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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饮鸩-第10部分

小说: 饮鸩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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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升不喜粽子,她去了自己少不得得陪吃,既然她说不用,那自然好。
    快上马车,阿古停了步子,看看四下,“你三哥没来么?”
    方才愉悦的心情立刻覆灭,像是尝了颗糖,本来很甜,可含到中间,却发现里头藏了一块黄连,苦进心底,里外都不痛快了。薛升答道,“我三哥有事,不得空来。听说是哪家千金请看龙舟,就过去了。”
    “哦……”
    尾音略长,薛升只觉嘴里又多了一块黄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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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望连江,阿古就听见锣鼓喧天,远远看去,人群挤得水泄不通。
    薛家在高塔上已择了地方,去了那就不会人挤人了。登上巍峨高塔,阿古才将江面上的五彩龙舟、两岸站着的拥挤百姓收入眼底。
    望连江,美如画。日头正高,江面上波光粼粼,如绿莹莹的碧玉,而形态相差无几的龙舟像玉上泼墨,肆意不羁。虎背熊腰的桡手们已陆续往龙舟上走去,只等着礼炮声响时,一起冲上云霄。
    阿古久未来到这样喧闹的地方,竟觉有些不适。
    ——你以为山谷很大,其实不过是因为人少,所以显得空旷。
    ——待在一个小地方久了,心也会跟着狭隘起来。
    她微微闭眼,细细思量这两句话。原本觉得不能理解的话,来到京城后,才慢慢想通,一直都是对的,只是自己没明白。
    “阿古姑娘?”
    旁边男子的声音哪怕是在这满是喧嚣喝彩的地方听来,还是如甘冽——虽然有毒。阿古偏头看着薛升,“嗯?”
    薛升笑笑,“开始了。”
    阿古这才发现龙舟已冲向江面所设的终点,淡笑,“刚觉得日头刺眼,就小休了会……”
    薛升神色关切,“要是不舒服,我和你下去。”
    “不必了,一年就一次龙舟可看,可不能因我错过了。”
    薛升见她无碍,这才不劝,和她继续一起看那彩绘龙舟。在日光照射下,透着耀眼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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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龙舟,薛升邀她去酒楼品菜,阿古借故推辞一人回去了,可让薛升好一阵琢磨,实在是琢磨不透她的心思。
    路行一半,薛升让下人送薛凝回去,自己转而去了温香楼。
    温香楼是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虽然不能独占鳌头,那花魁也不在自家,可姑娘普遍姿色媚人,也是个赚钱的地方。
    薛升样貌俊挺,一进这里,立刻便在恩客中鹤立鸡群,引人侧目。
    进了厢房,早有几个好友在那拥了美人喝酒吃菜,一见薛升,便打趣道,“又来晚了,难不成你今日跑去看赛龙船了?”
    薛升笑笑,坐下身已有佳人倒酒,他饮尽一杯,笑上唇角,“被你猜对了。”
    旁人纷纷诧异“薛兄何时也做了那种附庸风雅的人”“你跑去祭鬼做什么”……
    一人稍想片刻,笑道,“定是陪姑娘去的,近日我可瞧见了,你身旁常有个美人相随。”
    众人又热闹起来“是哪家千金,我们可认识”“竟将这事捂得这样紧,那姑娘是要娶回去做老婆的不成”……
    薛升不会将阿古就是南山酒翁的事跟他们说,否则便是趋之若鹜了,让人生厌。便笑而不语,只管让他们猜。
    果然,他不出声,众人就默认了,将那俏佳人当做了未来的嫂子,直呼他好福气。
    酒过三巡,菜也吃了大半,五人都有些乏了,准备寻个房间寻乐。门恰到好处地敲响,一会老鸨进来,身后还跟了几人搬了五个木箱子进来。进门后就有人将门紧关,她脸上已没了方才的谄媚,笑得得体,“五位爷,这是掌柜这月孝敬您们的。”
    温香楼不是老鸨的,老鸨也不过是个拿钱干活的人,可外人都以为这温香楼是老鸨的——她只知道,除了这五位撑腰的爷还有自己,怕是没人知道那掌柜是谁。反正温香楼好,她就能拿许多钱,其他的都与她无关。开青楼,总要找几个面子大的坐庄,否则早晚会被同行踩死。伺候好他们,掌柜才会财源滚滚,自己也才会过得更好。
    打开木箱,里面静躺金银,绚烂夺目。
    五人满意笑笑,便各自拥着佳人去作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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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太阳更是毒辣,阿古途中买了把伞,走进竹林额上已有细汗。提帕拭去,有些难忍燥热,只想快点回到竹屋睡一觉。
    竹叶虽细虽小,但层层交叠,也遮去了大半酷热。
    阿古缓步满行,心绪渐平。可走到家门口,心又乱糟糟了。
    这竹屋门口前,竟堆了半人高的竹笋,连入口都挡住了!

  ☆、第14章 棋子

第十四章棋子
    阿古弯身瞧看竹笋,沾在上面的土还没完全干,甚至还湿着,想必是刚挖出来的。她只觉嘴里一股子竹笋味,往后真是再也不愿瞧见竹子了,“金书?金书?”
    唤了两声,里屋才有动静。步子嗒嗒地走过来,门一打开,堆成山的竹笋就往里滚,扑了金书一脸尘土,吓了他一跳,“阿古姐姐你就算喜欢吃笋也不用挖这么多回来吧。”
    阿古皱眉,提裙跨过这笋山,“还自诩能听十丈远的动静,别人都将笋搬到门口来了,你也不知。”
    金书摸摸浑圆的肚子,苦着脸道,“我喝完鱼汤还吃了好几颗粽子,胀气了,躺了一下午,刚醒。”
    阿古见他面容有倦色,摸摸他的额头,微凉,“吃过药没?”
    “没事,要是吃点东西就有事,我就不是金书了。”金书踢了踢那笋山,“不过这到底是谁搬来的。倒也不是我睡得死没听见,而是可以肯定这人蹑手蹑脚的,放得十分小心。姐,你说是不是又是倾慕你的人?”
    阿古瞧他一眼,将伞放好,倒了冷茶喝,“什么叫‘又’?”
    “我瞧薛六爷是喜欢阿古姐姐的。”
    阿古听言,冷冷一笑,比这山泉更冷上三分,“薛升怎会喜欢一人,他哪怕是真喜欢了,生死关头,在乎的也只有他自己。”
    金书又摸摸肚子,好奇道,“当初他是怎么杀你的呀?”
    杀字本该很沉重,金书问的天真,连阿古都听得有些恍惚,“就像那天我杀贺绿浓那样……”
    金书顿了顿,当时他在门外把风,并没有进去。可当时贺绿浓叫得凄惨无助,他却是听得真真切切。事后他进去过一回,死状当真很惨。但阿古是在大婚当夜被新郎所杀,背叛和恐惧怕是多数十倍。不过还好阿古活下来了,没有死。
    不但没有死,还在三年里,千锤百炼,如今——杀到京师,手刃仇人。
    阿古喝完一壶冷茶,这才想明白过来,“我知道是谁送的了。”说罢笑了笑,“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于子千的脾气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倔,却也更呆。”
    金书好奇道,“这笋就是阿古姐姐手里其中一枚棋子送的?”
    “嗯。”
    茶已落腹,阿古缓缓起身,往外走去。出去时瞧了一眼那笋,这么多……还是有些头疼。她没空闲清理门口的笋,径直去了洪家。
    此时斜阳已落,竹林的翠绿也架不住那落日晚霞的余晖侵袭,热气氤氲,染得橙红。
    洪夫人正好出来倒水,见到远处走来的娇俏姑娘,笑道,“古小姐怎么来这了。”
    旁人叫她阿古,洪夫人便以为她姓古。加之她没有纠正,就更以为是姓这个了。阿古听见,笑了笑,“来多谢洪夫人厚爱,又送了那么多笋过来,实在是辛苦您了。”
    洪夫人意外道,“什么笋?”
    阿古也佯装意外,“难道堆在我门口的那些笋不是洪老爷洪夫人送的?”
    里头的洪锦玉听见对话,抱了孩子出来,笑笑,“我看啊,定是于先生送去赔礼道歉的。”
    阿古莫名道,“赔礼道歉?”
    “对啊,你不是动了他的棋局,同他唱丨红了脸吗?你走后他才发现,那是真的破局了。我恰好提到你爱吃笋,下午出去时见他就在挖笋了,想来是送去你那了。”
    阿古这才恍然,又禁不住笑笑,“洪姐姐倒是不知,那笋直接堆在我门口了,连门都挡住了。我那酒童一开门,沾泥带土的竹笋全滚了进去,扑了一屋子的尘。这会我酒童还在那打扫呢。”
    洪锦玉也噗嗤一笑,“于先生果真是个书呆子。”
    洪夫人希望翠竹林的几户人和和睦睦的,免不得要费心做和事人,“于先生心眼不坏,就是脾气冲了些,若有得罪肯定也是无心之举,古小姐不要跟一个读书人计较。”
    洪锦玉笑道,“要是阿古计较,就不会笑他放笋的事了。”
    阿古点了点头,“让洪夫人操心了,是阿古的不是。”
    这一说洪夫人更是喜欢这懂事的姑娘,“哪里哪里,你才住进来没多久,就碰见了烦心事,让薛六爷知道,还要说我们的不是。”
    几人客客气气的说了一番暖心话,阿古这才回去。
    翌日一早,阿古准备去外头买药材酿酒。明年是太后寿辰,等决定了为谁献酒就迟了,酒要早酿,才醇香出味。
    行至一半,路过昨日下棋的地方,还在远处她就听见有匆匆脚步声和连续几声“啊、啊”的声音。她微微蹙眉,往那看去,就瞧见于子千跑来。跑到前头喘气道,“阿、阿古姑娘。”
    原来方才不是啊啊啊,而是在喊她,想必是少跟姑娘打交道,话说不顺溜,连对目都面红耳赤。她心平气和问道,“于先生何事?”
    于子千颇不自在,“昨日是在下鲁莽了,坏了姑娘和薛六爷的清誉,还请姑娘见谅。”
    阿古面色更是宽和,“原来那笋是先生送的……先生是个耿直之人,嫉恶如仇,不喜天下不公、伤风败俗之事,我是明白的。昨日我也有过错,不该乱动棋局,语气也有冲撞,还望于先生见谅。”
    于子千没想到她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如此坦荡,可让他惊叹。顿时放松了许多,“姑娘今日可得空,我正和李兄下棋。李兄与我志同道合,和姑娘定也能成为知己。”
    阿古微露诧异,“可是那名唤李卿的李兄?”
    “正是,姑娘听说过他?”
    “何止是听说过,简直是如雷贯耳。”
    这倒不是来了京师后阿古才打听到的,早在十年前李卿的谋士名声就传遍大央国。甚至在她十一二岁时,父亲还想过要请那李卿来做先生教习她。可惜李卿一听宋爹是商人,便以商人皆奸丨人为由拒绝了。
    如今想想,那李卿也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子了。
    于子千领阿古到了棋桌前,果真有个中年男子坐在那,正拧眉看来。
    男子的样貌并不出众,身材略矮小。以样貌来看,绝对不觉这人是有名的谋士。再者,一瞧见阿古,便十分不客气,“于兄,你让我一番好等,如今却领个女人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古倒不意外李卿对自己冷言冷语,或者可以说李卿对任何一个女的,尤其是貌美的女子都会口出恶言。这只因他本有个娇艳妻子,他十分宠爱。可他不为五斗米折腰,弄得自身落魄,常常饥饿。李夫人不堪“折磨”,跟个富贵公子跑了。从此以后,他最常说的话便是“都说美人如玉,我瞧,是美人如蝎,贪慕虚荣,令人不齿”。
    于子千说道,“阿古姑娘是个巾帼女子,不同寻常姑娘,李兄万万不可恶言。”
    李卿冷笑,“不过是个披着美人皮囊鼠目寸光的蠢钝毒蝎罢了。”
    于子千急了,“昨日我口出恶言,今日你口出恶言,亏得阿古姑娘好脾气,没埋怨于我,刚成了朋友,你又来搅和。”
    阿古不动声色坐下身,桌上围棋已被一块象棋木板所盖,今日下的是象棋,她缓声道,“我若就这么负气走了,就真成了蠢蝎子。”
    “哦?那你是要对弈一盘?”
    “是。”
    李卿笑得更冷,“好,那就让你坐实了蠢蝎子的名号!”
    于子千在旁看着,差点没急得吐出血来。她围棋是厉害,难不成象棋也厉害?要知道李卿的象棋造诣可是炉火纯青的。他在旁着急站着,见她气定神闲,还是没法安心。每次移子落定,都觉惊险。
    可渐渐这惊险却在简单防御后,开始进攻。子子相联,敲开李卿的防御大门。两马活用,定得死死的日字步却环环相扣,任何一匹马都吃不得,吃之损兵折将。每一个先锋军背后,都有后军掩护支援,偶有损失,也是和对方抱棋同亡。
    李卿竟不能从她手上得到一丝好处,反而渐入僵局,下得越来越慢,思索得越来越久。
    本是爽朗清晨,等棋盘上还剩下各自将帅几个护军时,已是日照高头,中午了。
    “和局。”于子千拍手道,“和局了。”
    李卿见棋已不能攻死对方也无法攻来,这才长长赞叹一气,起身作揖,“在下服输。”
    阿古耗损精力过甚,面色略显苍白,打起精神说道,“是和局,李先生哪里有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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