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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部分

越沧海-第177部分

小说: 越沧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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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湖,本就是咸水湖。所以淀川水的盐分浓度,也算是和海水无异。
    日本畿内的渔民,自古都有用底层活水网箱的渔船,把濑户内海和土佐湾捕获的上等海鱼活水养着,直接沿着淀川运到京都附近,故而京都虽然不靠海,京中的达官贵人自古都可以吃到鲜活的海鱼。
    却说素子听了钱惟昱的说辞,也知道自家殿下不是嫌弃自己的厨艺,这才欣慰了些。
    “奴奴不懂政务,但是原本也曾听爹爹说过,朝议无论有何决断,到了执行细务的时候,定然是太政官执掌的。不知殿下前日生出‘遣周使’之议的时候,究竟是希望哪些人能够去,哪些人不能够去呢?莫非只想要选子斋院殿一人成行不成?”
    “选子不过八九岁孩童,如何可能以她为正使?孤思前想后,若是可以让选子和其他与之亲近、可靠的人一起,已经是大幸了。”
    “殿下真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了——此事却也容易。到时候,殿下在源高明和天皇陛下面前进言的时候,只说此番只是希望交流两国文化——奴奴听说昔年中土因灭佛而毁丧典籍无数,吴越先王多有来日本求得原本、传回中土的。如今殿下有着刻印佛经和编纂《汉和字典》的功绩。延请日本的高僧访问中原,顺带着连同阴阳道的阴阳师、巫女也一并请其中地位尊崇者同去,岂不是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请和尚道士……哦不,是阴阳师?那和选子有什么……”
    “选子斋院殿可是贺茂斋院的住持巫女、按照大义名分,那可是”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钱惟昱执拗了一两天,始终只在想着如何把一个日本的公主弄到中国去、而又不让日本朝廷当中的藤原北家嫡系跟去,结果原地打转一样想不出进展。如今被素子一提醒,他这才恍然:选子也是有双重身份的,人家不仅是公主,也是“宗教界知名代表”。按照这个口径请人的话,不就是顺理成章了么?
    “对啊!孤怎么没想到‘乒乓外交’这种手段呢——唔,你说乒乓是什么?这不重要,忘了孤刚才那句话吧——孤是说,我吴越国本就并非代表中原朝廷、只不过是中原一隅的藩国而已,贸然请正式日本国使到访中土,行那百年断交之后的‘破冰之行’,殊为不慎。不如先让宗教界的人士互访,朝见天子,探听大周皇帝的口风,到时候正式使团成行,也未为晚。”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另一个关于日本使团剩余价值的问题也一下子迎刃而解了——一开始,钱惟昱始终在想,如何利用日本使团的机会,让日本使团在中原的日子,看到钱惟昱希望他们看到的东西,强化日本人和吴越国的亲和感,而不至于让日本人被如今纸面实力比吴越强大得多的后周吸引走他们的善意。
    但是,既然把初次使团的范围,划定在了宗教界人士的范围内,有些东西,就很好解决了。
    在后代的中国历史课本上,有一系列著名的历史事件,叫做“三五一宗灭佛”。三武分别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和唐武宗,而这“一宗”,便正是周世宗柴荣了。
    过了年,便是周世宗显德二年。历史上,在这一年,柴荣会为了解决中央朝廷的财政税源问题,再次掀起灭佛的大潮。中原大地上、十几万户隐入沙门的户口,会在这持续数年的灭佛运动中被释放出来。三千多座佛寺、珈蓝,会随着灭佛被拆毁。而光是靠着熔毁天下铜佛像为来源、铸造的“周元通宝”铜钱,在柴荣的此后五年皇帝任期内,便会以每年六七亿钱的速度铸造出来。
    一个熔佛数万座、用毁佛得来的铜铸造三百万贯“周元通宝”的皇帝,在以和尚为主要公知阶级的日本人眼里,到时候只怕到时候很快就可以获得一个“第六天魔王”之类的恶毒名声吧。
    而到时候,崇信佛法的,至少是表面上非常崇信佛法、舍得在佛事上花钱的吴越国君臣,便会被日本人当作把华夏大地从黑暗中拯救出来的“灯塔国”了。日本对钱惟昱的亲善态度,几乎已经可以板上钉钉地预见。
    
    第232章 雅乐之神
    
    钱惟昱带着满腹关于“遣周使”使团的腹稿,沉沉睡去了。次日一早,便是赴源高明府上宴约的时候了。
    源高明是醍醐天皇第十子、当今村上天皇的庶兄。而今日需要答谢尚公主之恩、设宴邀请同僚的,则是源博雅。那么,这源博雅和源高明,又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源博雅娶了大公主,需要在源高明那里设宴答谢呢?
    原来,这源博雅是醍醐天皇庶长子、已故克明亲王的儿子。从血缘来说,他之是源高明的侄子而已。只不过克明亲王早逝、当年还没来得及等到醍醐天皇把庶出诸子下放臣籍、便已经死了。当时源博雅还没有成年,又因为其父本就是庶出,下降臣籍之后,自然没有资格过继给那些醍醐天皇的嫡子。
    最后,也是源高明心存恻隐,许是对于和自己同是庶出、被降了臣籍的大哥有兔死狐悲的同病相怜之感,这才过继收养了年幼的源博雅。从那至今,也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每次来日本,钱惟昱对于赴宴、受一群比自己至少矮一个头的日本人的追捧,经是习以为常了。所以对于今天的宴席,在钱惟昱心中看来,实在是无甚可书之处,今天这一趟,唯一的目的,便是说服源高明在让村上天皇答应派出遣周使的问题上,与自己达成一致。
    ……
    “广陵郡王赏光前来,真是让老夫蓬荜生辉啊。快快快,请里面上座。”
    “大纳言阁下真是太过谦虚了,惟昱忝列式部少辅,既然是同殿为臣,自当叙论名位。后进晚辈,怎敢在大纳言大人面前托大。”
    “诶,今日私宴,众人只准风月之谈,广陵郡王学宗天下,自然是当得起的。且请安坐,一会儿开席,犬子自会携内亲王一并出来答礼的。”
    到了源高明府上,一通没营养的寒暄,随后钱惟昱便被让进去了。这也是钱惟昱第一次见到源高明一脉的实权人物,少不得多看几眼,记个形貌。那源高明约摸五十岁的样子,换算下来身高一米六出头,在日本人里可算是高的了。身材比较肥胖,脸上都有横肉突兀,加上一张大嘴和横张的髭髯,几乎和漫画上的河马相似。
    听说此人是个平素说话你好我好的脾性,但是一旦遇到非坚持不可的正事儿、犯了轴劲之后,那便是有拼了鱼死网破的勇气。也怪道村上天皇帮衬着把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兄拉到大纳言的位子上,距离四大太政官仅差一步。显然,那也是想借助他的拥护皇室之心,略微制衡一下藤原北家了。
    至于源博雅,显然要等到正式开席、才和资子内亲王一并出来答礼谢客的了。当下钱惟昱也不急着说事儿,坐在上席上环顾左右。今日所请的宾客不算太多,藤原师辅、藤原实赖都是送来了贺礼,但是本人没到——很显然,这是一场源高明一门势力的私宴,藤原北家的人虽然接到了帖子,但是那些重要角色本人肯定是端着架子、称病不到,只送贺礼便是。偶尔有刺探消息的需要,也不过是让几个受到了邀请的小角色应约就是。
    环视了场中一圈。钱惟昱首先便看到了坐在对面的选子小妹妹,和选子同一张长席上的,还有一名十三四岁、容色清丽秀美尚在安倍素子之上的少女——那应该便是选子的二姐辅子内亲王了。平安时代的日本宫廷,宴请本就不分男女,所有人都可同席,如同晋人曲水流觞的风雅气度一般。选子和她姐姐能在主厅里赴席,也是钱惟昱早就预料到的。
    除了选子和她姐姐,钱惟昱还见到了安倍晴明、源满季等几个他认识的人,以及自己名义上的下属——式部少辅藤原为时。至于其他碌碌诸人,便不足道了。
    钱惟昱回头,对着自己身后的护卫、侍女等说道:“素子,赖光,一会儿,你们便去令尊、令叔父那边就座,不必服侍孤了。”
    安倍素子和源赖光立刻施礼谢恩,这便离席,走到安倍晴明和源满季那边坐下。整个宴会开席之前的氛围,显得很是随和。
    到了吉时,随着一阵嘈杂的恭维,钱惟昱抬头一看,知道是源博雅带着资子内亲王出来答谢诸位客人了。
    ……
    震惊,还是震惊。这是钱惟昱看到源博雅之后的第一反应。
    相比之下,源博雅身边的资子内亲王,就显得毫无存在感了。那资子和辅子是孪生姐妹,形貌非常相似。钱惟昱此前也看了选子身旁那个少女许久,此刻资子出场自然毫无惊讶——更何况,资子和辅子姐妹的容色,在钱惟昱所见过的女人当中,本就不算是绝顶之辈。别的不说,就说周娥皇周嘉敏姐妹,必然是可以在姿色上完爆资子辅子姐妹甚多的。
    一米四都不到的资子身边,是一米七出头的源高明。强烈的反差冲击,第一瞬间就吸引了钱惟昱的视觉。
    不过,光是比高,钱惟昱还是不怵的。一米八上下的他,在这一项上可以保证对正常日本人的碾压。源博雅吸引众人目光的更主要因素,是因为他的帅——这辈子,钱惟昱还没怕过和别人比帅,当年便是和李从嘉在一起求学的时候,钱惟昱都不怕娥皇嘉敏姐妹会认为李从嘉比他帅。如今,这条铁律却被打破了。
    那是一种,近乎于晋人柔美之风极致的帅气,唇红齿白,玉面琼鼻,双眉带彩,俊目有神。放到现代的话,绝对可以完爆那些以娘炮著称的小鲜肉。而且钱惟昱虽然不知道源博雅实际年纪多大,但是醍醐天皇去世至今,也有二十五年以上了,源博雅既然是在醍醐源氏下降臣籍之前出生的,那就意味着至少二十七八岁了。二十七八的年纪却看不出年纪,不知道年轻的时候又有多帅。
    果掷潘郎,看杀卫玠,不过如此。钱惟昱自问如果真要那他和对方比帅,自己唯有在高大峻拔、阳刚英武方面取胜。
    钱惟昱浑浑噩噩地受了源博雅和资子的答礼,随后又急忙偷觑辅子和选子那一桌,想看看选子是否会对源博雅那个她名义上的“姐夫”有什么仰慕之态。幸好,钱惟昱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选子略带娇嗔地瞪着自己,看不出什么危险的神色。
    有些人,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钱惟昱自己对周娥皇周嘉敏姐妹抱着“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心态,此刻才会害怕那些日本的公主,也对自己的出色姐夫抱有幻想。
    好不容易煎熬到了源博雅答礼完了,后面便是客人自行随意的时间,钱惟昱磨蹭着想要找选子搭讪问问源博雅和资子的秘辛故旧,没想到众多客人又开始起哄,让主人家奏乐献艺。钱惟昱对于这种场景,原本是非常熟悉的——自打他来日本,每次遇到那些日本文人用狂热的目光盯着他,让他联句汉诗和歌、吟诗作对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这种氛围。可是这种情况发生在针对另一个日本人身上的时候、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幸好钱惟昱还算有眼力见儿,强忍住了冲上去把源博雅掐住的冲动。只见源博雅推却了一阵,最终好像退却无效——钱惟昱被人逼着作诗的时候,也经常这样退却无效的——于是就拿出一张筝,开始当众演奏起来。
    仅仅几个音,钱惟昱就忘了仅仅几秒钟之前,他还想要掐死源博雅这回事儿。
    他不是没见识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直到今天之前,他此生见过的人里面,音律最为精擅的,要数周娥皇。娥皇的琴筝琵琶等技法抒情,都已到了登峰造极之化境。今日仅仅略略听了几段,便知道对方的琴技绝对不在周娥皇之下。而且娥皇弹琴,心中时有悲戚之念,表现力上,仅限于某些曲目,却不如源博雅这般百变。
    只听源博雅先弹奏了一曲《凤求凰》,算是应了今日之景;随后又续了几首日本的宫廷雅乐。最后,似乎是因为今日有中土而来的贵客,他又加了一首汉末蔡琰的古曲《胡笳十八拍》。这首曲子钱惟昱听娥皇便弹奏过数次,实在是悲风凄雨得紧;这源博雅奏来,却是举重若轻、举轻若重,扭转曲风于无形无迹之间,一曲《胡笳十八拍》,都能弹到阔朗豁达,只闻其音调之曲折,丝毫无曲风之悲凉。
    谁让钱惟昱上辈子读书还是读少了呢。而且后世中国的雅乐,因为遭受过满蒙胡化宫廷乐的戕害,早已十不存一,中国的教育界,为了防止这方面历史文化的民族自卑感蔓延,几乎把宫廷雅乐这个概念都从历史教育中封杀了。钱惟昱上辈子不曾听说过“雅乐之神”源博雅的大名,才有了今日的突然。若是他听过,而且知道源博雅便是后世东亚诸国雅乐界圣经《长秋卿竹谱》的作者的话,也就不会对对方的水平不在周娥皇之下而震惊了。
    筝曲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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