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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部分

凤凰台-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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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宽一面听一面摇头,他既说了这话出来,是怎么也不会降了,心知后头还有援兵到,各地调来的兵马比边关这一片镇守的将士更多,正元帝心中伤痛,也不会低估了贺明达的战力。
  一时骑马立在城下,是攻还是不攻,头一回箭尖发颤,目中落泪,硬声道:“人杰,是爹对不起你。”城楼上被捆住的魏人杰肩膀一颤,矮身就要跪下去。
  这么一动,魏宽一眼便看出不对,身形虽然相似,可自己的儿子绝不会这么没有骨头,先时还当他受了拷打,这才披头散发,身上又是破衣烂衫,还道贺明达当真没有顾念兄弟情分,此时一看,是根本就没拿住儿子,拿个假的出来想要糊弄他。
  这一箭不再犹豫,正中眉心,贺明达与他久不相见,看他箭上威力不减,后退一步,举起盾牌当在身前,魏宽放下弓箭:“好哇,拿个假货来骗我。”
  一时爱子心切,差点儿着了他的道,若真是心中生了反意,就算发现儿子是假的,那也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只得把领来的兵马都归了贺明达。
  两边胶着,魏宽死守城下,看见城中夜半还灯火通明,知道儿子还在城里,贺明达正自搜捕,要拿魏人杰来跟自己谈条件,两边皆知只有这二三日的功夫,等到援军一来,魏人杰也就没了用场。
  袁礼贤把军报送上去,正元帝听过摆一摆手,比原来知道周师良反叛时的声气再不相同,眉间尽是倦色,秦昱便是此时说道:“父皇累了,二位宰相可还有急报?”
  两人一同祝愿正元帝身体安康,跟着又一起退了出来,在殿门边胡成玉伸一伸手:“袁相请罢。”进了值房两边对坐,春日天气晴好,往年这个日子,都已经预备着要去上林苑踏春,此时宫里却似寒冬天还未过去,宫人太监都不敢高声说话,一个个眼角眉梢都凝着冰霜。
  胡成玉叫值房太监泡了热茶来,把两只手插到袖子里:“今岁的春寒,可真是入朝以来头一回见。”说着抬眉看看袁礼贤,见他依旧不说不动,心里暗骂一声,等奉上热茶急吃一口,握着杯子暖身。
  又把茶盏往袁礼贤身前一推:“袁相请吃茶。”看他啜饮一口,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储君之位悬空,三殿下年长,四殿下是皇后嫡子,依袁相看,该推举谁才能安定民心呢?”
  袁礼贤掀开茶盖儿,吹一吹茶上的浮沫,眯着眼睛赞一声好茶:“这是东宫送给胡相的茶饼罢,倒难为你肯拿出来。”
  胡成玉眉毛一抖,脸上倒没显出不耐烦来,叹息一声道:“国之危矣,袁相就不必跟我再绕弯子了,难道这事还能绕得过你我吗?”
  袁礼贤饮完一盏茶:“确是该早定储君,安民心安臣心也安君心。”
  “那么袁相属意哪位殿下?”话都已经说白了,干脆就往白里说,袁礼贤最会玩的一招就是云山雾罩,叫人摸不着头脑,这么藏着掖着,还不如逼得他把话都说明白。
  袁礼贤放下茶盏:“胡相此言甚奇,礼法正统如何就当如何,非你我二人能左右。”
  两人对望一眼,胡成玉托起茶盏,往官帽椅上一挨,叹道:“袁相与我,虽多有不同,可都是一片公心。”
  袁礼贤不曾接口,闭目养神,两人选的都是是嫡子,虽是礼法正统,却也不是全无私心,胡成玉面上不露,心中却哂,三殿下年纪虽长,却素无贤名,孝子这说还是去岁杨妃身故才显出来的。
  四殿下尚且年幼,可就是因为年幼,才是可塑之材,三殿下身边可早已经插不进手去了,共同选定了四殿下,再往后的事就各凭本事,袁礼贤一向与卫家不亲近,自己的胜算还更多一些。
  第二日袁礼贤就上了奏折请立嫡子为太子,胡成玉跟着上折子,说的依旧是立太子的事,却半个字也没提起秦昱和秦昰,只说既要兼顾礼法正统,也要取贤,究竟如何,还待正元帝身体安康之后再作定夺。
  曾文涉缓上两日,也上了奏折,他请立的自然是秦昱,朝中分成三派,一派站定了嫡子,一派由胡成玉主导中立,另一派请立的就是秦昱。
  秦昭就在这满朝风雨中回了京城。


第180章 风起
  秦昭先是自请带人去边关找秦显; 正元帝未允,跟着又下诏令把他从清江召回来,算着日子早五六日就该到了; 正元帝先是隔日一问; 跟着一日一问,见卫善陪侍在宫中; 又问她秦昭可曾来信。
  卫善手里捧着茶托; 眼圈一红; 落下泪来:“原想叫姑父再忧心这些; 二哥与大哥兄弟情深,送了信来说是……说是病了; 这才耽误些时日。”
  秦显已死; 就算是正元帝不曾说出口,那也已经是朝野上下已经默认的一桩事; 只等正元帝肯点头; 这才拟谥号告太庙办丧事; 可这句话; 正元帝短时间内还说不出口。
  正元帝自己还躺在病床上; 才刚刚能撑着坐起来; 听说秦昭病了,阖了眼良久叹息一声:“昭儿是个好孩子,赶紧叫太医去看看。”
  后一句是跟卫敬容说的,卫敬容点一点头,奉了茶给他; 他看着卫善落泪,倒也不是全然疑心,兄弟之间这点情谊还是真的,就算往后难说,秦昭此刻也还没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来。
  宫里数得上份位的一个个都眼看着瘦下去,卫敬容每天白日黑夜都要给菩萨上香,发愿吃起素来,若是长子平安,这辈子都吃素,愿为天下寺院捐金身。
  她背着人哭,在正元帝的跟前也不提起秦显来,可人却眼看着瘦了下去,王忠贴身侍候着正元帝,有意无意便说上两句皇后时常饮泣,只不欲让陛下忧心,这才不在陛下面前多露哀容。
  正元帝果然见她时时眼圈都红的,去岁的旧衣都已经撑不起来,陪同饮食,也总是尝上两筷子便不再吃,跟着又见她盘中青绿,俱是素食。
  问了王忠,才知道皇后发愿食素,等夜里点了灯,由她来读送上来的奏折时,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又要照顾我,又要看管孩子们,再吃素怎么能受得住呢。”
  卫敬容从灯下看他,又低下头去,嫁了他快要二十年,还是头一回从他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二十年也没有如今这样亲近,想起秦显把泪意忍住,终于开口说了一句:“朝里朝外都在盼着你身子安康,我既是为了显儿,也是为了你。”
  灯火照着她的半边脸,正元帝看了这张脸,看了快二十年,到这一刻仿佛突然之间认识了她,问了一句从没有问过任何人的话:“依你看,袁礼贤这几个,哪一个说的对。”
  卫敬容闻声就流下泪来,正元帝竟伸手替她拭泪,她侧过脸去,自己拿袖子擦了:“天下主取有才有德之人,昰儿连书都读不全,昱儿到底年轻不曾领过政事,储君之位关乎社稷万民,乃是重中之重,等你身子好了,再慢慢挑选,何必急在这一时。”
  袁礼贤是站了礼法正统,胡成玉的意思虽然和缓,但也提到了礼法二字,曾文涉提出秦昱来,说是三殿下有孝行也更长年,该立年长的皇子以固民心。
  三家说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怕他活不久了,若是突然病重就此撒手,储君之位悬空,依情势来看,自然是嫡子登基,捧秦昰上位,只要是个读书的都不敢有二话。
  就只有皇后求的是他身子安康,正元帝良久看她,一时动容,伸手把她揽在怀中,跟着几日对她便大不相同,落在秦昱的眼里,心中一紧。
  这是他从未曾见过的,父亲就算对待母亲也从未有过,宠虽宠些,也是些小宠爱,只被母亲拿出来夸耀,嚷得满宫都知道罢了。
  年幼的秦昱把这些当真,自以为自己才该是父亲最疼爱的那个孩子,年长后才知,小恩小惠都是虚的,宝石珠玉不过死物,只有大哥才是父亲的掌中宝。
  此时细辩神色,心中打鼓,难道大哥死了,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就变成了秦昰,知道卫敬容拜菩萨发愿的事,还当是这件事触动了父亲,便也学着皇后的样子。
  先是一日三餐不思茶饭,把自己饿瘦,跟着又说愿以余生来发愿,还写青词在三清殿中烧化,用自己的寿数,来换大哥的寿数,求道家神仙,把秦显再送回来。
  他如此作态,卫善只觉得身上发寒,正元帝听见他肯拿自己去换秦显,只是点点头:“不必再说这些话,你与你兄长都是朕的儿子。”
  秦昱如听纶音,还当这话有效,自己把自己感动的痛哭流涕,嘴上又一次说自己无才无德,不似大哥二哥能替父亲分忧,留下他来也是无用,不如换回大哥。
  他哭得伏倒在床沿边,枕着正元帝的手,正元帝许久拍一拍他的头,眼睛里辩不清神色,卫善就站在纱帘外,冷眼看他在正元帝的面前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场面,正元帝倏地抬头,隔着纱帘看她,卫善立时低下头去,送了一碟子山药糕进去。
  正元帝似乎有些倦意,吃了两口点心,人就躺了下去,他阖上眼睛,身上辣着薄薄一层锦被,卫善替他盖上被子,见他虽然闭目,眼珠却不住转动。
  卫善一声不出,放下帘子到殿门外去,拿余光看了秦昱一眼,戏演得过了,叫观众看出来了。
  出了殿门去了仙居殿,让小福子传信给唐九,问他杨家事查得如何,豆蔻的家人可找着了。豆蔻年幼入宫,家人早就找不着了,还是小顺子那儿先有信报,说秦昱宫中的宋良娣拿住了豆蔻的错处,说她以下犯上,要把她送到掖庭去领罚。
  豆蔻仗着秦昱的宠爱,竟胜过了宋良娣,秦昱还未有正妃,良娣就是他身边份位最高的姬妾,竟被个宫人婢子下脸,气得病了,在殿中闭门不出,延英殿经此一事,再无人敢去惹豆蔻不痛快。
  小顺子嗞了牙,卫善未嫁时有些话不能说,这会儿倒能说了:“这个豆蔻,原来是有个对食的。”只是时日太短,她一攀上秦昱,就把这人扔了,两人看似再无交际,小顺子的同乡守了快一年,这才见两人见过一面。
  卫善挑了眉头,有些惊讶,豆蔻才多少年纪,这会儿也不过十四岁出头,在杨妃宫中时年纪更小,竟已经结了对食。
  年纪渐长的宫人才会和宫里的太监结对食,总归已经出不去了,上头瞒着,底下就还当是正经夫妻那样过日子,也都是些有些权势的太监才能结对食,小太监们住的都是大通铺,连个干净地方都没有,如何能结对食。
  后来改换新朝,卫敬容头一件事就是放那些有了年纪的宫人出宫去,九仙门外站着宫人,门内倒有许多太监,譬如夫妻分别,从此之后宫女有了盼头,结对食的倒少了许多,还不如出宫找个民人当正头夫妻。
  可也有在宫里日子艰难,着意媚上的,找个大太监的干儿子徒弟,豆蔻便是是如此,卫善听了问道:“她找的人是谁?”
  小顺子便道:“是光禄寺典膳的干儿子,叫宋鑫,她是小宫人,珠镜殿偶尔要些膳食,都是她去取,一来二去……这个……就有了意思。”光禄寺是块有油水的地方,宋鑫又是典膳的干儿子,怪道她有钱疏通,能从粗使宫人往上升等。
  豆蔻到了延英殿中,被秦昱紧紧看管起来,可只要传膳,就能见光禄寺的小太监,自然能把信报传给宋鑫,她是因为挑剔吃食,这才被宋良娣拿住了错处,卫善沉吟片刻:“你再多留意些,先瞒下不提,等必要的时候,把这事透给宋良娣。”
  两人在廊下说话,仙居殿里两株玉兰花树开得正好,说上两句,突然起了大风,素筝赶紧取了披风给卫善披上,风却越刮越大,仙居殿地势高,才开的玉兰被刮得摇摇欲坠。
  素筝看着天色一时暗下来,倒有些骇人:“莫不是要下急雨罢。”
  先是浓墨似的黑,跟着云层里有隐隐透着闪电,闷雷阵阵响起,这春日竟会有这样的急雨,赶紧打伞点灯,小福子急急奔进来:“殿下回府了。”
  卫善日日都在等消息,也顾不得大雨将至,四处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廊下点起油灯来,急急往宫外赶,头顶一个炸雷就响在耳边,把沉香唬得惊叫一声。
  卫善却充耳不闻,一路走一路吩咐,把青霜和小顺子留在秦昰身边,到宫门处上了马车,才刚进车里,一道雷跟着响起,大雨倾盆而至,打得车顶“噼噼啪啪”一阵乱响。
  街市上全是急着收摊的小贩,门楼铺子支起雨帘,行人以袖遮头随处乱走,马车前点了两盏灯,都被雨给浇歇,雨一打下来,墨色便被洗去,道路两边都是躲雨的人,路上反而好行了。
  卫善到了府门前,掀开帘子下了马车,管事急急过来给她撑伞,她快步往府中去,绕过回廊进了院子,推开屋门就见秦昭躺在床上,面色泛白两颊凹陷,当真病得很重。
  眼泪断线似的落下来,比雨珠还落得更急,看他睡着,拿帕子捂了口,忍住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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