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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风华-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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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不凡血洗江湖的时候,江重雪还未出生,不曾经历过这人搅起的腥风血雨。他喜欢听江湖上的故事,从出外行走江湖的师兄们嘴巴里听些江湖上的恩恩怨怨,那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大多都掺杂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仇纠葛,唯独这个聂不凡,孑然一身地混迹于江湖中,只为了夺得一个天下第一的美名,毫无畏惧地横眉冷笑,以对群豪所指。
  那时候却邪剑下,不知几许亡魂,而那个穷极无聊却秉持公正的兵器谱,力排众议地将这柄魔剑列于首位,就连小楼的朔月剑都退居第二。即便后来聂不凡行踪成谜,但却邪剑在兵器谱上的位置仍旧居高不下。
  这多少让正派的人不屑,江湖第一的剑,居然是一个大魔头杀了无数人的魔剑。
  那柄魔剑,此刻如一枚铁钉被钉在洞外的石壁里,跟它的主人一样,暗无天日了多年。
  “娃娃,你怎么不说下去了?”聂不凡冷不丁地出声。
  江重雪扯扯嘴角,“没有了。聂前辈纵横江湖不过两三载光阴,后来不知何故,失去了踪迹,再也没有出现过。”
  实则不止如此。
  传闻聂不凡在消失之前,曾与谢天枢有过一战,最终败于谢天枢之手。这是他唯一输过的一仗,此后便不知发生了什么,聂不凡消失无踪。这一段被江重雪暗自隐下,因为知道聂不凡是怎样孤傲狂妄的性格,绝不愿意提及这段往事来。
  聂不凡呲牙笑了笑,牙上还粘着一根菜叶,“你这娃娃,可真是不老实。”话是这样说,不过这种恭维他的确很受用。
  周梨拽了拽江重雪的衣袖,小声嘀咕:“他叫聂不凡?”
  江重雪点头。
  周梨吐了下舌头:“这名字可真够不可一世的,他爹妈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谁料江重雪说:“这名字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周梨:“……”
  居然会有人这么不要脸给自己取个名字叫不凡,真是恬不知耻。
  周梨暗想,将来她要是成了一个高手,也要无耻一下,给自己取个不可一世的外号,就叫,周无敌。
  过了片刻,聂不凡忽道:“当今武林,谁执牛耳?”
  这些年江湖起落沉浮,人事翻新,早已和十几年前大为不同。
  当今武林,执牛耳者,非小楼莫属。
  江重雪当然不会提及小楼,他也明白聂不凡根本不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谁执牛耳都好,与他何干?
  聂不凡这种自视甚高一心醉于武学和天下第一的人才不会去在意谁统领武林,他没有那个兴趣,他分明是用迂回的方式向他打听谢天枢而已。他输给过谢天枢,要他直言不讳地提及这个人的名字,对于死要面子的人来说是打死也做不到的。
  江重雪道:“浮生阁誉为第一,阁主所练的春风渡当世鲜有敌手。”
  他没有直言谢天枢。
  聂不凡紧接着问:“他的春风渡如今练到第几层了?”
  江重雪半天犹豫不答,聂不凡耐性有限,“说!”
  周梨替他说了:“十层。谢阁主早就练成了春风渡。”
  周梨信口胡说,谢天枢练到什么境界了她怎么会知道。只不过看不惯这人嚣张的样子,想气他一气。
  聂不凡热血上涌,额上青筋暴露,面目狰狞地一跃而起。穿透琵琶骨的铁链早在他跃起时便深深地撕咬住他的血肉,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顶着烈烈发麻的疼痛一掌拍向洞壁,尘土飞扬。
  周梨和江重用手挥了挥,清咳几下,再看去时,聂不凡双目血红,但已极力压下了某种情绪,站如石雕。
  半晌,“你们两个,给我上前来。”
  周梨拉住江重雪,对他摇头。
  江重雪笑了一笑,“聂前辈若要杀我们,实在是不费吹灰之力。”
  距离近了,便能看清聂不凡的面貌。他有着一双很亮的眼睛,这很稀奇,被关在这么漆黑的地方,换做别人早就颓了,可他眼睛里仍藏着生机,而且他的五官虽覆了一层尘垢,可周梨直觉,这不是一个难看的人,兴许把尘垢洗去,还会很好看。
  对面的聂不凡也把他们看清了,不无遗憾地说:“十几年来,除了求醉城弟子,还未见过外面的人。原来这人还是长得一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人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还要有新意?
  周梨暗自翻白眼,禁不住揶揄他:“你若现在以这幅鬼样子出去,让外面的人看到,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很有新意,使劲地盯着你瞧,到时你就开心了。”
  没想到聂不凡也不生气,被周梨一呛反而开怀得很,连说了几声有趣,又转瞬把笑一收,敛的一滴不剩,阴沉地看着周梨。
  周梨很不喜欢他,觉得他翻脸比翻书还快。
  聂不凡把面前毫不新鲜的黍果一踢,几个野果子咕噜滚到周梨脚边。他开口了,言简意赅地命令:“你,去打些野味来与我吃。你,给我待在这里。”
  前面一个你是指周梨,后面那个你就是江重雪了。
  周梨不满他颐指气使的模样,“凭什么?”
  他嗤笑,“怎么,你不想要这情郎的命了?你敢不去,我现在就杀了你的情郎,再杀了你。”
  周梨小脸一红,“你胡说八道什么!”
  聂不凡大笑。
  谁知江重雪竟出奇地听话,把袍子一掀,盘腿坐了下来,“没关系,阿梨,你多打些来,正好我从山下沽了壶酒,你一并带来。今日有幸遇到前辈,我正好与前辈对饮。”


第15章 聂不凡2
  周梨惊讶地盯着江重雪看了几眼,犹豫片刻,跑出山洞去打野味。
  江重雪极少对一个人这样恭敬,说是恭敬,不如说,是给足了面子。
  这实在不是江重雪的做事风格,周梨与他在一起这么久,知道江重雪脾气火爆,看不过眼的人他懒得搭理,若对方惹着了他,他一定加倍奉还。
  周梨可算得是性子宽裕,极少生气的,但是那聂不凡连她都看不顺眼。
  江重雪必有所图。
  山中有江重雪布下的猎洞,她拂开掩人耳目的杂草,看到洞底已有猎物掉进了陷阱,低低嗷叫。
  在谷底待久了,她现在手法已十分利落,把猎物取出后洗净,再剥皮拆骨烤熟,香气扑鼻,撕下来一尝,味道也是一流,不比外面酒楼里的差。
  这套烤肉的本事她现在越发熟练,即便是将来她和江重雪从这里出去了,也能开家店铺支个炉子,自给自足的同时还能生意兴隆,也不怕会饿死了。
  周梨胡思乱想,把烤肉和那一壶清酒拿在手里,三步并做两步,走得飞快,期间还试着让身子飞起,竟也能给她飞出一小段距离了,骄傲感油然而生。
  若非是想到要给山洞里那个怪人送食物,她早就笑了出来。
  天色已晚,山坳上最后一丝光亮消散,一轮硕大的月亮挂在崇山峻岭之上,山顶被月光漫漫地压着。
  周梨带来了一小根蜡烛,进山洞后用火折子点亮了,先烧出几滴蜡油来,再把蜡烛放上去。
  凉风嗖嗖地往洞里穿梭,这深秋时节,山里已较外面冷了许多。
  火光亮起后,总算把这个山洞看清。
  四周是黑褐色的陈年石壁,布着绿藓,也不知历了多少岁月。
  用玄铁制成的链条就深嵌在石壁里,扣住了聂不凡的手脚和琵琶骨,不止如此,铁链上还生出一寸长的倒钩,用以封住他的奇经八脉,稍微一动都是刺骨钻心的疼。
  换了常人,想必早已昏死过去。
  不过聂不凡像是习惯了,抢过周梨手里的食物,沾了满嘴的油光,吃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嗬哧嗬哧的声响,野兽一样。
  其实不能怪他,求醉城的弟子隔三差五才下来一趟,给他送些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他恐怕都记不清楚有多久没有尝到肉味了。
  求醉城的人明显是想饿死他,可是他照样活得好好的,多年来内力不减反增。
  “他莫不是妖怪吧。”周梨对江重雪说,什么人能两三个月只靠这么点食物就活的。
  “是龟息术。”江重雪道,“你忘了我们进来时他在做什么吗?”
  聂不凡在睡觉。
  可是,便是睡着了也会饿啊,她就时常被饿醒。
  江重雪白她一眼,脸上写了“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吃那么多睡着了还想着吃”。
  周梨做个鬼脸。她以前流浪的时候是吃不好,现在有的吃了当然是胃口大开,况且她还在长身体,现在又开始练功,所以常常觉得肚中饥馁,经常喊饿。
  江重雪道:“龟息术这门武功可让身体如冬眠一般,即便少食少饮也不会死,不过这门功夫须得有强大的内力为底子,所以练成的人不多。”
  聂不凡已消灭了他手中那一大块烤肉,把零星的骨头吐在地上。
  周梨和江重雪连半口都没分着,只能啃野果。她好几次想从他手中夺过那只烤肉,但被他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心下很是愤懑,不过看到肉上已沾了许多他的口水,她顿觉恶心,对那肉也没了食欲。
  江重雪手里的野果只啃了一口,抬头凝视。
  周梨随他的目光看去,才发觉周围的石壁密密麻麻地爬满了虫子。
  前次被哥舒似情的毒虫吓得不轻,她忍不住抖了抖,努力眯起眼睛,才看清了原来不是虫子,是图形。
  那图形画的是简易的小人,姿态不尽相同,她看了好久,发现那小人或躺或卧,或是打坐姿态,旁边还写了很多周天运气的法门。
  这里只有聂不凡一人,这些画想来是他用铁链刻上去的。
  “真奇怪。”周梨听到江重雪低头喃喃,她不明就里:“怎么?”
  江重雪没有理她,他正照石壁上所写的字运气,眉头深皱,忍不住抬头看一眼聂不凡,不成想聂不凡大口咀嚼着嘴巴里的食物,也在看着他,他连忙敛眉正坐。
  “我聂不凡创出来的武功,也是你个奶娃娃能懂的?”聂不凡嗤笑。
  “不敢。”江重雪微微垂首,火光跳在他眉眼上,外面夜色更浓了,他的声音和山风一样清清凉凉,“只不过……”
  “什么?”聂不凡最不耐有人说话说一半的,没想到周梨也和聂不凡一样,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这句诘问,问完各自嫌弃地瞪对方一眼。
  江重雪看他这么容易就上勾了,也是好骗,“这运功的方法不对,若这样来,恐怕没伤到对手,先把自己给伤了,尤其是这里,”他边说边指,“若从足三阴经走气,就该走向手三阴经,但这心法却绕向了其他地方,这么运气,岂不自伤么?”
  聂不凡冷笑一声:“我这套武功变幻无穷,你只看到表面,看不到它的变化,也是个睁眼瞎子。”
  江重雪马上问:“如何变化?”
  聂不凡提起一只油光精亮的手,以手指代表运气的方向,向他无声无息地拆解了一下。
  周梨看不懂,只觉得被他大手一扇,满鼻子都是烤肉香味,但她默默把他的动作记在了心里。
  江重雪眼睛里亮起了神采,“那么,这里也不对,若是……”
  他话都未说完,聂不凡已向他再次演示起来,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如此一问一答,等江重雪一个不慎露出急切的表情想再往下看时,聂不凡忽然收住了手,江重雪始料未及地愣了愣。
  “你想骗我教你武功吗?”聂不凡嘴角扯出阴郁的笑,“你这娃娃倒有心机,我平生最厌与我耍心机的人。”
  他把酒壶一甩,蹦出一个字:“滚!”
  周梨把酒壶摇了摇,一滴酒都不剩了。
  真是过河拆桥,吃完就扔。
  江重雪向他揖了一拳,还想再说什么,聂不凡已闭起了眼睛,一头栽下去,再度成了个倒立的姿势。江重雪只好把想说的话咽下。
  出洞时,聂不凡叫住他们:“明天我要吃山鸡,与我打两只来。”
  这人到底哪来的脸命令他们,脸皮厚的简直可以砌墙。周梨气不打一处来,心道,饿死你这怪人,等我们出去了,还怕你不成?
  江重雪不发一言。
  踏着星光归去,夜已深沉。
  周梨打坐了一会儿,直接坐着睡着了。
  江重雪叹口气,把这丫头的姿势摆平。她猫儿般蹭了蹭江重雪的手,睡得沉了。
  江重雪低头凝视了她一会儿,随即如一头
  孤狼,悄无声息地跃出了洞外。
  在谷中漫无目的地施展着轻功,飞了大半刻,听到水流声响,他停在了一棵大树上,不远处便是他们掉下来的那片湖泊。
  湖中有鹤渡尽寒潭,风从湖面吹来,弯了弯他脚下的树梢,拓出一个柔软的弧度,人也随之摆了摆。
  月光下,江重雪面容如压了层霜。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在复仇的漫长道路上,告诉自己无论要花尽多少时间多少精力,也在所不惜。
  只是这世上总有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心也是肉做,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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