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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陈唐往事之叹银杏-第3部分

小说: 陈唐往事之叹银杏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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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美人轻轻走到床前,满意地看了看皇上,笑着说道:“皇上,您瞧上去好多了。”
  老人的手从杨广的头上无力地垂下了。谁都知道他看上去不好,一点也不好。他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这双手曾经在这个女人如玉的躯体上游走揉捏,这个女人甜美的笑容、无邪的大眼曾令他放下一切戒备,她的第一夜虽然惊慌得簌簌发抖,却带给了他无上的快乐。
  他现在才想起,这个女人是宇文述送进宫中的,而宇文述是杨广的儿女亲家。
  那是哪一年?这一切是从何时开始布局?
  他当然也想到今天的一切都与这个看似纯真的女子难脱干系。
  蔡美人又笑吟吟地说:“皇上,太子怕那些暗卫打扰您的休息,已经将他们都送走了。”
  送走了?送去哪里
  “当然是送到您的陵墓里去了。您去了那边也需要他们的。您看,太子真是至孝,替您想得多周到啊。”
  “还有陈贵人也去了。陈姐姐哭得真可怜。”
  烛光下的君王面无人色。他的生气仿佛已经消逝,如今躺在上面的不过是个尚有气息的活死人。
  如今他的暗卫已被悉数拔去,他最心爱的两个女人,一个香消玉殒,一个不过是儿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细作。
  他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雄鹰,身姿再挺拔,也不过是个笑话了。
  但他却淡淡说道:“很好。但陈贵人就不必去皇陵了,不过一月有余没召她侍寝就耐不住寂寞,这种女人活该喂乱葬岗上的野狗,太陵是绝容不下这等不洁之人!”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说的却是极恶毒残忍之事。
  烛光轻轻一抖,蔡美人的脸在烛光下倒显得白了几分。
  君王无情,陈贵人的今天是否就是她的明天?
  这娇嫩迷人的千金之躯有一天会成为野狗抢夺的口粮?
  “你是一国之君,切记女人只是点心,浅尝辄止,千万不可动心。”
  “你一向做得很好,我很放心。”
  他的眼睛再一次地闭上了。是因为刚才这番话已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还是因为他不想再见这一对狼狈为奸的男女?
  所以他没有看见蔡美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疑、警觉;他没有看到蔡美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动人。
  她深情款款地凝视着杨广。
  他却压根没有抬头。
  老人的眼睛微闭着: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虽然先机尽失,但他总算在最后关头发出了致命暗器。
  他知道这暗器已成功命中这狡诈如狐的二人,将他们原本坚固密实的联盟撕开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会越来越大,直至成为壕沟将他们隔成敌我双方。
  他所有的希望,都在那已经离去的六个暗卫身上了。
  可惜了柳述。
  唉,可惜了阿五。
  大业宫的清阴阁地处偏僻,幽静清雅。院外载满了挺拔秀丽的青竹和郁郁葱葱的大树,院里却有些破败了。
  杂草丛生,野花满地,正儿八经的花花草草反倒枯萎凋谢了。
  院门口闲闲散散地站着几名侍卫,这几位侍卫虽然是全副武装,神情却有些疲沓闲散。看来这院中是禁锢了什么人,但也未必见得是多重要的人物。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既看不见人,也听不到声响,转到后院,便可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和一片小小的竹林。
  竹林旁有一间极清雅精致的木屋。这木屋以前是用做茶寮的,屋子的正中央摆有一张长榻,可坐可卧,仰头见池水粼粼,低头见月光如霜,闭上眼可听风吹竹叶,沙沙作响。
  门口的篇上题着三个字:听竹斋。
  风清月朗时或坐或卧此处,或赏月饮茶,或闭目听竹,该是何等潇洒惬意?
  但若加上几个披盔戴甲的兵士,就有些大煞风景了。
  所以枯坐在茶寮里的柳述就有些心不在焉。自打被请进了这清阴阁,他就一直皱着眉倚在榻上,陷入了沉思。
  他不曾惊惶失措,也不曾愤然抗争。当他被杨广的亲信宇文化及拦住时,他只是怅然若失地嘀咕了一句:“阿五该急了。”
  然后就静坐深思至今。
  他的心中是有着极大的困惑?极大的决策?还是被吓傻了?
  在这静寂的夜晚,他急躁的妻子正坐着马车前来寻他,她皎洁白皙的面庞上带着愤愤的不满和深切的关爱,她已下定了决心今天不管是谁拌住了她的柳郎,她都绝不客气。
  反正一切有父皇兜着。
  而他也终于轻声长叹一声,在月光下舒展了眉头,默默看向窗外的夜色。
作者有话要说:  

  ☆、报丧钟声

  望云亭,宇文述和杨素的眼睛都瞪大了,他们现在才明白这四人为什么选了伏兵最多的南门。
  因为空中正刮着东南风。
  那飞跃在空的两人背上突然生出两扇翅膀,人借风势,风助人力,倏忽间两人已如鹞子般扶摇直上,迅速地飞出了包围圈。
  而墙上的两人已如狸猫般一跃而下,隐入黑暗之中。
  这六人虽然单个说来都不算顶尖高手,但难得的是心意相通、目标明确,以最少的伤亡达成目的后就全身而退,杳无踪影。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送信,不是送命。
  杨素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杨坚啊杨坚,你真不愧是天纵英才。幸好……”
  幸好再伟大的英雄也敌不过岁月。
  而迟暮的英雄,往往有着比普通人更深沉的悲哀。
  大宝殿里,那甜笑着的白衣女子仍在轻言软语:“容华知道皇上一向不在乎女人,但您一定在乎您的儿孙们。汉王那,您召他入京的密诏这两天也该到了。”
  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睁开双眼,死死地盯着杨广,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悲哀,还有一丝强压的恳求。
  杨广低着头,沉默不语。
  蔡美人又甜甜地笑了:“皇上,您放心,太子手足情深,只要您将宝藏的秘密说出来,太子一定会让他们颐养天年的。”
  突然隐隐传来脚步声、喧哗声,然后“砰”地一声巨响,虚掩的大门被撞开,一条大汉手持巨斧冲将进来,嘴里大叫:“皇上,臣保驾来迟!”
  老人浑浊无光的眼睛突然变得如鹰隼般的锋利,他一咬牙,再一次奋力从床上跃起,枯枝般的双手闪电般向杨广脖颈抓去。
  这一手鹰爪功杨坚浸淫多年,一抓下去,不死即伤。他虽然病弱,却绝没有看上去的那样脆弱,他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他能一击而中。
  他的眼睛燃烧着熊熊怒火,他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快意沙场的壮年时代,回到了他一呼百应、威震天下的辉煌年代。
  他听到大汉雄浑有力的怒喝声,看到一条条的身影向大汉扑去,他看到鲜血四溅,听到痛苦的□□在四处响起。
  他已然凝滞衰竭的血液被这喧嚣重又燃起,他感觉到生机回归,久违的活力重又滚滚而来。他看到了杨广眼里的惊讶和惊慌。
  这一抓凝聚了他毕生的功力和心血,只可胜、不可败!
  黑夜中那化为鹞子的两个暗卫已回到地面,继续向着杨勇的府邸方向狂奔。
  他(她)们在宫中潜伏多年,日子长久得连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另一重身份。他(她)们本是皇上暗藏手中的最后一记杀手锏,不到万不得已,不是生死攸关,绝不会动用。
  一旦启动,他(她)们便一定会勇往直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至死方休。
  他(她)们收到的指令是将这密诏送到废太子杨勇手中,那么哪怕杨勇府上已是刀山火海,他们也得去闯一闯了。
  杨府的灯已经燃亮,大门如往常一样关着。自从皇上病重后这扇门便经常关着。
  门可罗雀。从杨勇被废的那一天起,这门前就鲜有人来。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但正对大门的大殿前,弓箭手已经站好,在他们的身后,是手持钢刀的刀斧手。
  而在里面的大堂里,白幔已经挂上,灵牌已经竖好,灵堂中一具孤零零的棺材里躺着的是杨坚的长子、废太子杨勇。他昨夜便接到了皇上的密诏和一杯毒酒。
  密诏是假的,毒酒却是真的。
  秘不发丧只是为了消灭皇上最后的底牌。
  而这张最后的底牌正追风逐电般地冲向这重重包围。
  杨坚枯骨般的鹰爪风驰电掣般地向杨广白嫩的脖颈抓去,此时所有的声音均已消失,他只听到这一抓带来的虎虎风声。
  此时,他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突然一团柔软朝他怀中撞来,一双柔弱无骨的娇嫩小手灵巧有力地抱住他的腰肢。这双手曾无数次地紧紧环抱他,令他感受到作为男人的雄壮有力。
  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停滞了一下。他的头脑虽然冷静如铁,但他的身体却无情地背叛了他。他的身体不过微微停顿了一下,但这一下足以改变历史。
  因为他突然感到腰部一点刺痛,如毒蛇之吻,轻微却有效。他蓬勃的去势立即被打断。
  然后他看见一只沉稳的大手从他眼前闪过。那只手牢牢钳住了他的脖颈,令他所有的力气倏忽消失。他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他紧紧盯着眼前那张阴鸷的面容,他被掐住的喉咙中挤出几声嘶哑的怒吼。
  他听到一声怒吼:“主公!”他听到一声接一声的咆哮声,然后是一声惨呼:“主公,臣先走一步!”然后是一片寂然。
  他瞪着眼睛,从被掐着的喉咙里憋出了三个字:“好兄弟!”
  他眼角瞟到殿门口转瞬即逝的一道青色身影,他的嘴角浮出淡淡一丝笑意。
  她果然还活着,那么就还有希望。
  那么他刚才的一番话就没有白说。
  他很庆幸他的头脑哪怕是到了最后关头还很敏锐。蔡容华谈及陈惠儿时的那一丝拈酸含醋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如果陈惠儿真的已死,蔡容华该如释重负,甚至会有一丝兔死狐悲的怜悯。
  她那样现实的女子绝不会与一个死人吃醋的。
  所以他才会说了那一番话。他相信那番话会常常萦绕在蔡容华的心头,因为那是他的宣判,他的预言。
  那是他作为一个睿智长者对无知小辈的警示,是他作为一代君王对背叛者的判决。
  血债血还,那一天终会到来。
  他怒视着杨广,他最后的生命已化为一道刺目的火箭射向自己的儿子,那道火箭如此灼热明亮,连杨广都不敢正视。
  但那光芒终究黯淡,直至熄灭,而他的头终于无力垂下。
  一切都结束了。
  长安街头,杨五娘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地掀起窗帷看路上的店铺和行人。天色晚了,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或是急匆匆地往家中赶,或是三五成群地出外饮酒寻欢。她看见几个锦衣华裘的少年郎嘻嘻哈哈地向醉仙楼的方向走去,神采飞扬得仿佛天下都在他们掌握之中;她看见两三个圆滑世故的中年人互相恭维着打着哈哈,看样子是要去那处有名的温柔乡“暗香楼”了;她还看见一对衣着简朴的年轻夫妇在城中最有名的珠宝店“藏星阁”的门口犹豫着。
  “停!”她轻声喝道,驻目细看,只见那男子英挺刚健,剑眉星目,女子姿容曼妙,却又隐含一股英气。
  两人虽然在小声争执着,四目对望时却掩不住那份柔情蜜意。这显然是一对恩爱夫妻。男子想进店,女子却在柔声劝阻。
  看来是男子想为爱妻添置一些精良首饰却又囊中羞涩,而妻子的通情达理只令他更为难堪。
  纵是英雄,也有为五斗米折腰的时候吧。
  “阿敏”她轻声吩咐道:“你去藏星阁买一套上好的头面送去李靖府上,就说是我兰陵公主送给张出尘的贺礼,祝她们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张出尘?”阿敏一声尖叫:“就是那个红拂女?越国公府上那位私奔的歌伎?”
  “哎呀,她的郎君果然一表人才,难怪她会一见钟情啊!”
  “哎呀……”
  她一脚将阿敏踢出了马车:“喋喋噪噪的,快去!”
  张出尘,这个离经叛道的美貌歌妓值得一套上好的首饰;这一双潇洒脱俗的璧人的结合也该得到世人的祝福。
  如果天下人都不敢得罪杨素,都不敢送上这一分祝福,那就让她来吧。
  祝有情人终成眷属,岁岁年年。
  她的心情突然大好,现在她只想快些见到柳郎,她今天绝不跟任何人使气,她只想静静陪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忙碌操劳。
  有柳郎在身旁,她还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她倚在车厢壁向前看去,她看见巍峨雄壮的皇宫在她的眼前一点点展开,一点点清晰,她看见宫门紧闭,看见戒备森严的禁卫兵。
  一切如常。但为什么她会有种莫名的紧张?
  今夜,这座她时常出入的宫殿为何会令她不安?
  陈贵人在宫中匆匆奔走。她的发鬓已经散乱。她一头如云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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