猗猗兰香-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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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妃。”珍儿和芳儿回答道，于是一人搀起朱常洵的一条臂膀，送了他回去，朱常洵恋恋不舍地回头看着兰漪，而兰漪的眼却瞧向刚刚种下的花。
转眼间，又是一年杏花开，蜂蝶纷绕于花间，兰漪站在杏花树下，仰望着这一树的杏花，遥想起去年自己死里逃生之时，见到的就是这一树的杏花，只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我自己尚且在这万丈红尘之中摸滚跌爬，可是哥哥、却是净土之下已成一堆白骨了吧，想到此处，心里只觉得针扎一般地疼，哥哥，你一直在我心里，我从来都不去给你扫墓，那是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你死了，你永远、都活在我的心里面。
“兰漪，在想些什么？怎么看着这杏花都出神了？”身后响起的是朱常洵的声音。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兰漪缓缓说道。
朱常洵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来想拥住兰漪，兰漪身形往身边一侧便已避过，朱常洵的脸上顿时涌上一层失落感，“都一年了，兰漪，你还不能够放下吗？”
“放下么？也许吧。”兰漪说道，朱常洵心中一喜，却听得兰漪继续说道：“到我死的那日，也就什么都放下了。”
朱常洵的目光顿时又暗沉了下来，良久，他方才说道：“兰漪，以前我那般对你不住，你还不是也放下了，如今，你为何就不能够重新接受我呢？”
兰漪笑了起来，说道：“常洵，我对你，和对哥哥，是不同的，我和哥哥，是从很小开始，我便想着自己快些长大，好长大了嫁给她，我每次看到鄞城有人家娶亲，我就在想啊，为什么我还没到出嫁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够长快些，再长快些！那样的话，哥哥便能娶我了！我对他的爱，早已经在我年少时便渗入了我的骨血，要想忘记，如何能够！”
“那你对我呢？兰漪。”朱常洵问道，他听了兰漪说出对萧莫的情，心里头闷得十分难受，所以他打断了兰漪再继续说下去，他怕自己听了会忍不住发狂。
“对你么？恕言，我那时在景家庄很有些不开心，哥哥说什么也不肯接受我，我又不知道原因，心里难受极了，后来你出现了，你不知道是我救了你，而我也从没讲过，我当你是景家庄的客人，而你则当我是一个娇惯的大小姐，可是，我那时候和你在一起真的很快乐，我曾经有想过，既然我不能够和哥哥在一起，那么，和你在一起应该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因为你很风趣，很博学，对我又很好，而且，跟你在一起很开心，我不想自己的一辈子都活在一种求而不得的失落之中，我不想，一辈子都不开心，倘若那时，你向我求亲，我会答应你。”兰漪说道。
“那样很好啊兰漪，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么？你看看，谁也不能够分开我们，你注定是我的，而且，现在我一样对你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的兰漪。”朱常洵说着说着眼中不由得光芒大盛。
兰漪一直仰着头，此时双眼缓缓地合上，脑中闪现的却是在“无忧小院”中的那一幕，于是她说道：“恕言，在‘无忧小院’中，你选择了相信凌玉铃，而不相信我，我那时便心灰意冷，直到我被逼跳下悬崖，那一刻，我才发现，我和你之间已经是彻底地了断了，我也曾伤心，也曾难过，却不曾后悔，我那时便知，我日后倘若再面对你，可以不恨，可以不怨，但却也可以不爱。”
“说到底，你还是怪我伤了你的心，可是，这世上，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兰漪，我就真的这么不值得被原谅么？我就真的不能够再挽回你的心了么？”朱常洵目光沉痛地望着兰漪那美丽而略显瘦削的身影，似乎，她又瘦了。
“现在，我的心里只有哥哥，以后，也只有他，而恕言，在我跳下悬崖的那一刻已经永远地死去了，如今站在我面前的，是当今的三皇子福王殿下，再不是我认识的恕言了。”兰漪说道，有些话，即便是残忍，也要说出口来，一刀斩总比一点一点的凌迟要好得多。
朱常洵终于垂下眼来，慢慢地向着院子外面走去，一直走到院子门口，再回过头来看时，却见到兰漪仍然仰着头在看着那些杏花，那姿势动也没动，而她的人，也没有回头，虽然他、是多么地希望她能够回头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165、故人
万历三十一年的秋季，茂儿已经能够牙牙学语了，兰漪教他唤朱常洵的是“父王”，而不是“爹爹”，在她的心目中，朱常洵收留和保护了她们母子，是茂儿的义父，但却不是茂儿的爹爹，只因为茂儿的爹爹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萧莫，是她心中永不可替代的夫君。
朱常洵对兰漪一如既往地喜欢，这是整个福王府中公认的事实，虽然郑贵妃赐了许多美人，但、朱常洵却从未曾召幸过她们中间的任何一人，整个福王府中，朱常洵不是在他的书房便是在兰漪所住的“兰园”之中，兰漪从不多说什么，她的谦恭、她的美貌，成了整个京都所有名门贵妇的典范，只是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她和朱常洵进进出出都表现出的是一对恩爱夫妻，但实际上，她的心，从未移情过。
朝堂上的事情，兰漪也大致上了解，周国舅于万历二十九年为保朱常浩时辞官归故里，尔后便离开了京都，但他的女儿，也即是大受皇帝宠爱的玉颜郡主却并未随其父一起离京，而是被周端妃接入了宫中，随了周端妃住入了她的“载月宫”，这两年来，也曾多方为其择偶，但无奈玉颜郡主皆不同意，皇上和周端妃也拗不过她，加之之前皇上也曾有过让她自行择婿的金口玉言，管了几次管不了，也就随着她了，只是兰漪曾见过她一次，以前总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但而今却觉得她憔悴多了，仿佛一朵花，还未盛放到最繁茂之时，便已经开始枯萎了。
而太子朱常洛，除了太子妃李玉溪之外，又另纳了两位朝臣之女李氏和刘氏为太子良娣，良娣王氏为他诞下次子，取名朱由校。兰漪也有见过这位良娣和她的儿子，却不知道，后来太子妃之子因病夭折，而在若干年后，正是这个李良娣之子朱由校会成为大明朝的第十五位皇帝，却仅仅在位七年便死于阄党魏忠贤之手，史称“木工皇帝”。
当然，兰漪根本就想不到那么久远以后的事情，但是她却知道，她让朱常洵做的事情朱常洵都一一照办了，这个太子之位，朱常洵自始至终都未曾出过手，而自朱常洛被册立之后，朱常洵也不曾破坏过，对于这一点，她很是感激，也觉得颇有些欣慰。
这日，正是暖暖的午后，她躺在树荫下的软榻上，任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她的脸上，感觉那秋风吹得无比惬意，睡意也渐渐地袭来，却听得异样的风声，她微皱了下眉，她的兰园一般是不让人轻易进来的，来的又是谁？脑中在思索着，眼却不曾睁开。
却听得耳边响起一声嗤笑，然后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看来福王妃果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眼见危险来临竟能够无知无觉。”
兰漪的嘴角却渐渐地弯了起来，“夜，你来啦？”她坐起身来，睁开眼看着立在不远处的夜笑意盈盈。
来人正是以前跟在俞代语身边的侍卫夜。
夜的脸上现出一股奇怪的神情，“这么久没见，你竟能仅凭声音便认出我来？”
“你守候了我那么久，我怎么会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呢？”兰漪反问道，不由得想起万历二十八年平定了杨应龙的叛变之后，自己回到大皇子府，而同去的俞代语却没有回来，那段时间里，便是夜守在她的身边，一直到哥哥出事前不久，她担心俞代语不知道会不会出事，于是让夜前去寻找，这样，夜才离开了她。
转眼间，却已经是三年多的时间了，而如今，早已是物是人非。
果然，夜将她上下一瞧，啧啧道：“果然当了福王妃就是不一样，穿的是华衣美服，睡的是高床玉枕，只可惜，怕是已经忘了故人吧？”
此时此刻还能够见到夜，兰漪的心里十分地高兴，她浑不在意夜语间的讥讽之意，反而问道：“夜，你可找到代语了？”
夜愣了一下，才道：“算你有良心，想起来问问我家公子的情形。”
兰漪一听他这话，心里更是高兴，“夜，你这么说，就是你找到代语了？”
夜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本来还想为难你一下的，既然你还算有良心，我就实情告诉你吧，那年我们公子在娄山关被唐九带走，后来他二人一直在斗法，我们公子一心想要回京都，但那唐九姑娘却不允，后来竟在我家公子身上下了极厉害的毒药将他软禁了起来，但我家公子心志极坚，终于逃了出来，但身上余毒未清，一直到去年冬天才将身上的毒全部解掉，本来是准备回京都见你一面的，但那唐九姑娘却不知怎地知道了，不依不饶地守在京都入口那里，我家公子生怕无辜牵连到你，便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后来被我找来，我家公子才让我带个话给你，让你不要担心。”
兰漪听了夜的话，心下一片黯然，被下毒、被软禁，历尽千辛才逃了出来，这在俞代语来讲该是多少难受的一件事情，可是他却一直记挂着自己，一直想要回到京都来，怕自己担心，这样想来，心下激荡，于是赶紧问道：“夜，代语他、他现在还好么？还有，那唐九姑娘的毒术真有那么厉害么？就连代语也不是对手？”
夜白了她一眼道：“公子神通广大，又岂会怕她？不过是念她一介女流，对她存了几分仁慈罢了，真要是公子下了狠手的话，她还不是立马就能变成一具死尸？”
兰漪一愣，觉得这夜的话中倒是有些问题的，既然不怕，为何要躲？还有，为何说怕那唐九害自己？自己与唐九可是无怨无仇的，那唐九为何要害自己？想了一下也无甚头绪，于是便道：“那、小五呢？可是跟在你家公子身边？”
夜点了点头，见兰漪张嘴还想问话，手一挥不耐烦地道：“好了，我的话已经带到了，你不要再罗罗嗦嗦地问这问那的了，可有话要我带给公子？”
兰漪赶紧点头道：“告诉你家公子，保重身体，我很好，教他不用担心。”
夜点头“嗯”了一声，一提气一扬身，便已经是落在了院落的顶上，几个挪步，已经是杳然不见了踪迹。
兰漪却不禁发起呆来，代语呀代语，转眼间我们都有两年多未见了，一切可还安好？
作者有话要说：
☆、166、世子
万历三十二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便是茂儿三岁的生辰，朱常洵想要为他大肆庆贺一番，于是便在他生辰的前一日来与兰漪商量，想要上报朝廷，将茂儿册封为福王世子。
兰漪大惊失色，连忙说道：“不，不可。”
朱常洵知道兰漪的心意，于是道：“茂儿既是你的儿子，我也视他为亲子一般，日后做我的继承人又有何不可呢？”
兰漪心下虽万分为难，但有些话却还是不得不说，于是说道：“常洵，这些年来，你对我母子如何，我心里最是明白，只不过，此情、我今生已是不可能还的了，你如今也算是姬妾成群，而我这福王妃的位子也是迟早会让出来的，你不如选一个你喜欢的女子让她为你生儿育女，日后再立为世子，总比此时贸贸然让茂儿当世子要好得多。”
“兰漪，你、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福王妃的位子你迟早要让出来？难道说你要离开福王府？”朱常洵闻言又气又怒，赶紧追问道。
兰漪于是说道：“我们母子十分感谢你的厚爱，但、终归有一天，我要带着茂儿离开这里的，总是瞒着你，是我的不对。”
朱常洵听罢，上前紧紧箍住兰漪的手道：“不行，我不让你们走，你和茂儿都不要想要离开我。”
兰漪微叹了口气道：“常洵，你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你问我何苦？兰漪，是我要问你何苦才对，萧莫他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你的心也该回转了。”朱常洵说道，心中只觉得怒气上涌，可是眼前这个，却是他喜欢的女子，打不得，骂不得，最主要的却是，她的心里面的那个人却不是他！朱常洵只觉得一阵挫败感无力地袭来，他一把将兰漪拥在了怀里，紧紧地抱住她，喃喃地说道：“我要你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我要你一辈子都不离开我。”
兰漪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在我心里，哥哥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朱常洵蓦地松开兰漪，瞪大了眼说道：“这么说，在你的心里，我从来都不如一个死人？”
兰漪叹了叹气，“常洵，你和哥哥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