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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遗孤-第4部分

小说: 遗孤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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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六哭的更猛烈了,一刹那就哭湿了我半边肩膀。
  城墙的那边,血刃已经落到了国母身上,一刀又一刀。城墙的这一边,她的遗孤,这个国家的遗孤,听着她濒临死亡的哭喊,一声又一声。
  这场屠杀持续了三天三夜,刀锋掠过每一个前朝皇裔,甚至连刚出生未满一月的婴儿都未能幸免于难。城墙上血染三尺夯土。
  当皇族最后一个婴儿停止哭泣,新帝发下谕旨,开通四面城门,进出城不再严加查管。
  当日南城前聚集了千百民众,悼哭惨死的旧君。一个世代居于帝都的老人恳请回收先帝尸骨,倾全族之力,加以超度厚葬。得到的回应是新帝早已下令,前朝皇裔之尸骨尽数拉回宫中,喂予新帝饲养的五头猛虎。
  老人凄声恸哭,一时千百人皆呜咽。将军虎目含泪,最后豁出去一般,拿出一件浸满鲜血的衣袍,道:“这是先帝衣冠,章某冒死留下的。凭章某之力,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老人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凄惨的衣裳,举过头顶,跪谢将军:“将军大德!必有后报!”
  老人捧着那件衣裳,带着千百族人,绕城一圈:“让那天公看看,他的子民受了怎样的冤屈!让那天公看看,暴君妫止造的罪孽!”
  我们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看着那行人踏着悲歌向上天申诉冤屈。皇子的目光一路追随,直到他们消失在城墙的另一端,站立了三天三夜的皇子才缓缓缓缓的弯下沉重的膝盖,跪在那土地上,向这片土地,向他亲人的亡灵,向那些冒死维护他一族尊严的臣民,重重的磕下头颅。
  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国之遗孤,终其一生,都在为他所磕下的这一个头,与天相搏。
  从这一刻起,他彻底的亡国,亡家了。
  主子艰难的直起关节僵硬的膝盖,容六心急的站起来想去拉他一把,让我制止了。我等他终于站直之后,才拉着容六站起来。
  “三万四千七百五十九刀。”主子一个字一个字缓缓的说,语调无半分起伏,但每个字仿佛都浸满鲜血。他没有说后续,但就连容六都明白,那腥风血雨的字里行间的含义。
  我们从都城南门走出,我提议改走东向,径直去东方的扶闻国,不仅仅是我们刚好有扶闻关碟,更是因为扶闻国后,妫姬夫人,曾是姜国长公主,是主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主子听了不置可否,却问我:“出宫的时候,春一不是托付给你一样东西吗?”
  我闻言一愣,摸出荷包里那个春一给的香囊,呈给主子:“主子是说这个?”
  主子拿起来,拇指摩挲香囊上的花纹,又问:“春一家在什么方向?”
  容六抢先说:“西边!而且不远,六天就能到!”
  “那就往西边走。他为我而死,总得完成他的遗愿。”主子把香囊还给我,当即就抬步西行。
  容六眼泪汪汪的拉着我跟上去,我心里存着几丝迟疑——主子在这样生死存亡的关头,避而不去他唯一可以得到庇护的地方,反而留在这个于他来说与虎穴狼窝无异的国家,是为什么?主子为什么冒险?他的肩膀上是一国荣辱,是一族兴亡,他不会允许自己短视……
  我抬头去看主子,那个背影走得毅然决然,走得不慌不忙,我试图从那个背影里找出丝毫的蛛丝马迹,可一无所获。
  我们向西走了半日,到了一个小镇,我用仅剩的一铢刀币买了架牛车和干粮——尽管春一家乡不远,徒步只需五六日就能到,但我心里总有隐忧,在这个鹊巢鸠占的国家多呆一天,危险便增一分。
  对我先斩后奏买车的行径主子未置一词,甚至不等我开口就直接坐上车。
  然后问题来了。我们没一个会驾牛车。我小时候没进宫之前倒是看见过村里的人赶过牛车,可从来没有自己上手过;主子千金贵体,自然不会知道如何驱使这民间牲畜;至于容六……算了那货连怎么驱赶自己的脑子运作都还不太清楚,更别提这听不懂人话的畜生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把牛车拉到小镇之外的大道上,我凭着记忆里尚还残留的一些印象,挽起衣袖,试探着挥起鞭子抽在牛身上。我算是尽量掌握力道了,但是我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平日里舞刀弄枪,下的都是死力,我觉得尚算温柔的力道,施加在皮糙肉厚的老牛身上竟然也嫌过火。那孽畜一个激灵,就离线之箭一般冲了出去,坐在上面的我们依惯性猛地往后一倒,我慌忙抓住一旁的车轭来稳住自己。主子和容六就有些可怜了,由于钱太少买不起好一点的牛车,我只能买最简单的,就是两个轱辘上安块板子的那种,连个扶栏都没有,他们手都没地方可以抓。幸好容六脑子不行但武功尚可,一把拉起主子往路旁跳去,并且安全着陆毫发无损。我好不容易凭着一身蛮力把那孽畜稳住,赶忙跑回去扑通跪下:“未九惊着主子,主子恕罪!”
  主子落在我背上的目光跟针尖似的,“像是要吃人一样!”——这是亲眼目睹的容六原话形容,我觉得肯定没有半点夸张,因为她跟我说起来的时候我自己都还有些后怕,更别提当时了,那一跪根本就是腿软没力气,直到主子叫我起来的时候我还感觉使不上力。
  还好主子没事,还好主子大度,不然我的脑袋……我摸着脖子后怕。
  我再不敢贸然叫主子上车了,请了命先在前面歪歪扭扭的驾车练习,权当是替主子开路了。
  兢兢业业练了一下午,总算是能掌握赶车的技巧和手感了,抹了一把汗刚想告诉主子我的成绩,就看见西边太阳血红,已经不是适合赶路的时辰了。
  容六往前面看了一看,道:“前面山那边有烟冒出来,可能是个人家,咱们去借宿一晚吧。”
  主子看着前路不说话,我对容六说:“你先去看一看。”
  容六应了,单脚点地就跃了出去。容六身子灵活,右护里属她轻功最好,没半盏茶的时间她就在山头上跑了个来回。
  “是个庙子,有三个人在里面歇脚。”
  容六的话让我放下心来,我转头对主子说:“应该没什么事,是追兵的话不可能只有这么点人。就算是追兵,这么些人我和容六也能对付得了。”
  主子抬眼看我一眼,抬脚往前面走去。
  山庙不大且破败不堪,像容六说的,里面有三个人在埋灶生火,像是一家老小的样子,看见我们,辈分最大的老人很是热情地打招呼:“天涯同路,山神做媒,小娃娃们快进来歇一歇!”
  一声小娃娃把我们这些个半大的少年叫得面红耳赤。主子的脸上看不出端倪,但抿紧的嘴唇分明表明他微妙的心情。
  老人却不会看脸色,转头就吩咐儿媳:“桂喜媳妇,给这三个娃娃也煮上一碗。”
  儿媳顺从地应了,往石锅里多加了两碗水,还让男人出去再采些野菜。
  老人一把拉过走在最前面的容六,关切地问她:“小娃娃,也是从国都逃出来的吧?小小的年纪,受苦了啊。来来,快坐下。”
  容六红着脸顺着老人的手劲坐下来,问他:“老先生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国都来的?”
  老人眯着眼睛笑,眼圈周围的纹脉像树轮一样深刻:“老头我通天眼,一看就知道。”
  “天眼?!”容六居然真的相信了,拽着老人的手急急的问:“真的?开了天眼能看见什么?能预测未来吗?能看见命运吗?”
  老头一本正经地点头,回答她,都能。
  我无力地看着我那傻不拉几的小妹妹一脸振奋地和一个明显是在糊弄小孩子的老头子凑成了一堆玩得不亦乐乎。老人的儿媳温顺的招呼我和主子坐下,从家当里拿出两个小瓷碗给我们每人倒了满满一碗水,轻声慢语地说:“阿公就是小孩子心性,爱玩闹,姑娘公子请见谅。”
  我连忙摇头,不好意思道:“没有的事,本来就是我们贸然打扰来着。”
  老人儿媳妇看了眼在玩闹的老人和容六,悄悄的抹了抹眼泪,转头见我在看她,歉意地笑笑,解释道:“我十四岁的小姑姑,阿公的小女儿将将过世,阿爷自那以后就没有笑过了。多谢你们。”
  我端着茶碗,踌躇着该怎么搭话,她就体贴地改了话茬:“你们真是从国都出来的?”
  我点一点头,没营养地问:“你们也是吗?”
  “是,五天前出来的,那时候叛军还没打进城,我们趁着兵荒马乱连夜就逃出来了。小姑姑,就是在逃命的途中,被那些千刀万剐的畜生给……”她温驯的脸上现出仇恨的表情,抹了眼泪看着我们,询问道:“你们是兄妹吧?你们的家人呢?怎么就只有你们几个孩子?”
  这几个问题问得并不刁钻,但对于我们来说却不好回答。我偷偷地看了看主子的脸色,他低头垂眼看着手里的茶碗,并不做反应,我只好模棱两可的摇了摇头,她见我们表情晦涩,也不再追问,只长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哪!”
  老人的儿子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回来把采来的野菜交到媳妇手里就蹲到一边去,对着一堆木头削削砍砍。直到她招呼他来吃饭,才一撒手过来,端起搪瓷大碗就呼噜呼噜的开喝。
  老人和容六却是堆在一旁不应声,玩得热火朝天。老人天上地下地把容六忽悠地找不着北,看完面相看手相,看完手相推命格,还东拼西凑地念白了一段得道高人玄虚真人的<玄虚论道>,总之是把一套怪力乱神的东西都给拉吧出来,也不管容六听不听得懂,然后又心血来潮地拔了两根杂草编起了草绳来,忙的不可开交。儿媳妇去请他们吃饭的时候,遑论老人,连容六那个小崽子都挥手拒绝,一门心思砸在她那两股草绳上。这样没有礼貌,我正色严声道:“容六,别胡闹!”
  容六却是连头都没有回,敷衍我一句:“姐你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好。”
  这崽子长到十二岁心思没见长,胆子倒是发育了,如此目无尊长无礼无节。我放沉了声音,喝道:“容六!过来!没个规矩!”
  容六哀怨地回头,手里却还没有放开那两股绳子,我用眼神警告她,她却不应声,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老人先她一步站起来,挡在她面前,不高兴地看着我:“你做什么那么凶!不把我老头看在眼里啊?这孩子是在给你们俩祈福哪,还不知道感激,嚷嚷什么?”
  “祈福?”我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劫

  
  “是啊,给你们俩祈福!这孩子本来命相好着呢,顺风顺水,大富大贵的,让你们俩灾星带着跑偏了道,生生给栽进飞星流石一流,一生流离失所!我说你们两个的生辰八字都相克,明明就是反向逆行的两个星宿,分开了对谁都好,怎么就偏偏搅在一起,祸国殃民哪?还生生连累了这个娃娃,本来好好的命数,全给变了!”
  “爷爷……”容六拉着老人的裤脚,遇着我的眼睛又不敢说话,低下头去。我看着她头顶小小的发旋,不知为何失了言语。
  老人儿媳插话道:“阿公你莫要胡说!你们别相信,阿公看相一向不准的……”
  “谁说不准的!”老人吹胡子瞪眼,“桂喜他娘的寿限,桂喜他妹妹的寿限,还有今年紫微受冲,流年不利的事儿,我不都卜算出来了?是你们不信!”
  “阿爷!”她急了,摇着头给他使眼色制止。
  老人不理会她,反而走近了我们,扯开主子与我的手掌端看了一番,然后看着主子道:“你,那小娃娃说你生于暮春,年月都是祥瑞的好日子,手相也福气,但你出生时辰不好,加护你的星位就变了,你本主位景星,沐东来之紫气,位极尊荣,只是命中有劫,却不甚深重,本来只要安然度过就可一步登极!可是,你,”老人指着我的鼻子,道,“你却出现在他的轨道里,扰乱了他的轨迹!你生辰年月日皆与他冲撞,这手相也是福薄,你出生那年恰逢斗转星移,天象大变,那年星象多是不吉,加护你的星位也不吉,属计都星的尾星,是命数不定的孤星,福分与戾气共存,本来应该遇贵则荣遇煞则衰,可你偏偏命里埋着孽根,不知是什么孽缘,才让你们俩凑在了一堆,现在好了,适逢星象大乱,也不知你们还能不能脱得了身!”
  这番话说得玄而又玄,但每一个字似乎都得到了印证。我不是很懂老人的话,但我总觉得隐约的能从他的话语里抓到些什么,抓到某些隐藏在命运线下的是非因果、因缘际会。
  “阿爹,”一直沉默不语的汉子忽然开了口,道:“汤要凉了。”
  老人拉起容六,带她坐到饭锅前,舀了一碗菜汤给她,道:“娃娃,喝吧!别管那两个,他们的劫数太深,你救不了他们,早点远离那个漩涡才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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