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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掌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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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继续前行,元宝打了个哈欠。
    若生近些天都没大睡好过。今晨起得也早,这会神情一松懈下来。又见连它也打哈欠,当即有些犯起困倦来。
    她靠在窗边看了一眼已经被他们落在身后许多地方的望湖镇。想着郑氏已死,这一趟平州之行,也算没有白走。她不喜吴亮一家,也已然叫他们吃了苦头,郑氏的事,更是出乎她的意料,可见恶有恶报,当真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至于吴亮父子的命,她终究不能越俎代庖。
    那是雀奴的亲人,不是她的,就算不想他们活着,那也得先有雀奴发话。
    何况,就那几个人,若生始终觉得,让他们活着才是真的惩罚。
    她想得出神,眉眼渐渐放松下来。
    元宝仰起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已经闭上了眼睛,似想叫又怕扰着她,一声“喵呜”分成两节,一半闷在了肚子里。
    苏彧几个策马而行,走得会比他们的马车快上一些,等马车一到,它也就该下去了。元宝也像是知道这件事一样,赖在若生脚边怎么也不肯挪开,间或又小心翼翼地探出肉爪去抠若生鞋面上绣着的彩蝶,一下两下三下,蝴蝶怎么不飞……
    若生却浑然不知它在做什么。
    她迷迷糊糊闭目睡去,没一会就梦到了父亲。
    梦见父亲苦着脸问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她也不知怎地,人在梦里小了许多,矮矮的,才齐他的腰,拼命仰着头掰着手指头数给他看,嘴里喊,我也算不清呢!
    父亲就嘟哝着,你还不回来,我可想你了。
    她听着,在梦境里深深叹了口气,说,我也想您了。
    可若生不知道,自己梦境外的父亲,这会正在欺负她的鹦哥玩儿。
    她走的第一天,他可想她,想得连晚饭都少用了半碗。
    第二天,他还是想她,唉声叹气连好吃的也没心思吃。
    可等到第三天,他就重新生龙活虎起来,哪管什么闺女啊,光顾着吃喝玩乐去了。
    若生梦见他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遛鸟,让若生房里的吴妈妈将鹦哥铜钱也一并送了去。
    他逗铜钱,你说,阿九什么时候回来?

  第073章 入宫

    铜钱则一如既往地不搭理他。
    他就哼了声,说铜钱是笨鸟。
    铜钱拍着翅膀喊起来,不回来!不回来!
    连二爷闻言气极,说你不吭声倒罢了,怎么一张嘴就没听见过好话,当下要捋了袖子上前拔光它的毛。可他这袖子才刚刚往上捋了半截,铜钱就拼命拍着翅膀扑棱起来,惹得脚上锁着的银链子叮铃哐啷作响。
    连二爷就忽然没了气。
    他盯着它看了两眼,气势一颓,一面嘴里说着罢了,不同你计较,免得掉了毛阿九回来还要训我,一面就招呼了不远处侍候着的丫鬟来领了铜钱回木犀苑去。至于他自己,则理理衣裳,大步朝着千重园的方向走了去。
    初夏的风吹在人面上暖融融的,他走得飞快,等进了千重园的大门时,额上已遍布细汗。
    也不必人通传,他大步流星地朝上房走去,一走到廊下,就扬声喊起了云甄夫人,“阿姐,阿姐,我们晌午一道用饭吧!”
    窦妈妈打从里头出来,见状赶忙招呼了他入内,又命随侍在旁的人立即去打了水来给他净面。
    连二爷却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是来同阿姐说话的,不用重新净面!”
    “二爷,眼下天儿虽热,过会风一吹没准就又凉了,身上带着汗,过会着了凉就不好了。”窦妈妈坚持不肯随他去,再三劝说。
    连二爷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下,跟着窦妈妈先往边上的屋子去。
    另一侧,云甄夫人也正打发了边上陪着的人下去,将手中的笔往青玉笔架上一搁,抬头望向底下的人。指了其中一人道:“去将那身衣裳取出来。”
    天气渐热,她身上懒洋洋的,本不想出门去。可又不得不动身,云甄夫人眉宇间就隐隐约约浮现出种疏冷来。
    过得须臾。室内人尽散去,云甄夫人才让窦妈妈带了连二爷进来,看到他就笑着问:“怎么了这是,这个时辰往我这儿来?”
    连二爷就也笑着扑过去,喊她:“阿姐,我来陪你一道用饭的。”
    云甄夫人闻言,面上露出两分无奈之色来,摇摇头道:“不巧。我过会就要入宫了。”
    “入宫做什么?”连二爷疑惑着说道,一边自拣了张紫檀雕花的椅子坐下。
    “太子殿下该大婚了。”云甄夫人漫不经心地随口说完,便转头去看窦妈妈,吩咐道,“午间就让二爷在千重园用饭吧,再去将朱氏也请来。”
    言罢,她又笑着来同连二爷说:“小厨房里得了几条鲷鱼,再新鲜肥美不过,我让人给你片了做成鱼生吃可好?鲷鱼堪称鱼中美男子,这个时节享用。正是味道最佳的时候。”
    连二爷竖着耳朵仔细听了听,顿时有了兴趣,连连颔首道好。说完又不觉兀自可惜起来,阿九若是在,想必也喜欢吃。
    云甄夫人唇边笑意渐深,点头附和着。
    等到连二爷跟了人自去厨房看鱼,她却慢慢敛了笑意,揉着眉心对窦妈妈低低说:“皇上这回,是铁了心要选段家的姑娘了。”
    先前,嘉隆帝便同她提及过太子的婚事,可那时并未定下最终的人选。而今他忽然又召她入宫,必是因为已拿定主意。
    窦妈妈站在她身后。手持犀角碧玉梳,一下下为她梳理着长发。闻言也不敢多加言语。
    那是天家的事,她一个小妇人,怎敢置喙。
    云甄夫人同她说起这些,也仅仅只是说一说而已,并没有非得要她接话的意思。
    屋子里静了片刻,云甄夫人屈指轻叩着梳妆台,忽然冷笑了声,“这事太子自个儿愿意不愿意,只怕还得两说。”
    嘉隆帝选了段家的姑娘做太子正妃,对太子而言,其中裨益,委实没有众人瞧见的那般大。何况嘉隆帝会这般选人,究竟是为的太子,还是为的提拔永定伯府,又或是根本连他自己也没有仔细思量过如今这般抉择是否合适……
    岁月如梭,昔年那能一刀斩下东夷王头颅的嘉隆帝,也渐渐老去了。
    云甄夫人看着自己倒映在镜中的面孔,保养得宜的手微微抬起,落在了眼角处。
    那里连半道细碎的纹路也无,肌肤依旧泛着冷冷的,玉石一般的光泽。
    可再看她的眉心处,隐隐的一道凹痕就显得分外明显。
    连她自己都算不清,一日里要皱上几次眉。
    她几不可闻地对镜叹了一声。
    站在她身后的窦妈妈这时,却也将梳头的动作顿了顿。
    云甄夫人何其敏锐,立即问:“怎么了?”
    “有根白发。”窦妈妈笑了笑,若无其事地继续梳起头来,“奴婢过会给您藏进发里,不会叫人看见的。”
    云甄夫人却道:“不用了,人老了焉有不生白发的,就这么留着吧。”
    连拔也不必拔了。
    窦妈妈得了这话,心下不由得酸涩起来:“您还年轻着呢。”
    云甄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说:“我又不是浮光那丫头,为了个美字硬生生将自己折腾得一身是病。”
    浮光长公主素来爱美,随着年岁渐长,几乎到了穷尽一切办法为自己增添美貌的地步。她又是嘉隆帝的第一个孩子,自幼受宠,往日里除了想着如何继续让自己变美,也委实没有旁的事可做。
    云甄夫人忒不喜她这一点,大好的年华,全耽搁在了这点胭脂水粉的破事上,肩负不起半点身为长公主的职责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胡闹。
    但她一则不是那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二来就连嘉隆帝也不说她半个坏字,外人又怎么好说?
    云甄夫人敛了心神,任窦妈妈给自己重新挽了发,梳了个高髻,拣了两件贵气又不花俏的首饰戴上,再去换了衣裳便出门了。
    顶着大太阳,马车一路出得平康坊,又一路驶到了皇城。
    这些路,她来来回回也已经走过许多年,再熟稔不过。
    然而这一回要去的地方,于云甄夫人而言,也是十分陌生的。
    嘉隆帝往常若不是在御书房见她,就在御花园设座,让她去后妃的宫殿里说话,倒还真是头一回。
    她由此明白过来,宓昭仪对嘉隆帝而言,还真的有些不一样。
    区区一个入宫没多久的昭仪,就被赐了长闲殿,不管叫谁来看,都会觉得她已宠冠六宫了。以她的身份,如何也当不起这般形制的长闲殿。
    当年嘉隆帝即位后,除了皇后所住的坤元宫外,就只命人重新修缮了长闲殿。
    云甄夫人尚且记得,长闲殿里,住的是嘉隆帝的宠妃莞贵妃。
    莞贵妃死后,这长闲殿就空置了下来,一直没有第二个人住进去过。直到宓昭仪入了宫,没几日工夫就一跃成了嘉隆帝的心头肉。
    云甄夫人沉思着,恍惚间察觉一旁的宫人已将锦帘打起,便抬脚往里走了进去。
    还未站定,她就觉迎面扑来一股香风。
    宫里头的人都说这位宓昭仪,身上自带一股香气,似果香又似那上等的合香,真计较起来,气味却又显得清新好闻上许多。
    可云甄夫人此刻嗅见这味道,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往前又走了几步,宫人再次打起一道帘子来。暖阁里的说话声,就立刻变得清晰了起来。
    云甄夫人冷眼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只觉这殿宇内的陈设远比当初莞贵妃住在这时更加奢靡,不觉眯了眯眼睛。
    走进暖阁,她一眼就先看到了坐在嘉隆帝下首的宓昭仪。
    宓昭仪生得极美艳,不止皮相美,就连那骨相也是极美的,而且她的美艳难得的丝毫不显轻浮,反倒端庄大气得很。
    就连云甄夫人见了也得由衷赞她一声,更何况是嘉隆帝。
    见得她入内,嘉隆帝就笑了起来,问:“用了吃的来的,还是不曾?”
    云甄夫人慢条斯理答:“皇上专挑了用饭的时候召人入宫说话,我又怎敢用了再来。”
    嘉隆帝就将手里一匣子大小浑圆一致的珍珠塞给了宓昭仪,大笑着问云甄夫人想吃些什么。
    二人一问一答,气氛倒是格外的自在。
    唯独坐在一旁听着的宓昭仪觉得不自在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云甄夫人,但关于云甄夫人的传闻,她还未入宫时就已听过许多。因着嘉隆帝待云甄夫人不同,暗地里的流言蜚语,一直也不少。
    但她今日亲自见到了,才知外人口中说的那不一样,究竟有多不一样。
    嘉隆帝同云甄夫人说话时的口吻,太过自然亲近,自然到令人惶恐。
    可宓昭仪看啊看,却又似乎从嘉隆帝面上看不出任何他对云甄夫人有意的端倪来。
    更何况,如果是他看中的人,那应该早早就收进后宫了,又怎会还有如今连家的云甄夫人?
    宓昭仪低头看着匣子里轻轻滚动着的珍珠,有些糊涂起来。
    长闲殿的旧主莞贵妃,是她的长姐。
    但她是庶出的,又小莞贵妃许多,二人几乎没有机会交谈过,但她隐约记得,昔年莞贵妃还在世时,曾无意间提及过云甄夫人。
    那口气,除了嫉恨,就再听不出别的了。

  第074章 婚事

    想来也是,这后宫里的女子哪一个不盼着能同嘉隆帝这般坐在一处,和和气气地闲话家常,说些趣事。可宫里头的女人,就是再得宠,又有谁胆敢像云甄夫人这般同他说话?
    宓昭仪不敢,其余的人也绝不敢。
    她父亲身边妾室甚多,姨娘性子又不够讨人喜欢,生了她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大出息,在夫人跟前也是可有可无,每日里糊糊涂涂过日子罢了。她出生的时候,长姐莞贵妃就已经入宫了,因长姐一度很得圣心,家里人提起她时,口吻总是分外的得意。
    她自幼听着,每每就想,若有朝一日她长大也进了宫侍奉皇上,那她也要做那得宠的后妃。
    可后来,莞贵妃死了,死的时候才不过刚刚二十八岁,正是花开正好的时候,一颦一笑依旧美丽不可方物。
    她的凋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宓昭仪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嫡母得知消息的那一日,面上震惊又悲痛的神情。
    她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才恍然惊觉,那重重宫闱里的日子,远没有她心中所想的那般令人愉悦。于是她心生退意,再不去想那入宫不入宫,宠妃不宠妃的事。可她一日日长大,从小小的美人胚子长成了一个酷似莞贵妃,美艳程度又远胜过于莞贵妃的漂亮姑娘。
    这般一来,她的前程就再也不是她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宓昭仪低头垂眸,望着匣子里的粉色珍珠滚来滚去,却因四壁皆有物在,而只能永远困在这小小的匣子里,便忍不住有些悲从心来,想着自己不也如这些可怜的珍珠一样。困在深宫里。
    身不由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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