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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鱼姬-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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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带她上去之後,再到我这儿一趟,我帮了你这麽大的忙,你替我做件小事报答报答我将魂魄还你,省去你跑地府抢夺的麻烦,并不过分吧?放心放心,我不会要求你做啥伤天害理的坏事,既不会伤害你或她的性命安全,又不需要你动手耍剑去滥杀无辜,况且叫你来,我会给你好处的,也许是助她魂体嵌密的滋补仙丹;也许是能让她在人界陆路更适应的稀罕法宝;也许是教她如何避开鬼差上门索魂的办法——你会过来吧?

他会。

鱼姬知道,他一定会,因为娇媚女人所说的「也许」,全是以「她」为诱饵。

也许是助她魂体嵌密的滋补仙丹……

也许是能让她在人界陆路更适应的稀罕法宝……

出许是教她如何避开鬼差上门索魂的办法……

这就是为何负屭带她上陆路,又暂时离开她,说着他有必须要去完成的要事。

他的一去不返,全因那名娇媚女人……

鱼姬不由自主地将眼神挪向方才被勾陈强拉到一旁石桌去喝茶闲聊的负屭,勾陈用的理由是:「你坐在那边也帮不上忙,她不开口告诉你水镜里浮现出什麽,或是没打算向你吐实,随便扯个小谎,你也弄不清真假,不如让她安安静静去看,有事再喊你一声。」

他为她一个眼神而飞奔回来。

「怎麽了?」负屭不改担心口吻。

「没有……」

即便想问他,关於那女人的事,他应该也是不记得了。

那女人对负屭做了什麽?

那女人提出何种诡谲要求?

为什麽让她等不到负屭归来,足足百年……

她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解答,当水镜将她饮下「脱胎换骨」,蜷在他怀里哭泣挨疼的那一景呈现完毕之後——当时太痛苦,她只专注於如何熬过药效发作的剧痛,忽略掉负屭的表情,如今才知道,他用着如何心疼的眼神在凝望她,当她尖嚷啜泣时,他额上滑落的冷汗不会比她掉下的泪水少,他紧紧抱住她,不断在她耳边低喃安抚言语。如今第二次重新听闻,竟听出他的颤抖及害怕,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苦,实际上,她有多疼,他就有多痛……

那娇媚女人再度出现於镜面,笑得好狞,狞,又美,又艳。

你挺守信的嘛,「脱胎换骨」的效果如何?她得到人类双脚了吗?……这样呀?平安上了陆路,很好很好……

女人妖娆地笑了。

那麽,我可以说出我帮忙你这麽多之後,所该获取的奖赏罗?

你先说出你想要我替你做些什麽?负屭没有立刻答应她,超乎他能力或道德接受外的央求,他不会强逼自己去做。

我只走想要你做一场梦。女人嗓音转为轻柔。

梦?负屭脸上表情变化不大,剑眉只淡淡挑了挑。

对,做做梦,很容易的,你答应吗?

怎样的梦?负屭又问。

哎呀呀,先说破就没有乐趣了。怎麽?堂堂一条龙子,连一丁点小要求也会担心害怕?怕什麽?怕我让你做恶梦吗?女人银铃般咯咯直笑。

我只想弄明白你的用意。

我食魂,也食梦,对我而言,这种轻飘飘的东西最合我胃口……你到底同不同意呀?我大方帮你这麽多,现在还会害你吗?我们虽不熟稔,我不也连「脱胎换骨」这种好东西的炼法都爽快地给你了?女人故作嗔怒。

只是梦的话,可以,我答应你。你想要我做怎样的梦?

不可以答应,负屭,不可以……

契约成立,你给我一个梦。女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癫狂,说完「契约成立」那四字同时,幽蓝术光激起翻腾骇浪,包围在她周身,恶意的言灵,一字一字,重重吐出:我要的梦,就是你与那条鮻女,从相遇开始,迄今所有的过往记忆,每一点,每一滴,每一时,每一刻,都变成一场梦境,那种睡醒之後,半分也想不起来的虚梦!

「你为什麽要这麽做?!」鱼姬惊慌失措,忘却眼前一切只是水镜呈现的往事,她探手向前,想阻止女人说出那些话,但迟了,迟了百年,手掌触碰到水凝的镜面,轻易穿透过去,平坦镜面被她弄得淩乱,镜中女人面容扭曲,仅存刺耳笑声,源源不绝——

你会忘了她,即便还有一丝丝残余印象,也将以为一切只是梦,对,它变成了梦,一切的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梦而己,她在人界陆路,回不了海底,而你,在海中,不记得昨夜偶发的淡淡梦境,你允过她哪丛些恶心的山盟海誓、狗屁倒灶的不离不弃,你自己都记不牢,哈哈哈,多有趣呀,是不?

鱼姬疼痛未癒的鱼尾,支撑不住她的突然站立及身躯与水镜交叠错开的踉跄,她整个人扑跌倒地,负屭快速伸手护她。

水镜乱了又静,再度聚形为圆形镜面,镜中已无任何形影。

「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什麽要做如此可怕的事……明明无怨无仇,明明毫不相识,为什麽……」鱼姬绞紧负屭的袖,喃喃地问。

她和负屭所遭遇的这些,就为了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女人?没有仇恨,没有嫌隙,没有芥蒂,何以拆散他们……

负屭这回没有再追问她看见何人何事何物,他抱紧蜷在他怀中颤抖的鱼姬,策动了窥心术,它可以让他将鱼姬脑中两日内遭遇过的点点滴滴,完整灌入他的意识,她看到什麽,他便同样能看到。

以额轻贴她的鬓侧,读取她方才所见所思,看见得越多,他的双眉拢得越紧。

那是他的记忆?

那是他不该遗忘却遗忘得透彻的珍贵记忆?

负屭一脸冰霜,腾空的左手掌心,以法术变化出一尊人形娃儿大小的身影,正是鱼姬在水镜中,以及他从鱼姬记忆里所见到的娇艳女人缩小模样。

他问着几乎无所不知的狐神勾陈:

「这女人,是谁?」

【第十章】

「你们怎麽会惹上这个疯子?」

勾陈第一句话,就是充满无奈的惊叹及摇首。

「她是延维,嘴上老说自己心肠软,见不得别人受苦,实际上她的铁石心肠有这麽大一颗。」勾陈夸张地用双手比画出一张大桌子般的尺寸,代表那女人在他眼中,有多麽一言难尽的冷血无情。「她生平最痛恨别人浓情蜜意,越是鹣鲽情深的爱侣,越是碍她的眼,你说水镜里最後映照出她是惹出所有事端的罪魁祸首,我不意外,真的。」

勾陈抚摸着眼下红痣,状似沉吟,续言:

「世上既然有我这类庇佑爱情的神兽,自然也有她那种专司捣毁爱情的家伙,一开始装出大善人嘴脸,好似她所做的一切多替人着想,最後才知道,她喂人食下的糖饴,不过是外裹一层蜜的毒药。你若问我,她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只能回答你,那是她的兴趣,她乐在其中,觉得爽快,觉得好玩,觉得爱侣在她眼中就是讨人厌,觉得不拆散你们两个她不过瘾,她就是这样的疯子,遇上她,算你们倒楣。」

真的,很倒楣。

只是因为彼此深深相爱,便成了延维的眼中钉,连要追问出一个正当理由,都得不到。

「延维说过,她的志向,是砸掉月老姻缘厅里所有小泥人,再烧光红线,让天下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光听就觉得这疯家伙没救了,唉。所以她恶意破坏负屭和鱼姬这对恋人算什麽?小菜一碟罢了。

若当初负屭是为家人或兄弟朋友寻回魂魄,延维或许真的不会多加为难,归还魂魄便罢,偏偏被延维知道负屭所寻之魂,是他最心爱的女子所有,这便大大激起延维的作弄和嫌恶之心,很摆明不让他和鱼姬得以善终。

勾陈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我开导过她好几百年,没用,她还是这麽玩。」他也很无力。

「你和她很熟?」

「她喊我一声『勾陈哥哥』,你说呢?」很不巧,延维是他某一任干妹妹,他家干妹妹满天下,族繁不及备载,千奇百怪,样样皆有。

负屭的表情相当冷狞。「她所居何处?」口气中,充满怒焰。

「你想去砍死她。」勾陈不用问句,而是肯定。

「非常想。」负屭恨不得斩她个成千上百段。

「对於一个喊我『哥哥』的美人儿,我不乐见她被剁成肉泥。」勾陈对雌性小生物向来宠爱有加,无论圆扁胖瘦,他都怜香惜玉,只除了……某一只。

「就算我可以不挥剑相向,我仍是要向她讨回我遗失的东西。」她以乐趣为名夺走的珍贵记忆,他要她吐出来还!

「确实她是玩得过火了些。」勾陈不打算护短,亦觉得延维该要受些教训,玩弄人心的把戏,将招致哪些下场,她必须好好亲身体会,才懂得收敛。

大义灭亲,虽然这个「亲」,与血缘关系毫无相干,勾陈仍是忍着心痛——没有多剧烈的心痛——带负屭和鱼姬前往延维狡兔三窟之一的海城「情侣退散」楼,去教训坏人恋情的小疯子。

绕过「肝肠寸断」峰,走尽「虚情假意」游廊,与「貌合神离」亭短暂交会,楼子入口匾额上镂刻着「缘」字,偏偏一道刀痕从中劈过,硬生生将「缘」字斩断,字加上刀痕,便成为「缘断」。

石门双侧雕刻着对联一副——

情,心青,心有情而面青,愚人自招。

爱,心受,心有爱而受累,蠢人自找。

「这里的一景一物全没有好名儿,不是断就是绝,再不也取个离呀分的,走进此地,都快觉得自己被洗脑。」勾陈稍稍介绍「情侣退散」楼的构筑建造,凡走过,便有不祥之词从他口中轻吐,石阶叫「渐行渐远」梯,海中小桥叫「独来独往」桥,连穿梭楼庭间的洞门,都能有个「破镜难圆」的怪名称。

「妹子,哥哥来探望你了,拿碗『分道扬镳』来孝敬哥哥吧。」勾陈朗声唤着,不消片刻,娇媚娉婷的美人儿,如翩翩舞蝶飞奔而来,猴急地扑进勾陈怀里。

「勾陈哥哥,你可来了,你好久好久好久没到我这儿来,坏透了坏透了,让我想死你呐——」俏美脸蛋埋进勾陈怀中,撒娇轻蹭,双臂将他抱紧紧,一丝空隙也不留。

「我带了个客人来拜访你。」拜访两字实在有些名不副实。

「客人?」延维由勾陈胸前仰首,看见负屭搂抱鱼姬的相偎身影,变脸如翻书,俏丽不再,甚至眉唇微微扭曲起来,一脸嫌恶。「恋人?」

「你不觉得他们很眼熟?」

「不觉得,他们是谁?」延维口气没有很好。

啧啧……敢情是破坏过太多对爱侣,数量多到连她这只罪魁祸首也记不住那些受害者的脸孔?

「你拆散过的一对有情人,龙子负屭及鮻女,你把她骗上人界陆路,又用言灵锁缚龙子负屭的记忆,造成他们一只在陆地,一只在海底城,百年不得相见。记起来了没?」勾陈提醒。

延维很努力回想,想了恁久恁久,才终於迟缓地「呀」出声:「好像是有这麽一回事……既然一个在陆地,一个在海底城,应该老死不相往来,怎麽他能抱着她,站在我这块不欢迎情人的净土?」

净土?还真敢说。

「哥哥之所以现在任由你搂紧而没推开你,是怕後头那条龙子会忍不住拔剑相向,砍你泄愤,我挡在你面前,保护你平安无恙,你还说这种激怒人的浑话?」勾陈可是拿自个儿当成盾牌,杵在延维与负屭中间,这等苦心,她不感激便罢,也甭急着找死。

「他想砍我也不见得能砍着。」她延维不是软柿子,怕他不成?!

负屭由左手掌深处延伸的长剑已然出鞘,当延维嗤鄙说完「不见得能砍着」六字,长剑如蛇,刷地随手腕转动而飞窜扑面,绕过勾陈的肩,扬起火红长发一缯飘舞,却无损柔细红发半根,剑气划破延维的耳壳,毫不留情地把小巧如扇贝的耳给砍成两段,血,不住地流下来,溶入海水中,如墨遇水般晕开。

「好痛好痛——」延维捂耳叫疼,勾陈替她施法修复耳朵,并给负屭一记「请你忍忍,好吗」的苛责眼光。

「你现在知道,他想砍你是件多简单之事?」勾陈问她。

「你把这种野蛮人带到我家干嘛?!」延维眼中还有泪,耳壳被削成两截的疼痛,没有随伤口癒合而马上忘光光。

「人家是来向你讨回东西,还不快些双手奉上。」勾陈收回手,白玉耳壳已不见血口。

「我没拿他什麽东西,要双手奉上啥?」

「我的记忆。」

「不在我这儿。」延维是龟缩在勾陈怀里顶嘴的,「我又不是吃记忆的兽,要你的记忆干嘛?!」

回嘴的气势是不错,只是躲在别人胸膛里撂狠话,怎麽看都弱人一截。

「你不是把他的记忆变成了梦吗?别胡闹,还人家吧,今天就算你不还,他与小鮻女仍是会在一起,那段记忆,寻回来是怀念,寻不回来也不会变成阻碍,你懂吗?你拆散不了他们。」勾陈轻劝着。

「拆散不了,我也不想成全呀。若如你所说,他和那条鮻仍会在一起,有没有记忆都没差别,那很好呀,他们继续去相亲相爱——离开我的净土,爱怎样如胶似漆全由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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