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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苏雪林·文论集-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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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自《中国二三十年代作家》


现代中国戏剧概观

    中国新式话剧的运动,是随五四运动而勃兴起来的。在新剧运动之前,有些人鉴于中国
旧剧如京戏之类的腐败野蛮,贻害社会甚大,发起提倡新剧以为抵制之策。民国初年,有所
谓“春柳社”、“进化团”者,表演《安重根刺伊藤》、《不如归》等类自编的话剧,虽然
轰动一时,不久也就烟消火灭。而且那些提倡新剧的人为糊口计,都改演旧剧去了。这类新
剧后变为“文明戏”,在上海、北平延其残喘,但其腐化程度与旧剧相较,似乎只是五十步
与百步之比,所以更失去社会的信仰。

    五四运动前后,因为讨论改良文学问题,而牵涉到改良戏剧的问题,争辩甚为热烈。大
家都觉得旧剧歌辞之鄙俚,说白之杂凑,结构之散漫,动作之公式化,脸谱之古怪离奇,和
它所代表的封建迷信荒谬不堪的思想,实非现代人所能欣赏,非积极加以改良不可。傅斯年
的《戏剧改良各面观》、欧阳予倩的《予之戏剧改良观》、胡适的《文学进化观念与戏剧改
良》,对于旧剧都有很严厉的攻击。虽有张豂子一流的人为旧戏辩护,可是一般头脑比较新
颖的人,对于旧剧的信仰,早已宣告破产了。关于戏剧的建设方面,则胡适曾写了一篇《易
卜生主义》,又写一篇《终身大事》的喜剧,所谓“问题剧”(Problemplay)
者,才被介绍到中国来。五四以后,易卜生的《群鬼》、《娜拉》,还有什么《新村正》、
《一念差》都成了学校常演之剧。而萧伯纳的《华伦夫人之职业》也居然在上海一个职业剧
团里公演,虽然观众寥寥,而主持者尝试的精神,究竟可佩。

    最初新式话剧的提倡,陈大悲确尽了一番气力。他标榜“爱美的戏剧”用以代替“文明
戏”。北京《晨报》总经理蒲伯英对于爱美剧的提倡,也极其热心。虽然他们对于西洋戏剧
并无深湛的研究,而对于新式话剧实有荜路蓝缕、以肇山林之功,可说是新剧界的陈胜与吴
广。与他们同时的剧作家有熊佛西,其作品可分为两个时期:游美前的作品,显然承袭陈大
悲的系统,无论内容或技巧方面,都脱离不了利用刺激吸引观众的方法;游美之后,这种
“文明戏”的余毒,虽略略避免,但又走上“趣味”的路,这样反使他对人生对艺术的态
度,变得比以前轻浮浅薄——近几年来,他努力于农村戏剧,听说已有很大的成功了。还有
欧阳予倩本是个职业的伶人,与爱美团体无关,但他是与陈大悲同为春柳社时期努力的志
士,他后来对于新式话剧也多所尝试,所以他与陈大悲、熊佛西究竟可以说是同一系统里面
的人。

    新剧既为学校欢迎,遂有专门编纂戏剧,以供学校采用者,侯曜即其代表。侯氏所有作
品差不多都有“问题剧”的意味,例如《可怜闺里月》、《战后》是描写战争罪恶的;《空
谷佳人》是提倡女权的;《复活的玫瑰》是反对旧式不自然的婚姻制度的;《山河泪》是写
韩国独立运动,并借此替世界被压迫的民族作不平之鸣的;《顽石点头》是提倡童子军教育
的;《弃妇》是提倡女子参政和平民教育的。还有什么《春的生日》等等,都有一种问题寓
诸其内。

    郭沫若在五四运动后著了几篇诗剧,如《女神之再生》、《湘累》、《棠棣之花》、
《广寒宫》等,又著了三篇散文剧合称为《三个叛逆的女性》,所写系聂荌、卓文君、王昭
君的故事,自命为“历史剧”(Historicalplay),其实历史剧的写法并不
如此。这种借历史人物来表现自己的主观和见解,或借以传布某种思想的东西,只好名之为
“教训剧”(Didacplay)或“理想剧”罢了。王独清著有散文剧《貂蝉》、《杨
贵妃之死》,艺术似乎比郭氏《三个叛逆的女性》好些。还有徐葆炎的《妲己》、顾一樵的
《岳飞及其他》、赵伯颜的《宋江》、林卜琳的《X光线里的西施》,性质均相类。顾氏作
品富有爱国精神和民族主义色彩。林氏作品原是一个歌剧,对于剧中人物服装的问题,有精
到研究,曾为蒲伯英所称道,我以为将来要写历史剧的人,均须以此书作为参考。

    向培良著有《黑暗中的红光》、《继母》等等。他是狂飙社中坚分子,曾与高长虹等创
办狂飙社提倡话剧,后与高分离自创紫歌剧队,到各地公演。近年他在武昌、长沙、北平、
上海等处公演话剧,对于新剧运动推动之力很是不少。

    丁西林、袁昌英二人作风并不相同,然以共同为现代评论社分子,所以亦可归之为一
系。丁氏虽以文学为其副业,近年更绝笔不作,但写剧天才甚高。所作《一只马蜂》后收入
《西林戏剧集》——至今尚为学者所称道。袁氏寝馈欧美戏剧,富有修养功夫,著有《孔雀
东南飞及其他》,内多现代婚姻问题的讨论。尚未收集为单行本者有《春雷之夜》、
《笑》、《文坛幻舞》、《玄武湖上之秋》等。徐志摩、陆小曼合著《卞昆冈》,诗人才气
处处流露,余上沅评为“富于意大利戏剧气氛”。此外余上沅著有《上沅剧本甲集》,李健
吾著有《母亲的梦》、《这不过是春天》,王文显著有《委曲求全》,谢寿康对于新剧也有
研究,但著作却不多。

    田汉与洪深有现代戏剧界双璧之称。田之戏曲集已出有五大册之多,可谓为中国话剧界
最丰富的收获了。田氏本具有极端矛盾的性格,其戏曲就是他性格的表现。其《古潭的声
音》、《湖上的悲剧》为充满诗趣之浪漫的抒情剧;其《火之跳舞》、《垃圾桶》、《一
致》,则为表示革命精神之理想剧。近年著有《回春之曲》等等,思想已有转变云。洪氏号
为大众剧作家,作品有《贫民惨剧》、《赵阎王》、《五奎桥》、《香稻米》、《青龙潭》
等。他曾学过烧瓷,自叙写作时状况“好像构造一座机器窑,千端万绪,须得一项项去布
置。”又说“所以我的编剧,从来不是‘白热时’、‘一气呵成’,而是慢慢的累积,从来
不曾‘飞扬’,而只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笨做”。所以洪深的剧本,可以够得上“惨淡
经营”四字的批评。

    二十三年曹禺——万家宝——在《文学季刊》第三期上发表四幕剧《雷雨》,立刻轰动
了整个艺坛,连田汉、洪深作品对之都显得黯然无色,别说其他作家了。两年之后,他又在
《文季月刊》创刊号和七八九月号发表四幕剧《日出》,成功更在《雷雨》之上。这个作家
写剧的天才功力均卓绝一时,前途希望是极其远大的。

    夏衍发表的《赛金花》也曾脍炙众口。赛金花本来不算一个什么奇女子,但一生际会不
凡,香艳故事流传海内,最初有爽出老人歌咏她的长歌,继又有东亚病夫描写她的小说《孽
海花》,一直到她暮年还有刘复氏为之表彰。宜乎她的故事,有被取为新剧题材的资格了。
但夏衍原剧,描写赛金花在八国联军之役的活动,都根据赛氏实迹,并不像爽山老人长歌和
东亚病夫小说之夸张和神秘。谁知不了解此剧的人,不将赛金花看成一个“九天护国娘
娘”,便强调了李鸿章的汉奸行为。我想夏氏闻之只好苦笑吧?

    此外白薇女士著有《琳丽》与《打出幽灵塔》。杨骚著有《迷雏》、《她的天使》。胡
也频著有《鬼与人心》、《致仑女士》;更有适夷、蒋本沂都被称革命的剧作家。又胡春冰
著有《爱的生命》等。现在都已不大为人所知了。

    20年来新式话剧发展的状况,本值得著一厚册书才能叙述得详细。我这篇文字本是
“提要式”的东西,挂一漏万,轻重倒置等等弊病自然不能避免,请读者原谅。

    原载《青年界》,1937年3月,第11卷3期。


《语丝》与《论语》

    我们现来谈谈在那火辣辣时代里提倡“闲适”和”风趣”,以自由思想相标榜的文艺刊
物——《语丝》,这是个综合性的刊物。

    《语丝》是个周刊,创刊于民国十三年十一月,负责撰稿者系鲁迅与周作人两兄弟,再
加钱玄同、刘半农、俞平伯、冯文炳、孙福熙、顾颉刚等人。发刊词好像出于周作人手笔,
是这样写的:

    我们几个人发起这个周刊,并没有什么野心和奢望。我们只觉得现在中国的生活太是枯
燥,思想界太是沉闷,感到一种不愉快,想说几句话,所以创刊这张小报,作自由发表的地
方。我们并不期望这于中国的生活或思想上会有什么影响,不过姑且发表自己所要说的话,
聊以消遣罢了。

    我们并没有什么主义要宣传,对于政治经济问题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所想的只是想冲
破一点中国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昏浊停滞的空气,我们个人的思想尽是不同,但对于一切专断
与卑劣之反抗则没有差异。我们这个周刊的主张是提倡自由思想,独立判断,和美的生活,
我们的力量弱小或者不能有什么著实的表现,但我们总是向着这一方向努力……周刊上的文
字,大抵以简短的感想和批评为主,但也兼采文艺创作,以及关于文学艺术和一般思想的介
绍与研究,在得到学者的援助时也要发表学术上重要论文。(下略)

    《语丝》里所有文字当然并非周作人一人所撰,但都与周氏“好事家”的态度一致。周
氏重要作品如《自己的园地》、《看云集》、《谈虎集》、《泽泻集》、《永日集》、《风
雨谈》,都曾在《语丝》上发表过。内容广博,涉及的方面也极多,而对于民俗学、人类
学、神话、童话等更有偏爱,说出来的话也极其深刻,富有学术价值。凡涉及学术的文字总
不免枯燥无味,周氏却能以平浅的手笔行之,泽润之以幽默与风趣,这一点便非寻常学人所
能及。

    周作人的性格正如他所常引的IsaneGoldberg批评蔼理斯的话:他里面有
一个叛徒与一个隐士,他自己心里则住着一个流氓与一个绅士。流氓相当于叛徒,绅士则相
当于隐士,不过作人心里的流氓,并不像他哥哥鲁迅心里那个流氓之泼恶无赖,专爱开山
堂、抢码头;到后来竟变为究凶极恶的土匪。他只不过常与旧时代旧社会里那些假道学与假
正人君子作小小的恶剧而已。

    周氏的叛徒性格后来渐渐潜隐,隐士的则日益抬头,终致占据了他整个心灵成为他的主
人。他整天坐在他的苦雨斋里,喝着苦茶,谈草木虫鱼,玩金石古董,他早已声明对政治没
有兴趣,现在更表示出憎恶的态度了。因为左派文人那时正闹得起劲,终日鸣锣击鼓,宣传
“革命文学”,对于自由人士攻击不遗余力,周氏则主张“宽容的态度”,并力诋那时文坛
上“合唱的呼噪”为无意义;民众的统一思想定于一尊和君师统一思想定于一尊并无异致,
我们既反对了君师,则今日假借民众之名实则厉行专制者也应反对,语已见本书散文部周作
人篇。

    那时代左派文人正想利用文学来篡夺政权,周氏竟倡文学无用论,意欲喝醒他们的迷
梦。民国二十一年,他出版了一本小书,题目是《中国新文学的源流》,引希腊亚里斯多德
的《诗学》,说文学仅有“祓除”和“净化”,作用,譬如一个人受了社会侮辱和损害,本
抱有复仇的心理,但读了《水浒传》那些贪官污吏已被水浒英雄杀死,觉得很痛快,仿佛气
已出过,便也不急于报自己的仇了,这就是“祓除”作用。另外一种是英国蔼理斯所主张
的,他说我们长时期不作筋肉活动,则筋肉疲倦,必须去运动一番,将多余的力量用掉,才
觉舒服。蔼氏又说人类生活不用的分子被关锁在心灵地窖里,初若相安,终必反叛,老处女
的疯狂便是性生理抑制过度而发生的反动现象。文艺的效果大抵在调弄这些我们肌体里不用
的纤维,使他们达到一种谐和的满足之状态,所以可名之为“精神的体操”,也可说是“净
化作用”。因之周氏说“照我所说这些话,大家可以看出,文学是无用的东西。因为我们所
说的文学,只是以表达出作者的思想感情为满足而已,此外更无目的之可言。文学里面没有
多大的鼓动的力量,也没有教训,只能令人聊以快意。不过,即使人聊以快意一点,也可以
算作一种用处了。”这可见周作人的文学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说法,若勉强说有,也不过是消
极的用处。

    《语丝》于民国十三年创刊于北平,十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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