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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部分

凤凰台-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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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这许多人的大军。
  黄沙埋白骨,丝路之上比比皆是,虽有向导可三万人行军本就诸多不易,食水稀少,粮草供运难及,此去艰险不可言喻。
  高昌远在陇右之外千里地,若非丝路诸国通商中土,高昌国也不会因地处商道要塞而富国强民,而高昌国王又因为国富民强蔑视中土,不再称臣。
  连夏朝末帝都能得到高昌国的岁贡,正元帝岂能容忍他不置藩臣礼,仗是一定要打的,派出去的兵丁却堪堪能够征战高昌。
  高昌国虽小,国力却不弱,若派十万大军征发实在太费人力,粮草运送不及,而三五万人,长途跋涉就算到了高昌也早已经是疲兵,高昌国王只需以逸待劳,坐收其弊。
  只要守城不出,等这三五万人的粮草食尽了,自然就会退兵,趁着秦昭退兵之际,从后追击,一边是吃饱喝足的精兵强将,另一边是少食少水的退兵散将,胜负早可预料。
  这是还未发兵时,就已经可以预见的战争状况,正元帝并不会给予秦昭更多的援助,秦昭领着三万人马,只要出了陇右就一切都要靠自己。
  卫善眼看着外头日落,殿中点起琉璃灯,她问道:“成国公明日何时进宫?”
  文武大臣每日都来长清宫,正元帝虽在养伤也不断早朝,可以称得上是个勤勉的皇帝,便是在病中也不忘处理政事。
  正元帝不掀开,就让魏宽掀开,逼得人去找,她虽不信万全准备下秦昭还能迷路,可古来征战,将士兵丁最惧的不是敌人骁勇,而是迷失路途,在途中消耗过多精力,便是兵精将勇也难免打败仗。
  小福子道:“每日辰时宫门开,奴才去候着。”
  卫善点一点头:“告诉成国公,再有两月,皮货商人便要进京城了。”魏宽只要看见军报,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这些军报绕不过兵部去。
  魏人杰本来是她扣在手上的一张牌,而这张牌轻易就被她打出去,她虽说了两月,可心里知道自己等不到两个月,若是再有七日秦昭还没消息,她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再枯坐京城。
  卫善听了一夜山风,这一夜中都未能入眠,天色才露出一丝光来,她便翻身起了床,沉香在外头值夜,听见帐中气息平稳,却知道她一夜都未睡,一听见动静便披衣起来,替卫善披上披帛。
  卫善挥一挥手:“点灯罢。”
  沉香点亮了白玉盏,幽幽一豆灯火照亮了妆镜,倒替她脸上添了些暖色,沉香替她细细上了一层珍珠粉,盖去眼底青黑,她不住觑着卫善的脸色,奉上粥汤:“公主好歹喝些罢。”
  从昨日起卫善便食不下咽,隔得一夜,肚里是空了,可喉咙口便似堵着大石,一点都咽不下去,虽则如此,也捧起碗来,两三口喝尽。
  胸中这才有了些暖意,她自知面色难看,唇间点上些胭脂,免得请安的时候叫正元帝看出来,带着七八个食盒子,往正殿去了。
  正元帝并不似在宫城中那样冠服早朝,只召见大臣到勤政殿中禀报六部事宜,他此时的身子也已经撑不下一场大朝会了。
  太子妃早早侯在偏殿中,她怀里抱着承吉,承吉已经快要六岁了,太子妃哪里抱得动他,可她却一刻都不撒手,见了卫善,不复宫门前的惊惶失措,抱着承吉,又叫她安然了。
  卫善冲她点头示意,承吉把脑袋伏在太子妃的肩上,仿佛还在熟睡,前殿隐隐传来大臣的声音,隔得一段便有一刻静默。
  卫善思绪直飞陇右,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一刻静默是正元帝在说话,他早已经没有当年声似洪钟的劲头中气,连文臣的声音都比不过了。
  王忠在前侍候,林一贯在后头端茶递水,卫善捧着茶盏,才刚掀开茶盖,便听见外头高声争论起来,卫善一入耳便知是魏宽的声音,她还未动,承吉便被惊醒,他一下子惊哭起来,太子妃搂着他又拍又哄:“承吉不怕,皇爷爷立时就来看承吉了。”
  卫善蹙了眉头指派了个小太监:“你去瞧瞧是甚事闹了起来,把太孙都给吓着了。”她的话比太子妃的话还更管用,小太监弯着腰往前去,听了两句又退回后殿。
  “成国公和陛下起了争执,这会儿已经劝住了。”小太监摸不着头脑,正元帝从来宠信魏宽,如何又会在殿上申诉他。
  卫善心中了然,这架只怕是魏宽吵给她听的,魏人骄找不着弟弟,魏人杰杳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是好是坏,魏家从没想过魏人杰会心甘情愿自己走,连卫善都不曾想过,他们虽目的不同,却都以为卫平是使了什么手段这才拘住了魏人杰。
  魏宽好容易得知儿子尚在世间,如何能不倾力救他,既要救出儿子,便要答应卫善的条件,增派援军,找到秦昭。
  承吉一哭,前头倒是不再吵了,正元帝也已经疲了,他挥挥手,不住大口喘息,好半日才道:“散了罢。”
  魏宽还待再说,正元帝瞧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成国公所虑甚是,依他说的去办罢。”将魏宽晾在当场,由太监搀扶着回到后殿去。
  卫善只作不知军报,赶在太子妃之前把那七八个食盒子打开来:“这是早上才刚做的山药粥,我问了太医,太医说父亲用这个正相宜。”
  正元帝瞧了她一眼,这一眼与看向魏宽时的一模一样:“再有几日便是善儿生辰了,若没记错,该是双十年华了。”
  卫善抿唇一笑,往银碗里盛了粥,给正元帝添上银勺:“可不是,父皇日夜辛劳,还记着我的生日。”
  正元帝用银勺刮了粥,半晌都不曾送进嘴里,反而道:“该给善儿好好过个生日才是,把你母亲接过为,把斯咏也接过来。”
  卫善取了一只只银碟,把佐粥的小菜摆在膳桌上:“可不敢为着我的生日就扰了母亲清修。”说着又笑起来:“我可是有意让母亲给斯咏上规矩的,她哪里像个郡主,都是叫二哥给惯坏了。”
  正元帝笑起来,把那一勺子的粥又抖落回碗里:“就昭儿惯她了?你就没惯着她?还是把她们都接过来,一家人团团圆圆才像个生日。”
  卫善看他执意要将姑姑接来,替他挟了一筷小菜:“斯咏淘着呢,往日也就罢了,如今我身子不便,哪里还能照管她,不如叫她老实跟着母亲学规矩。”
  她说得这话,正元帝先还一怔,王忠早已经“哎哟”起来,嘴上连声说道:“恭喜陛下,恭喜王妃。”快手快脚取了个软垫,替卫善垫在身上。
  卫善冲正元帝一笑,仿佛还似当年,绕在正元帝的身边讨珠钗缎子时那样:“我找人算过啦,这一胎必是个男丁呢。”


第311章 师徒
  落霞阁中锦帐低垂; 瑞兽铜炉里熄了熏香; 殿中遍插香花; 卫善挨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面前摆开青纱大屏; 两边宫人捧着玉碗水盂; 太医坐在小杌子上替她按脉。
  殿中静得落针可闻; 卫善懒洋洋靠着云鹤羽翅锦枕,伸出一只手来搁在玉搁臂上按脉; 沉香怕她受了凉,还在搁臂上铺了一层软绸。
  太医按完了左脉按右脉,两边都摸实了; 这才笑道:“恭喜王妃了。”
  卫善勾起嘴角; 面上喜动颜色; 说了一声赏,沉香立时摸了红封出来; 转身笑盈盈道:“我就说这回必是有了; 公主还怕不是,这回可真是有了罢。”
  这话是说给正元帝那儿派来的小太监听的,沉香落琼两个取了竹篓来; 里头倒了满满金银二色长生果锞子,卫善还没开口,她们便发下厚赏去,显得卫善盼了许久; 这才不敢轻易定论自己究竟是不是怀孕了。
  小太监自然也得着一份,沉香伸手抓了大一把:“这些给小公公吃茶用。”小太监兜在袖中喜滋滋回去复命,太医看诊这些时候,他可没闲着,打听了许多话,原来晋王妃在外头一点不漏,却是什么佛都拜过,什么香都烧过,只为着求子。
  这也是寻常,晋王正是壮年,膝下只有一个郡主,都说王妃善妒,府中这才没有孩子,如今好容易有了,仔细些也是该当的。
  殿里殿外都悬起彩绸来,连金笼里挂着的鹦鹉都成片说起吉祥话,小太监出了殿门先把得的金银二色锞子藏去一半,这才小跑着去正元帝跟前回话。
  王忠跪在地上,拿玉锤替正元帝锤腿,他腿上的肉长了起来,身子却一直不见好,听见太监禀报说晋王妃确实有孕,还把赏下来的长生锞捧给正元帝看,他哪里会看这些,一声不哼,动了动手指头。
  这便是要赏落霞阁的意思,王忠立时应声:“奴才去办。”跟着又道:“要不要让淑妃娘娘照应着?”皇后不在,淑妃理当担起皇后职责来,正元帝略点点头:“她办事素来仔细,由她照看着善儿,我也安心。”
  王忠低头应是,又捏正元帝捶腿,过得片刻小心翼翼问道:“那晋王在玉门关外迷失的消息,还要不要告诉公主?”
  正元帝这才掀了眼皮,眼中尽是红丝,眉间疲态尽显:“她已经知道了。”可他想不明白,名和利都再难动魏宽的心,卫魏两家也从无旧情可叙,卫善究竟用什么法子,让魏宽站出来替秦昭说话,当堂揭破了军情,迫得他不得不发令派人去找秦昭大军。
  可军报这样的密事,她又是怎么知道的?正元帝看了一眼正在替他揉腿的王忠,离得近了,能看见王忠鬓边发丝,隐隐有染过的痕迹,顿声问道:“你今年有多少岁了。”
  王忠笑了一声:“陛下垂问,老奴将要六十了。”
  正元帝道:“原来都到这个年纪了,也是该让你歇歇了。”
  他一说这话,王忠赶紧伏地拜倒:“能侍候陛下是老奴万世修来的福份,如何该提一个歇字。”殿中一时静了,林一贯几个缩在殿外,不敢进来。
  正元帝摆了摆手:“起来罢,你侍候我这样顺心,我还怕换了人不称手,你这几个徒弟,哪一个都没有你侍候得好。”
  王忠哪里敢应,心中疑惑是出了事,可这些日子件件小心,再不敢行差踏错,正元帝摆手叫起,他又躬着身子爬起来,腰一折更显得老态了,正元帝道:“你且歇歇罢,让你的徒弟们也顶顶事儿。”
  王忠不敢驳,退下去打量几个徒弟,冲着林一贯点点头,余下那几个也早知道他最喜爱林一贯,听见他不住吩咐林一贯道:“陛下要吃茶,你且得拦着,茶能解药,万不能让陛下由着性子来。”
  林一贯一直在御前侍候,可到底还有师傅在,从不曾贴身侍奉过正元帝,他心里也不住打抖,应上两声,这才缩手缩脚上前去,看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自己伸手,先还露怯,跟着便顺了手,正元帝吃着他调上来的蜜卤道:“你跟着你师傅有多少年了?”
  林一贯还是小太监的时候就被挑上来跟着王忠,先时自然不能往御前来,就给王忠洗衣裳刷鞋子,到他如今这个地位,也每日早起去给王忠梳头。
  正元帝发问,他不敢不答,可头回和皇帝说这么多的话,怕得掌心发汗,正元帝反而面上带笑,很有些攀家长的心思:“你还给你师傅梳头?等明儿给朕梳,试试你的手艺好不好。”
  林一贯嘴里连声应着,正元帝既要他梳头,便不能先给王忠梳,凭他起得再早,再的孝心,王忠也不能先过正元帝,应完了又烦恼起来,回到屋里见王忠端了铜镜染头发,急得快步过去:“师傅怎么自己弄这些,还是我来。”
  王忠搁下小碗由着他来:“陛下让你梳头了?”
  林一贯大方应了,本来也瞒不过王忠,王忠眯了眼儿等那毛刷子刮过头发梢,低低“嗯”一声:“你也别怕,怎么给我梳的,就怎么给陛下梳,袖子那儿多折一个褶,把白头发藏起来点。”
  林一贯出了殿门还怕师傅发怒,陛下这分明就是要抬举他了,这会儿见师傅半点不怒,实是拿他当亲儿子看了,吸吸鼻子:“我定不给师傅丢脸。”
  铜镜磨得光可鉴人,王忠在镜里看见小徒弟要哭,笑得一声:“还哭鼻子,当自个多大?我这会儿身上可没糖球了。”
  说完了才道:“你当我放心叫你去御前,抬举你是好事,若不是陛下这些年脾气一日比一日坏,我早把你们都抬起来了,哪至于一把老骨头还要替你们挡在前头。”
  王忠在宫外有宅子,养了花鸟石竹,养了猫狗鸟雀,只等着将来出宫颐养天年,他这么牢牢霸着大太监的位置,底下的徒弟们自然有说小话的。
  “把你抬起来,你那些个师兄弟心里就服气?更得夹着尾巴做人,万不能有一点疏漏。”王忠一面说一面吃了一口茶。
  林一贯心中一凛,当太监这些年也确是干过许多欺上瞒下的事儿,师傅是收了宓才人的金银,这才替她换上花牌,这事儿他也办过,师傅给的金银厚实,说自己不差这些了,替徒弟们攒一攒,要是叫人捅出去,宓充容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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