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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诸葛亮-第18部分

小说: 诸葛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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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营后,诸葛亮给马良回了封很简单的信。坐在黑夜里,他清晰地看见了接下来将发生的事。他看见刘璋脖子上挂着益州牧的印信,坐在一匹马拉的小车里,垂头丧气地驰出城;他看见刘备将印信接过后,拉着刘璋的手长吁短叹,两个人眼里都盈了潮湿;而诸葛亮,一身白衣端坐马上,一手挽住缰绳,一手握着羽扇,羽扇雪白,纤尘不染。就此入主成都,像个真正的君王般俯瞰益州!所谓荣耀,再没有胜过这个的了。天府之国,将像金澄澄的麦子般垂首于眼前。窗外,北辰星挂在天幕上,凝望着诸葛亮,就似在凝望地面上的自己。
  2
  舜英牵着果儿的手,走入成都的家。诸葛亮之官衔,已由军师中郎将升为军师将军。环顾四周,布置依旧简单,只多了几重门庭、几间居室。最叫人惊讶的是,正厅像堆杂物一样,堆满了金、银、钱和锦缎。五光十色、名目繁多,使人疑心是来到了深海龙宫,来到了皇帝居所。果儿一见之下,用手背挡住眼睛,再从指缝里望望这些琳琅满目、会发光的玩意儿,问母亲:“这,都是真的?”尽管自家一向不困窘,乍一见这许多钱财,仍令果儿疑心是在做梦。
  “或许这就是寿礼?”舜英淡淡一笑,心想:“他该知道,我并不在意这些……”她所盼望的,是那个一度隔着篱笆、笑望着她,从怀里摸出枚莲子簪来的男人,是那个面孔贴着女儿面孔、微笑着、愧疚着的男人,她很有些事想问他,比如成都、比如庞统。然而他不在这里。只有这么一个空落落的屋子,屋里弥漫着金银凉丝丝的富贵与坚硬。
  “孔明呢?”舜英问侍从。
  侍从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时,蒋琬从外面进来了。
  “夫人。”蒋琬躬身招呼。
  第44节:军师要小心(5)
  “他像从前一样忙?”舜英将女儿从金银堆里扒拉出来。
  “金五百斤、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是主公赏赐。”蒋琬笑道,“领受这一厚赐的,还有法正、关羽和张飞。军师比以前更忙了。”蒋琬搬来几个软垫,请舜英、果儿坐下,自己则侧立一旁,说,“夫人知道,益州豪强众多,军师要帮主公在此建国,非得花大力气整治不可。”
  “我在城门见到了安民告示。”舜英问,“他几时回来?”
  “很快。”蒋琬说,“军师为主公说媒去了。”
  舜英一怔:“说媒?玄德公不是有……孙香么?”话一出口,她就想她错了。孙香只是一个政治筹码,刘备既得益州,再不会在意原本就同床异梦的孙夫人。舜英毕竟是个女子,不能立即想到男人们直接的、残酷的心。“孔明又做这种事,”她无奈问,“哪家的姑娘?”
  “一个寡妇。”蒋琬低声笑道。
  这个寡妇姓吴,是吴懿之妹、刘璋之嫂,是死去的刘瑁的妻子。
  “刘瑁之所以娶她,只因赵直曾为她相过面,说此女日后必然大贵。”蒋琬说,“妻子既有皇后命,那么做丈夫的,想必就能当皇帝。”这也正是诸葛亮前往说媒的原因:给刘备日后称帝埋一个伏笔。这层意思,蒋琬虽然没有明说,舜英已经听出来了。
  舜英正想说“不爱见他这样……”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是诸葛亮回来了。这男人身穿繁丽的将军服,袍外蒙了层镂空金软甲,紧着纯银护腕,足上登云靴在阳光中闪亮。手里提一条银丝缠绕的马鞭,鞭梢垂落裙摆,摆上绣着生翅膀的、交缠的黑蛇。诸葛亮从马上跳落,一撩衣袍,兴冲冲跨上石阶。妻子正在屋里等他,此时,他整个人都矫健异常。原以为久别重逢,将要见到舜英快活、安慰的笑颜,但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他始料未及。
  “给我安排一处别院吧。”舜英很快说。
  诸葛亮愣了愣。
  “此处太繁忙了,我怕住不惯。”舜英又说。
  “我署了左将军府事,可以令人将公事拿去那里处理。”诸葛亮说,他弯腰抱起女儿,她又像很早以前一样,在他怀里挣扎。“我七岁了!”果儿不满于父亲总将她当成个很小的娃娃来看待。“好、好!女儿七岁了,长大了!”诸葛亮令果儿坐在手臂上,笑吟吟地说,“才五个月不见,你又与爹生分……哈哈!说吧,我该拿什么来讨好你?”
  “那就……”果儿眼珠一转,“送我个房子!”
  “房子?”
  “是啊,我和娘住外面。”
  诸葛亮将果儿慢慢放下。他从小女孩眼里看到了个很英俊的男子,他看到小女孩并没有将这个男子当作父亲来亲近。她像喜欢个陌生人一样喜欢他,也像拒绝个陌生人一样拒绝他。舜英的独立、聪敏,全被果儿一毫不漏地学去了,这令做父亲的既欣慰、又烦恼。可以的话,真希望她是个寻常不过的女孩儿,毕竟……世上再没有第二个诸葛亮能配她。
  “舜英心意已决?”诸葛亮问。
  舜英点点头。
  其实他若能多挽留两句,她便会留下来。
  可是诸葛亮只是“哦”了一声,他爱护她、尊重她、很少驳斥她的话,更不阻拦她想做的事。诸葛亮转面蒋琬说:“将这些东西,”他指指厅里的财宝,“拾掇一下。到城西购一处别院,清雅些的……有劳了。”
  “有劳了。”舜英也说。
  舜英退出了正厅。蒋琬打量着诸葛亮面色,他实在想不明白,诸葛夫妇,多般配的一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一东一西、分居两处?而诸葛亮看上去淡淡的,少了初入门时的惊喜,倒也说不上什么不快。“军师……”蒋琬刚开口,就被劝住,诸葛亮笑道:“我没可能只在府里办公,事情会一直追到家里。令舜英进进出出,听到的全是公务,看到的全是官服,也忒烦心。买一处三进的庭院,莫说是我要,否则别人不敢开价。装饰什么的,都交我过目。舜英,呵呵,是个苛刻的。”
  “好啦!”诸葛亮拍拍手,令蒋琬不必再孜孜于此。有更多、更重要的事等着处置。“我刚才去拜访了刘巴。”
  那个一直不肯屈从的小老头,再次撞到刘备手里。三年前,刘备入川,刘巴几次在刘璋耳边嘀咕,说“大耳贼”要反客为主;战争开始后,他又一再给刘璋出谋划策;依着刘备的性子,恨不能将他杀了,但为了招揽贤才,还是听从了诸葛亮的建议,一入城就下令三军不得骚扰刘家!就此,刘巴扭扭捏捏地做了官,脾气始终不改,近来又与张飞闹了矛盾。事情很简单:张飞从来就很仰慕有学问、有品德的人;半个月前,他专程到刘家做客,还带去精心绘制的仕女图。没料刘巴见到他,半句话没有,直接爬上床,把身子用被子一裹,呼呼大睡!将张飞晾在床前!张飞等了三个时辰,等到肚子“咕咕”叫,也没人上一杯茶、一口饭。张飞走后,刘巴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吩咐人将张飞坐过的小凳拿出去烧掉。烧凳子的黑烟看入张飞眼里,气得他“哇哇”乱叫,几乎当场就要杀回去,一矛扎死刘巴!所幸被董和见了,好说歹说才劝住张飞。
  第45节:军师要小心(6)
  “主公听闻此事,也很生气,扬言刘巴再这样,就割下他头,挂在城楼上。”诸葛亮苦笑道,“像是一群爱闹腾的孩子。没法子,要一个个安抚。张飞那里,我算是劝了;至于刘巴,”他无奈何地说,“他见到我,险些也要往被里钻……唉,算了,再写一封信吧。”
  “张飞虽是武人,却诚心敬慕先生。主公倚赖文武,以成大事。先生尽管高傲、脱俗,只望能稍微委屈一下,莫再如此。”
  他托着信笺在手里,吹干墨迹,递给蒋琬:“你亲自送一趟。”
  “是。”蒋琬将信收入怀里。
  诸葛亮靠在小几边歇下了,这是一日里他最清闲的一个时辰。日头悬在天空正中,等它移一移位置,就又有一件件事在催他。法律要重新修订、度量衡要再统一,民间流通的旧钱要适当回收,新钱分发也要他亲自过问。吴懿说多谢军师做媒,邀他赴晚宴,这当然得去,是以,上次约好的,请杜微老先生在百鲜居吃饭,就得再拖一拖;而杜老先生,哪是能轻慢的人?下午还得找个空,请他喝茶,听他喋喋不休地讲《周易》……刘璋重用的臣子,要继续委以重任;刘璋贬斥的臣子,要考量才学,分批录用;要协调原先官员们之间的过节,要令骄横跋扈的豪强有所收敛,又不能使他们惊慌……诸葛亮闭上眼睛,蒋琬默默地在一旁誊抄宗卷,他熟悉诸葛亮,知道这时绝不能去打扰他。他需要休息,也需要思索,一旦睁开眼睛,所面对的又将是马不停蹄的奔波。
  简直得抓狂……蒋琬想:换了我,就算只是想想这些事,也够受的了。
  突然,蒋琬听到诸葛亮轻轻一笑,他望望他,他仍双目微合。
  “吴夫人很好看。赵直许是因为她好看,便说她是皇后命吧,呵呵。”诸葛亮又问,“蒋琬多大了?”
  “二十三。”
  “成亲了没?”
  “还没有。”
  “哦,莫忘了请我一杯喜酒。假若喜欢上谁家女儿,又不好开口,也可以央我去说媒。”诸葛亮笑着说。
  蒋琬红了脸,没及回话,就听诸葛亮说:“乱世用重典,律法还得再严些。”他话题转换如此之快,令蒋琬怔了怔才回过神。谁知这个人,心里同时在想多少件事?蒋琬突然记起,传说南面有个“三身国”,那里的人生有三个脑袋、六只手,专为天帝看守稀世珍宝……难道诸葛亮前世是“三身国”人吗?这个想法令蒋琬扑哧笑了。
  “怎么了?”
  “没事……”蒋琬用手掩住口。
  正此时,“哐啷”一声,军师府正厅被人撞开!
  诸葛亮霍然睁眼!
  他看见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绯色小袍,面孔脏兮兮的,眉眼泛着活络!少年见到他,喊了声“军师,救命哇……”将手里几颗骰子往腰间一塞,招呼外面说:“快哇,进来!跑哇!”蒋琬正欲质问,却被拉住了;诸葛亮指指门外:三个人正跌跌撞撞地奔入。
  三个人里,有两人是相熟的,一个是张裔,另一个是马良。
  “怎么回事?”诸葛亮皱了眉。
  张裔、马良,前所未见的狼狈:衣裳扯破,冠带歪斜。更惨的是他们拉着的一个青年男子,他口鼻流血、眼睛红肿,鞋子也丢了一只。显然遭到了很严重的殴打。蒋琬连忙上前,掏出巾子,沾了温凉的茶水,敷在男子眼睛上,又问:“怎么回事,季常?”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那少年,一屁股坐上小几,顺手操起茶壶,对着壶嘴就往口里灌,喘着气笑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嘛。笨蛋!打不过,连跑都跑不快……哈哈!”
  “好了,别刻薄人。”马良从怀里摸出几吊钱,递给少年,“多谢你。没想到,你说的救人一命,就是领我们逃到军师府上。”
  “除了诸葛亮,谁敢动法正的人?”他不客气地接下赏钱。
  诸葛亮听了这些话,隐约猜到原委。再一问,果不其然。被打的青年叫杨洪,是张裔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今日二人同车,欲到城外踏青,不期与法正狭路相逢。张裔吩咐车夫避让,法正威风凛凛地驾车先过时,呸道:“要学卫灵公与弥子瑕吗?”弥子瑕是春秋卫灵公的男宠,常与灵公同行。杨洪听了,受气不过,回敬了两句,法正赶去见刘备,没有留下来争执,却吩咐手下拽杨洪下车,一顿毒打。张裔上前劝架,也挨了几拳;路过的马良看不下去,想要理论,立即遭了池鱼之殃。若不是这个玩骰子的少年领他三个拐小巷、穿羊肠,冲入诸葛亮家里,只怕真要闹出人命。
  “咝……”蒋琬给杨洪处理伤口时,杨洪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诸葛亮望望血迹斑斑的小巾,蹙眉道:“孝直不至于此吧,手下人狐假虎威,也未可知。”
  第46节:军师要小心(7)
  张裔、杨洪听了,想说什么,张张口又忍住了。
  倒是那少年,呵呵冷笑道:“狐假虎威?军师只盼是下人假了法正的威,对吧?若是法正在假玄德公的威呢?”
  “别胡说。”马良轻斥。
  “有眼睛就看得见!”少年哼道,“哪里人人都像这家伙……”他指指杨洪,“那么好运?死在莲花巷的章敬,不就因为数落了法正几句吗?周妨呢?多年前打过法正一巴掌,最近被连捅五刀……”
  “够了。”诸葛亮低声说。
  少年还在说下去:“还有李规、张泰……”
  “够了!”诸葛亮提高声音。
  蒋琬第一次见到军师愤怒的样子,冷若冰霜。
  “我怎么对此一无所知?”诸葛亮厉声问。
  “这……”蒋琬支支吾吾的。
  “是我。”张裔、马良同时说,说罢,相互望望,各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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