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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羔羊-第18部分

小说: 羔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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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也就是说,他十岁之前,每到圣诞节,家里面那台沉重的,有个黑色喇叭的黄铜唱机上就会放上这张歌剧的唱片,这是个召集令,又是个邀请卡,亲戚和朋友都聚集到他们的庄园里度过整个寒冷的冬天,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衣着整洁,在以萨科斯等十二位名歌手为代表的奏鸣曲中又吃又喝,就连他的妹妹,还在保姆怀里的小撒沙也会被抱出来,乘兴喝上一份牛奶甜酒……嗬,瞧啊,瞧啊,现在轮到长笛和双簧管依次在高音区奏出流丽抒情的旋律,安东尼的父母启先翩翩起舞,宾客们紧随其后,他抱着撒沙柔软的,充满奶香的身躯在大人们的腰部与腿间摇晃,她的眼睛就像闪亮的星星,而面颊则如同玉石一般毫无瑕疵……是什么时候这一切结束了呢?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在之后调查过,他的父母被杀大概就是在他十岁的圣诞节之前的六个月,战争结束前的七个月,而庄园的毁坏与被侵占则是在圣诞节前的两个月。
    胜利方奏起了以铜管乐器为主奏的辉煌的进行曲,失败方的溃兵带着枪支跑进了庄园,他们赶走了为数寥寥的几个大人,把孩子们关在地窖里——安东尼。霍普金斯嗅到了那个深藏在思想深处,盖着盖子的地窖里所散发出的气味,它就像是刚被杀死的鸡翻开了嗦囊与胗袋,还有未经洗刷、放血的猪在热水里炖煮时所散发出来的味道——他随着这股味道飞速地向那个黑洞洞的酒窖滑去,就像下雪时从山坡的顶部一直滑下去那样,背部阴冷透骨,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手脚在空中摇晃着,找不到一点可以抓取的地方。
    彭,他落到底了,夜警的角笛声从霍普金斯先生的颅底一直传达到太阳穴——孩子们蜷缩在一起,撒沙藏在他的怀抱里,他们又冷又饿,门外传来溃兵的抱怨声——他们吃完了庄园的食物,然后又到庄园附近的森林里去打猎,但暴风雪到来了,他们再也不出去了,十几个大男人,挤在庄园的客厅里,他们到处吐痰,便溺,把天鹅绒的窗帘撕下来当作铺盖,把精致华美的家具劈了当柴烧,原先客厅里的壁炉前有一套非常漂亮的扶手椅组,有着锦缎靠垫的扶手椅早几天就被拆毁了,还剩下一个长毛绒面的踏脚凳,他们把掀去了绒面的踏脚凳拿到了花园里。
    仓库的门打开了,孩子们一个接着一个被大人们带出去,说是带他们“玩”,可谁也没有回来过,终于有一天,一个男人抓住了安东尼,他抚摸和揉捏他的胳膊,腿和身体,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撒沙。她被粗暴地拖拽出安东尼的怀抱,虽然男孩已经竭尽全力,不顾一切地抓紧——她就像前几天那头被这些溃兵抓住的小鹿那样在脖子上套上绳索,被拉扯着,跌跌撞撞,不情愿地跟着大人走,脸上布满泪痕——安东尼紧跟在后面,在试图冲出仓库时,被猛然关闭的大门夹断了手臂,他倒在地上,在痛苦与黑暗中向上帝祈祷,祈祷能够再看到自己唯一的亲人,他希望能有这么一天,能够再次在花木茂盛的花园里,用阳光温热的水给胖乎乎的小撒沙洗澡,用一个肥胖的茄子逗她开心。
    撒沙喜欢紫色,他知道,茄子的紫色倒影在她干净的眼睛里。
    他的愿望被满足了一小部分,他在花园里的那张胡桃木踏脚凳上看到了几颗洁白的,精致的就像是由天使雕刻出来的乳牙和几缕散落在褐色污迹与雪地里的,阳光那样淡金色的头发。
    ——所以当人们因为他的特殊癖好而大惊失色的时候,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始终抱有着一个纯粹的疑问或是念头——既然上帝允许如同撒沙这样纯洁无罪的孩子被吃掉,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不能够被加入他的食谱呢?
    他很聪明,也很善于学习,在完成了大部分常人难以企及的学业之后,安东尼.霍普金斯开始染指心理、历史、时间与空间这几大课题——从古老的文献中萃取,自最新的科技中发现,由荒诞不经的玄学作为指引,以严谨切实的演算铺就道路——所有的目标都指向一个方向,他希望时间回溯,回溯到那个黑暗的仓库中去,回溯到撒沙还在他怀抱里的那一刻。
    在遇见凯瑟琳之后,他又有了一个新的题目——那就是,如果能够为撒沙寻觅一个新的栖身之所,那么她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复活呢?
    他去做了,万幸的事,凯瑟琳最后也认可了这个想法——他引领着凯瑟琳进入自己的记忆之宫,从铺满了阳光,花香和干净的水的浴盆开始,一直到黑暗腥臭的地窖,积雪与血迹混杂在一起的踏脚凳。
    他认为凯瑟琳身上有着撒沙的一部分,而凯瑟琳则认为,他的身上也有着撒沙的一部分。
    他喜欢这个想法。
    正如他所想希望的,大概两到三年之后,撒沙在凯瑟琳的**里重新找到了一个栖身之所,她回来了,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形象别无二致,粉红的面颊,纤细的淡金色卷发,眼睛里带着茄子的紫,胖乎乎,沉甸甸。
    凯瑟琳死了,留下他和撒沙。他们形影不离。
    记忆深处的地窖在这六年里不是没有打开过,但次数很少,少的几乎可以忽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也不再一次次地重新聚拢,黏结,飞回原来的位置,安东尼.霍普金斯的食谱上也只有在起初的一两年里采用过以往那些不同寻常的原料。
    但是现在不同了,地窖的门打开了,安东尼听见了斧头的声音和小鹿的哀鸣,他看见了雪地上的褐色污迹,他的手臂再次剧烈地疼痛起来。
    ***
    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放下了那片骨头,他冰冷的手指插进那团肮脏的毛团里,摸索着找到了项圈的搭扣,啪嗒一声,一只小卷毛狗脱离了人类赐予的桎梏。
    它站在原地,瑟瑟发抖,直到另外几只同伴也加入了自由的行列,它才发出了一声婴儿哭泣般的声音,跑掉了。
    医生站了起来,他略略停顿了一下,向大象走去。
    他靠近的时候,大象抬起了鼻子,象耳向两侧拉伸让自己的脑袋看起来更大,笨重的四足在地板上踏来踏去,试图扬起尘土——安东尼.霍普金斯对这个威胁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好像那数千磅的惊人力量只是某种虚构或是过于夸张的事物——他弯下腰去,双手抓住了把一头近半吨的庞然大物扣在木桩上的铁索,把它拉开。
    现在大象也得到自由了。
    至于斑马与骆驼,它们要好处理得多,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只需用自己随身携带的刀子割开它们的缰绳。
    有着红色眼睛的动物们在原地踌躇了一段时间,仿佛要适应一下无拘无束的状态,然后不知是哪一只开了头,不过几分钟,马戏团的表演场里只剩下了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
    “清晨闪耀着玫瑰色”优美而流畅地进行着,有情人即将终成眷属。
    他抬起手臂,让自己的手掌按住覆盖在心脏上的肌肉和皮肤,向空荡荡的观众席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演出结束了。”
    (待续)
    抱歉,昨天因为公司里有事情,停更一天,今天因为要出去办事,也只能更新一章,剩下的一章明天会补上。
    鞠躬!
    另外附上一点这里采用的歌剧资料:《纽伦堡的名歌手》——瓦格纳以名歌手为本剧的题材,以现实与人性为主题,乐曲始终在喜剧的气氛中,明朗活泼,又以大调为基调的全音阶对位旋律,清新而具有立体感。在此就不占用字数了,有兴趣的大人可以去听听。

  ☆、第二十二章 小镇 (八)

雨停了。
    ***
    面包师在自家宽阔舒适的大床上睡得正香。
    在睡梦中,他感到胸口发闷,双腿动弹不得,一条湿乎乎,毛茸茸的舌头在他的耳朵和脖颈的位置蹭来蹭去,他不满地哼哼了两声,估计不是自己那条短腿德国猎犬就是老婆的那条维尔斯拉腊肠犬,这两条狗分属不同的主人,脾气与性格也都有着明显的不同,但喜欢爬上主人床铺的爱好倒是很相似,不是睡在脚上就是睡在胸口上,弄得他不止一次地误认为自己是被魔鬼压了身。为此面包师不厌其烦地一次次提出过严重的口头警告与给予分别取消一顿或两顿优质狗粮的惩罚,但那两条狗仍旧是不断地跳上床,挤在鹅绒和人类散发着湿热气体的*当中。
    除了容忍,他又能怎么样呢?他的那条短腿小个子狗又聪明又可爱,它陪伴他已经有十年以上了,当他被学校的老师踢屁股,被脾气不好的父亲抽鞭子,以及因为失恋而痛哭不已的时候,这条狗总是盘坐在他的身边,伸出舌头舔着他的头发和脸,它比任何一个朋友都要忠心耿耿,而且从来不会将它看到的臭事儿往外像个大喇叭似的说,或是在争吵时拿出来当成某种行之有效的武器——至于那条维尔斯拉腊肠犬,它是面包师已经过世了好几年的太太从一个集市上买回来的,花了他们一整年的积蓄,据说可以在一个冬天找出上百斤的松露——虽然它迄今为止找到的只有两三只缩在树洞里过冬的老鼠和被积雪埋起来的狗屎,但总归也找到了些什么不是吗?不管怎么说,这是条五千元的狗,也许它总有一天会大发神威的。
    那条舌头继续舔着,面包师闭着眼睛,他几乎快要醒了,他很疑惑自己的狗想要干什么,难道他今天不幸睡过了点,而忘记了给狗准备早餐和散步,但如果那样,他应该能够听到它们急切又清脆的吠叫声。
    面包师睁开眼睛,银蓝色的天光从敞开的窗户中投射进来,他的胸口上果然站着一条狗,但,不是他的狗,他和妻子的狗没有那么漂亮,它们血统不纯,准确点说,是那种在散步或窝在酒馆闲聊时也无法拿来作为话题的丑脸混种狗,而站在他身上的这种狗很小巧,面部、喉部、脚部和尾巴下部的毛经过仔细的修剪,丰厚的白色卷毛就像贵妇的斗篷那样覆盖在它的头部,肩膀和整个上身,纤细的脚部清晰可见,被修饰成绒球状的尾巴在身后僵硬地摆来摆去。
    它低下头来,试探性地在男人的鼻子上嗅了一嗅。
    这不是马戏团的狗吗?面包师想。然后他的呼吸停住了,他还记得这些狗近两天的食谱,作为镇上为数不多的壮年男性,那些负责收拾老虎剩下的碎肉残渣并将其丢进狗群的人中有他一个,一种伴随着毛骨悚然的呕心感从他的肠胃直达鼻腔,停留在小狗的冰凉鼻尖和他紧密接触着的位置,他想自己是想呕吐,但在此之前,一阵强烈的疼痛让他大声嚎叫了起来。
    那只狗咬住了他的鼻子。
    面包师从软绵绵的床上跳了起来,就像一个玩弹床的杂技演员,他的手在空中扬起,想要伸出去抓住那只胆大妄为的畜牲,但他的手刚脱离毯子的掩护,突然而至的重量就让他的双臂垂了下去,两只蹲伏在黑暗中的小狗跳了起来,它们的牙齿穿透了他大拇指根部的球状肌肉和手背的皮肤,配合默契,就像之前在驯兽师的命令下咬着在空中旋转的绳结打转那样悬吊在那双肥厚有力的手上——人类发出了一声诅咒,在新的痛苦与模糊的视觉中跳下了床,他忍耐着疼痛,挥动双手,企图把这两只狗砸死在壁橱或墙壁上。
    小狗们及时地张开口,跳开了。它们在他的脚下打转,这是一项经过长期训练才能达成的精妙技巧,在以往的表演中,它们可以连续两只、三只、四只……不断地在前行中的驯兽师双脚间穿来穿去,既不会彼此撞在一起,也不会让自己娇小的身躯绊倒了他们的主人——当然,它们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驯兽师经常用这个小把戏戏弄其他的团员,包括大力士也不能免难——面包师摔倒了,负责绊倒他的小狗在地毯上打了几个滚,轻捷地跳起身来,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身上的毛。
    面包师的头撞在柜子的脚上,他一阵昏眩,他想要站起来,但他甚至无法找到自己的手指。
    咬着他鼻子的卷毛狗一直吊在那儿,现在它用了力,面包师的鼻尖连同整个鼻翼被它咬了,那是很大的一块肉,在它忙于咀嚼的时候,另一只卷毛狗跳了上去,它的小爪子踩进面包师张大的嘴巴里,嘴巴本能地合拢,咬紧,小狗凄厉的惨叫,它其他尚处于自由中的爪子到处乱抓,撕掉了面包师的眼皮,无法忍耐的痛苦让面包师张开了嘴巴,受伤的狗马上一瘸一拐地逃开。
    快起来,快起来,面包师对自己说,逃出去。
    鲜血从他的眼睛和鼻子处汹涌地流出来,污染了整张面孔,没察觉到另两只小狗正在绕过他的手臂和肩膀,它们从他的脑袋后面绕过来,抓着他的头发,凭借着他的耳朵站稳,然后将尖长的吻部插入了对它们来说,极似于一个血杯的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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