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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民国铁树花-第29部分

小说: 民国铁树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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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敬斋头戴水獭绒皮帽子,身穿做工考究的绸缎面料花色棉长袍,派头十足,手里却像小市民一样捧着热气腾腾的四只肉馒头和一代豆浆进来,殷勤又不失落落大方地递给郝允雁,说:“王太太饿了吧?来,乘热吃了,一个晚上没睡觉太辛苦,吃完回家去睡觉。”旁边有护士巡病房,也对她道:“是啊,昨晚这里没有暖气,你仍然守着,真让我感动,不过你自己身体也要注意啊,白天我们这有很多医生护士在,你就放心回家晚上再来,一会烧锅炉的来了,估计夜里病房里会暖和些。”
郝允雁也想回家送女儿去学校,便说:“好,我下午来,有事你们通知我,她抄了刘秋云的电话号码个护士。
她接过馒头,确实饿得快要支撑不住,心情复杂的望望闭眼躺着的丈夫,狼狈的吃起来。白敬斋道:“我送你回家吧,睡一觉再来,你大概几点来医院,我派车接你?”郝允雁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您工作也很忙不打扰你。”
她越来越感激这位白老板,从拿出钱帮她度过难关开始,对他不好的印象骤然颠覆性的改变,尤其是昨晚他不顾自己寒冷脱下大衣留给她的动作,郝允雁的心是温暖的,尽管她后来并没有穿,此时,她恭恭敬敬的捧过大衣说:“白老板谢谢您。”
白敬斋用车送她到家,在大楼门口停下,他故意没有下车,显得自己很懂规矩不随便上女士的家,说:“你自己上去吧,下午我来接你。”
郝允雁拎着省下的两只馒头和豆浆跨出车门,走了几步腿一软跌倒在地,白敬斋赶紧出来搀扶她,问:“王太太没事吧?你陪了一夜身体太虚弱了,我扶你上去吧。”司机过来帮忙,白敬斋让他拿着馒头和豆浆,自己非常吃力的半搂半抱着一步步将郝允雁往楼上挪动。周太太在炉子上烧泡饭,看见这状况忙叫起来:“王家小妹怎么也这样啦?”白敬斋应付了句:“没事,陪夜累的。”周太太从卫生间里叫出老伴,道:“老头子,你帮着一起搀扶上去呀。”
刘秋云在煮馄饨给王月韵吃,说一会你姆妈会带你去见爹爹,她也不闹了,很平静的吃着。刘秋云听到闹声出来,看见郝允雁正在开自家的门,身边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半生不熟的好像见过,也没想太多,走过去招呼道:“允雁妹妹,王先生现在怎么样了?”郝允雁开了门,跌跌跄跄的撞到床上躺下,刘秋云好紧张,冲过去问:“允雁妹妹……?”
白敬斋一旁沉着地说:“没事,陪夜累的,加上昨晚医院的供暖设备大概坏了,她冻了一宿。”刘秋云伸手要去摸她额头,郝允雁起身说:“我没有高烧,囡囡起床了是吧?我得帮她烧早饭,一会要送她上学校的。”刘秋云道:“囡囡我已经给她吃馄饨了,你不准备带她去医院?”郝允雁疲倦地说:“先生这样子,她去看了会难过的,还是上课去吧,等她爹爹醒来了再让她去。”
白敬斋晾在旁边插不上话,干站着也很别扭,郝允雁对刘秋云说:“刘姐,这次多亏了这位白老板借钱给我交医疗费,要不我还不知道怎么办了,你替我泡杯茶招待招待。”
刘秋云想起他来了,那是去年郝允雁和丈夫两人喝醉酒,是这个老男人抬上来的,后来她问起过郝允雁,她支支吾吾的只说了个大概,仿佛欲说还休的样子,所以在刘秋云脑子里对这个人印象不怎么好,没有积极的去泡茶,白敬斋觉得现在不是心急的时候,摆摆手说:“不用忙了,王太太好好睡觉,我下午一两点的时候来送你去医院。”说完欠欠身离去。
王月韵听到妈妈回来的声音,回家扑到床上问:“姆妈,什么时候去看爹爹?”郝允雁浑身无力,对刘秋云说:“刘姐,麻烦你帮我送囡囡去学校吧。”王月韵闹起来:“不嘛,你说好要带我去见爹爹的。”郝允雁已经心很烦了,也不想训这可怜的孩子,便说:“好吧,先让妈睡会,上半天课,下午我来接你好吗?”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白敬斋正的开车来接郝允雁,周教授半天的课在家里,中午,关洁从欧阳家回来遇见他,两人说起王守财的事,郝允雁仍在睡觉,他们上楼问刘秋云该怎么办,作为邻居总得去探望一下,刘秋云就约他们等王守财洋行里的白老板来了一起去,所以周教授在家开着房门听外面来人。白敬斋车到时鸣了鸣喇叭出来,让司机车内等候。周教授赶紧出来问他:“您是白老板?”白敬斋应道:“是啊,阁下是?”周教授见来人是位颇有派头的老板,恭敬地道:“我是王守财的邻居,喏,住这。”他指着自己房间,脸上呈现出些许的谦逊与巴结的笑容,白敬斋嗯的一声上楼,脚步稳健得犹如回自己的家一样。
刘秋云在三楼拦住他,说:“白老板来啦,允雁妹还睡着呢,她说一点钟起来的,可现在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要不我去唤她?”白敬斋急忙阻止,说:“她太累了,让她多睡些,我站着等。”刘秋云也似乎对他客气了点,说:“那请到我家坐会喝杯热茶,今天外面好冷。”
两人坐在房间里东拉西扯的闲聊,刘秋云突然问了个白敬斋之前忽略的问题,说:“白老板,王先生出事时是跟你在一起是吧,怎么游行的人专打他而不打别人,当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白敬斋一楞,有点措手不及,没有考虑过这个,按照常理,当工地的建筑工与游行队伍发生冲突时,受伤的不应该只是王守财一个人,事实上他也是后来才到,当时场面已经失控,王守财如何会反被人用砖头砸得不省人事,这正是他没有向王太太交代清楚的细节。此时他猛然感觉到对方话中的疑问,如果王太太也与她想着同一的问题,那么他之前的所有努力将成为泡影,他叹口气,心情沉重地说:“当时局面很乱,游行的人要砸我们的工地,王先生看不下去便要劝告那些人,我拉也拉不住,可能是他说话不太有技巧激怒对方,工地上全是砖头很多块朝他扔了过去,要不是我的保镖及时朝天鸣枪,他可能当场就没命了,后来警察听到枪声冲过来,这样我才抢回了王先生送医院。”刘秋云问:“那警察之前为什么不阻止游行的人行凶?”白敬斋苦笑着摇摇头,说:“双十二事变激起了民众的爱国热情,也许警察不敢贸然去阻止吧?”刘秋云忿忿道:“爱国就爱国嘛,王先生又不是日本人,冲他扔砖头干什么?”白敬斋说:“其实我也是在纳闷,怀疑这帮游行的人另有政治目的。”刘秋云大声说:“应该惩处凶手。”白敬斋想了想说:“这样,等王先生过了危险期时,我带他太太去找吴淞区的警察署,让他们寻找凶手,这事不能就这么没有人承担后果。”
白敬斋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一是可以撇清自己,二是为王太太做点实际的事,让她心存感激,三是最重要的,与她接触多了机会就会产生,他打算一边铺垫一边寻找突破点。
周教授见接郝允雁的人来了,便去敲关洁的门,关洁刚刚躺下,昨天因为去欧阳家晚了近一个小时,欧阳父子很不高兴。这是个荒唐的人家,他们父子商定关洁一天睡老的一天睡小的,第三天父子睡一床上让关洁夹中间,刚开始她很不习惯,但是为了钱不得不忍受。欧阳父子是双性恋者,通常儿子欧阳雅夫扮演女人,关洁第一次在华懋饭店认识他并没有觉得这人有同性恋倾向,其谈吐举止也完全看不出来,一到了父子俩在床上共享受她的时候,马上就变了神态和声调,让关洁顿觉恶心。他们父子两人有个共同的爱好是京剧,最擅长的剧目是《霸王别姬》,父亲欧阳群学的是金少山宗金派的花脸霸王,儿子欧阳雅夫学的是梅兰芳梅派虞姬,欧阳群早十年带着儿子去票友圈子里唱着玩,现在力不从心只能在家里过过雅兴,有时候关洁去就让她当观众,从她的角度伺候欧阳父子比变态的朱伯鸿要轻松和偶尔感受的些许趣味。昨天去的晚,正好是论到欧阳父子两人分享她,穿好戏服在卧室里干等着,关洁来敲门时,女佣在门口提醒她说:“你小心点,他们父子好像在生气。”将她领进去时,果然把她骂得狗血喷头,关洁只得向他们解释,对欧阳雅夫说:“欧阳公子,你还记得去年宝顺洋行的白老板请你们在华懋饭店吃饭,就是阜昌参店的朱老板也在的那回吗?”欧阳雅夫娘娘腔的扭过去,用花旦的声调拉着长音,说:“记—得,将军请讲怎—么—回—事……”
关洁把她知道的那些全部告诉了他们,欧阳父子倒是有些同情,也没有为难她,于是继续兴致勃勃的听他们唱京戏,又拉着关洁扮演虞姬,她怎么也学不像,欧阳群毫不客气地评论介她说:“你抛出的眼神一看便知是名娼妓,霸王如何会喜欢她?”就这样折腾了大半夜,女佣也没有睡觉端来夜宵,三人边吃边演色情京剧,房间里热水汀暖暖的充满了被窝的气息。
关洁几乎一个晚上没有睡塌实过,一觉到第二天中午才回家,心里想着王家的事,约好下午一起去医院,关洁想睡一个钟头让周教授到时敲她的门,周教授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接受关小姐的嘱咐。
关洁开门出来,问:“人来了?”
周教授指指楼上道:“刚上去,好像房东给让进她屋了。”
“好,那我们上去,允雁妹呢?”
“她在睡觉还没有醒。”
他们一起上楼,沈家阿婆出里问:“你们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王守财啊,也带我去吧?”
郝允雁出屋来到刘秋云家,见过白敬斋,说:“白老板真是麻烦您了,您已经帮过我很大的忙,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谢您了。”白敬斋客套道:“王太太见外了,我与王守财情如兄弟,应该的应该的。”关洁、周教授和沈家阿婆都上了楼,沈家阿婆说:“小妹我也去。”刘秋云惊讶地道:“阿婆,您老八十多了,这种地方还是别去了吧。”沈家阿婆听差了,生气道:“八十多怎么啦,我这人很乐观,不怕去医院。”关洁笑道:“阿婆,您多心啦,刘姐是担心医院里空气不卫生,您还是在家吧,我们把您的情带到就是。”
说服了沈家阿婆,其余的人下楼来到车前,白敬斋突然楞住了,尴尬地说:“小轿车除了司机,还可以挤四个人,而我们现在有五个人,还要去学校接王太太的女儿,怎么办?”大家面面相觑都不曾考虑过这个问题,关洁说:“是广慈医院吧?我坐黄包车,谁跟我一起?”周教授反应神速,马上说:“我和你做黄包车吧,现在三个人加上王太太女儿正好。”白敬斋说:“那你们先去,在医院门口等,我们还要去趟学校会比你们晚到。”
关洁现在也不怎么反感周教授了,两人出弄堂寻找过往的黄包车,白敬斋的车从他们身边缓缓驶过,天空骤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一阵寒风吹过卷起纷乱的白絮四处飞扬。周教授感叹道:“希望瑞雪兆丰年,保佑王家小弟能够尽快康复。”他双手合掌做了个拜神灵的动作,关洁意外地发现这个一向喜欢管闲事又有点为老不尊的教授,竟然内心也怀着朴素的同情之心,她附和着说:“是啊,王先生是个善良的好男人,应该一生平安才是。”周教授长吁短叹道:“真难为王太太了,我看她也很照顾你的,不过在这楼里她从来没有和谁红过脸,哎好人哪,可恶那些游行的暴徒,国家有自己的政策,老百姓起什么哄?”
关洁一指不远处跑来的黄包车说:“别说了,车来了,喂,黄包车……”
黄包车拉过来停下,周教授礼貌的搀扶关洁上车,自己跨了上去,正巧被从学校回来的周太太不合时宜的看到,她今天是半天的课,顺路从小菜场买来四只螃蟹串在草绳上拎着,另只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布袋,马上学校要放寒假,她把办公室里的旧书拿回来,这些书都没有用了,扎在一起可以乘分量买给收报纸的人,无意中看见自家的老伴与对面的妓女坐上黄包车,楞了楞,喊道:“喂,老头子。”她这一忧郁的工夫,车夫抬起黄包车车杆飞也似的远去,周教授根本没有听见,此时他第一次那么近的挤着关洁,猛然想起半年多前在她房间里看见她赤裸裸的身体,用余光瞥了眼她高耸的胸部,痛苦的闭上眼睛,又忍不住睁开,内心汹涌澎湃。
白敬斋的车到郝允雁女儿学校把她接出来赶到广慈医院,周教授与光洁已经在大门口等候多时,因为去探病房的人太多,被护士拦在走廊上三个三个分批进入,女儿王月韵冲进高危病房,她看到的是父亲头部裹着纱布闭着眼睛正在输液,宛然睡着了一般,她仿佛意识到这不是爹爹在睡觉,想喊又怕对他的身体不利,捂着嘴呜呜的痛哭起来,眼泪顷刻湿透了她的手,郝允雁抱紧她也跟着泪流满面,轻声安慰女儿:“你爹会醒的,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刘秋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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