暂，无法夸下海口保证自己能等到连接现世之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实在等不起。
就算我愿意等，现世也不会等我。

我抬起头，凝视着他侧首注视我的双目道：“你有办法的对不对，创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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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你。你就是你。我的阿常。”
“不会否认以前的自己，也不会遗忘现在的自己。”
“出去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在你生命结束之前，让世界崩塌得快一些。就能早一些出去了。”
“怎么加速它的崩塌，这对你来说很简单，对不对？”

我当时是这么一脸憧憬希夷地看着他说的。

陈希沉默不语。

这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我便后悔了。自己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我在心中斥责自己，这里毕竟充斥着他的美好回忆。我怎么可以命令他主动毁灭这里呢？可是…我又拧起眉，时间不等人，我实在不能在这里耗着。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