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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遗孤-第17部分

小说: 遗孤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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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皇袍加身吧。将这原本属于他的荣耀,还给他吧。
  我看着他眼底隐约闪动的浑浊的光芒,喃喃道:“章合。你真让我恶心。”
  他微笑的眼眸没有丝毫闪动,应声道:“我知道。我不求你的喜欢。”
  我无声笑了一声,眨了眨枯涩的眼睛,捧着龙袍转过身去,看向另一边。妫冴站在那里,用他剔透漆黑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我,无声无息。
  这是我一生中走得最漫长的一条道路。短短三丈距离,我却举步维艰。每走一步,我就在将那个人往深渊推近一分。
  这件皇袍于他,和枷锁无异,并且,还带着根根毒刺,不知何时,置他于死地。
  我早知道,回国都对他没有好处,我隐约的感觉到那潜藏在天罗地网之间的危险。然而我实在太过天真。我以为章合要留着妫冴,挟天子以令诸侯。事实上章合的确有这样的打算,但章合所要的,却不止这样——他要完完整整的皇权!活着的妫冴对他有利用价值,但是死了的妫冴更能给他他所渴望的东西!为着取妫冴的性命,章合给了我那两柱混有槭花的檀香——槭花本无毒,但若与我身上药粉的落枝霜混合,则落枝霜催眠之效更加,槭花无色无味,我觉察不到。所以我才感觉不到有人接近,才连他连夜攻入国都都无所发觉。为着取妫冴性命,他给了我那个珍贵的药盒,那经年累月沉积药末的木盒上有一味蟾毒,能让伤寒的容六高烧不止,自此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为着取妫冴性命,他派出死士围攻我们,却又下令要护我周全——真是令人感动的温柔!他给我下药之后,立即下令全军入京,里应外合之下,逼入宫城,将妫止从噩梦中俘虏,押上宫墙,在万民呼声中剥下那身龙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然而百姓等待的东风是妫冴,章合等待的东风是妫冴的死讯!只要妫冴一死,民众必认是妫止所为,民怨沸腾之时,便是妫止的死期!而手刃暴君之后,妫姓王族彻底覆灭,百姓便有理由接受这位有德有能之士的统治,改朝换代,江山易姓!
  可惜就在他将要落刀那一瞬间,妫冴出现了!妫冴每登上宫墙一步,章合的脸色就沉下一分,我的心也沉下一分——那是杀机。在章合眼底风起云涌的,是铺天盖地的杀机。我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清醒明白了——章合——要妫冴死。让妫冴走上城墙的,是我;而如今,将这身龙袍强加给他的,也是我。
  这个国家,这身龙袍,妫冴全都遗忘了。是我,是我将他一步步领来,让他陷入永无止境的争夺之中——而他,明显是弱势的一方。
  ——但我又能有什么选择呢!进退的控制权从来都不是掌握在我们这一方的!若是逃——能逃到哪里去!章合绝对不会放过妫冴的,他绝对不会放任一个活着的妫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自在呼吸的!进也是死退也是死,那还不如与他正面相抗!
  我颤抖着将龙袍展开,双手却没有力气将它举起来。——我如何能做这样的主?我如何能将这一切强加给他?这是一条血淋淋的路啊!
  若是……若是逃……若是逃……
  眼泪滴落在绣工精美至极的龙睛上,一点点浸入那撕天裂地的至尊神兽瞳孔中。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如此厌恶自己的懦弱无用。
  “许长生。”妫冴突然开口,我怔怔抬头,他直直盯我半晌,然后说:“苦的。”
  我不解,睁着泪眼看他,他皱着眉考虑了很长时间,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迟疑的伸出手点了一点我的眼角,把接到的东西展现给我看,那是一滴眼泪,躺在他指尖,我愣神地看着,听见他解释道:“这个,苦的。你不要吃,吃了会不开心。”
  我看着那滴泪,抬眼注视他剔透坦然的眼眸,不知为何,问道:“妫冴,你会不会恨我?”
  “为什么要恨你?因为这个苦东西吗?”
  我喉头有些哽咽,道:“不是。是因为我……会伤害你。”
  “什么样的伤害?会痛吗?”他有些紧张的问。
  “……会。很痛很痛。”
  他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的看着我:“你为什么要让我痛?”
  “……因为……想要救你……也想救我自己……”
  和妫冴的对话没有结局,但我心底却踏实了下来。因为想要他活下去,想要自己活下去,所以只能选这一条路。就算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痛苦,但是,只要活下去,就有希望。为着这渺茫的希望,不论付出什么,都值得。
  我终于鼓起勇气,举起那华丽沉重的枷锁,将它套在妫冴的肩上。妫冴有些不情愿,眼底阴沉,也不知他是否已经感觉到,这件精致的衣袍之上,承载着多少血雨腥风的过去与未来,是否感觉到,他即将被送上一条别无选择的绝路,他不住地想要挣脱我和这件衣裳的束缚。在多次较量未果之下,我豁出去了,将龙袍披在他身上,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肩背,缚住他乱挣的胳膊。“妫冴,”我说,“求你了,我们一起活下去……”或许是我的声音太过凄厉,他终于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悬在妫止头顶的铡刀也乍然落下,高高喷起的鲜血,染红了妫冴脚下的路。
  顷刻间,天上地下,一片沸腾。章合握着我的肩膀,压着我的穴位将我圈住妫冴的手拉开,然后抓着我的手用我的手掌将妫冴往前轻轻一推,他将我压着跪下,我听见他用一种压抑不住兴奋的极具煽动性的语气大声说:“陛下万岁!”
  城楼上下,万民伏偃,排山倒海而来:“陛下,万岁!”
  天地间,似乎连草木都为之伏偃,向着这位将将登极的君主屈身臣服。我抬头看他,他身披皇袍而不知所措,用一种迷惘不解的眼神与我对视,我咬牙笃定地盯着他,仿佛沧海桑田,仿佛轮回百转。
  我听得见天地间风云谲变,飞星流火。那是星宿逆行,宿命倒转的声音。
  登基大典定在三天后,尽管时间紧凑,万事俱缺,但章合一锤定音,就在那一天,没有任何商量余地。这位开国元老说的话分量十足,礼乐祭司无可奈何,只能加紧督办,好在章合派去了数十名上天入地的帮手,紧赶慢赶总算是能看见完成的可能性。
  说实话三天后其实并非什么黄道吉日,甚至有些凶相,但章合拼着朝野上下的不赞同,排除万难,硬是要选在那一天。他对外宣称的理由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真正的意图,却是连容六都能看得出来:
  “因为那天是阿九姐的生辰嘛!”
  妫冴放下饭碗,忘记了不愉快,眼睛亮亮地看着我:“生辰?”
  我点一点头,低头扒着饭。
  妫冴似乎有点兴趣,问:“三天后,日期?”
  “日期?九月初七。”容六答。
  “九月初七。”妫冴复述了一遍,又喃喃几句,“九月初七。九月初七。”
  “我呢。”妫冴忽然说
  “什么?”容六没懂。
  妫冴抬起眼,看着我:“我的生辰。”
  我愣怔片刻,明白过来他是在问什么,我有一瞬的失措,道:“您的生辰是,三月十五。”
  他又低头默念了几句。
  容六兴奋的说:“容六的生辰是二月二十四!”说完咯咯的笑。她刚刚吃了两碗酒酿,也不知是不是有些醉了,脸红彤彤的。她中午喝过汤药之后,就神清气爽,上房揭瓦的。知道妫冴即将登基为帝,更是兴奋得上蹿下跳。
  妫冴喃喃了好一会,又抬起头来,问:“几岁?”
  我不知他是问谁,便道:“您今岁满十六,我将满十五,容六十二。”
  他若有所思地点一点头,再点一点头。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微微的笑起来:“我最大。”
  我看着他那高高扬起的嘴角,这个话题让他很愉快,我也不禁弯起眼角,点头道:“你最大。”
  容六咯咯的笑,东倒西歪道:“主子最大,容六最小!阿九姐溜中间!虞姐姐……虞姐姐怎么办呢?虞姐姐几岁啦?虞姐姐……虞姐姐在哪儿去啦?”
  容六开始到处找人,一个劲儿往桌子底下钻,我只好拉住她的手说:“虞姑娘在宫外,没有诏令,她是不能进宫的,你忘啦?”
  “宫外……宫内……这里是宫内……”
  “对,”我抬头看四周,琉璃台、朱漆柱、铜雀灯、龙纹屏、金丝绒、翡翠帘、玉台盏、楠木桌。“这里是皇宫内。是从前……三皇子的住所。”
  我抬眼去看妫冴,他埋头吃着点心,刚才的话题让他心情十分愉悦,一连吃了好几块点心,对“三皇子”这个称谓,没有丝毫兴趣。
  饭毕,宫女侍人撤了席,他们的脸上带着诚惶诚恐的表情,想必对这个即将即位的君主,风闻了不少事情。我想妫冴两次夜斩百人的事迹,早在章合推波助澜之下,传遍大江南北了吧。
  我扶着东倒西歪的容六到从前暗卫执勤时休息的房间去躺着,给她服下了清热解酒的药丸,她才慢慢地平静下来。我抬眼看着这个熟悉的狭小空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走出房门的时候,我听见容六嘟囔了一句:“皇宫啊……不想回来哪……”
  我苦笑一声,将门带上。不想回来,可是,不得不回来。
  回到前厅,妫冴仍旧还坐在那里,张着眼睛看着窗外面一片静静的池塘,黄昏的最后一把余晖洒在他脸上,使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我走近去,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那片沉水,开口道:“想去走走吗?看看这个地方。”
  他转过头来看我,映衬着夕阳的目光有种奇异的温柔,他说,嗯。                    
作者有话要说:  

  ☆、天子(下)

  “这是出云池,是您取的名字。您从前最爱在池边念书下棋,您棋力很好,您的两位兄长都下不过您。您的父亲常夸您‘心静’、‘心定’、‘心沉’。”
  “你和我,下过棋?”
  “蒙您眷顾,有过三次对弈经历。”
  “结果?”
  “您完胜。”
  妫冴明净的眸子看着我道:“下次,教我下棋。不用,再让我。”
  我有些汗颜,诺诺地应了。谁说他傻。他聪明得很。
  沿着池边的回廊往前走了一段路,出了大门,他抬头看门上的牌匾,我与他说:“‘芒居’,您亲手题的名字。”
  我指着东面并排的一处宫苑,道:“那边是您兄长的住所。您的长兄已经成年娶亲,自有封地,但国后惦念,不愿让他远走,因此他一直住在宫外的府邸。对面是您三位妹妹的宫苑。您还有一个弟弟,但当时尚在襁褓,养在他母亲宫里。”
  他环顾了一下,静默片刻,道:“我没有听见,没有人的声音。”
  我愣怔片刻,他没有得到答复,转过头来,清明的眼珠一瞬不瞬盯着我,说:“他们在哪?”
  我惊慌失措起来,看着他心中缠斗,一瞬失措之后,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直视他的眼睛,听见自己清晰的声音说:“他们死了。”
  他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后,开口道:“还有吗。”
  我点点头:“有。您的长姐妫姬夫人尚在人间,她如今是扶闻国后。”
  他眨一眨眼,点一点头:“哦。”
  我看着他平静的眼眸,问道:“还要看吗?外面的宫殿?”
  他没有犹豫地点头,笃定道:“要。”
  我带着他穿过了皇子公主的宫苑,向西走,沿路给他介绍:“这是重华殿,是从前你与兄长们学习经文的地方。您的功课很出色。”
  “这是弩园,您与兄长姐妹们常在这里蹴鞠骑射。您箭术无人能匹敌。”
  “这是东苎门,出了这个门就是后宫妃嫔们的住所了。”
  “长春宫是国母,也就是您的母亲的住所。您的母亲是位宽厚仁慈的人,她很看重您。”
  “这个池塘,因夏日时莲叶接天碧绿,固称为碧天池。碧天池上的凌霄阁,是宫里宴饮的场所。”
  “和凤门界限后宫与前朝,走出这个门就出了后宫了。”
  “这是崇明殿,是国君处理政务的地方,也是接见外臣的处所。”
  我带着妫冴慢慢走到皇宫最宏伟的宫殿前,轻声道:“太央殿。这是您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的地方,您今后上朝,礼政,治国,行兵,就在这里。”
  妫冴抬头,看着那座落在汉白玉石基之上,十一根盘龙柱支撑起来,飞檐三重的悬山屋顶,看着那落日下熠熠生辉的片片琉璃瓦,看着那屋脊上九尊踏云而来仰天而望的石兽。
  他如同出云池那一池沉水一般的眼底倒映着这座宫殿,那飞流的脊线如同卧龙的脊梁,流畅而张扬,这是这片土地最为尊贵的脊梁,扶持着这一脉古老的血脉生生不息。他仰视这与他同根而生的血脉脊梁,如同进行一场跨越时空旷日持久而南柯一梦的对话。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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