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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部分

刀丛里的诗-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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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很感好奇。”
  单简说道:“——他?”
  叶红问:“他是谁呢?”
  简单即道:“好,我们会去查一查。”
  叶红“哦”了一声,“应该去查一查。”他的目光落在简单手里的画卷上。
  简单又问:“那公子的意思下一步是——”
  “我再去衙里狱里试试,要再不行,至多诉禀大理寺,往请刑部复审另外,”叶红看着一堆雪,一面自忖地说:“我们还得先找一个人,也许从她口中,我们会知道一些蛛丝马迹,来龙去脉。”
  简单和单简一起问:“谁?”
  叶红本来想说。
  但他没有说。
  他陡然大喝一声:“滚出来!”纤秀的五指一握一伸间,一股大力挟着锐劲,厉击在那一堆白雪上。
  “砰”的一声,雪花四溅,在阳光下飞过耀目幻彩,美得像无数散开的旧梦,每一个梦都是一个奇迹。
  雪堆里果然“滚”出了一个人。
  其实这个人是掠出来的,不过他的身材无论怎么“掠”看去都像是“滚”,所以说他“滚”出来也无不可。
  他一面“滚”出来一面哇哇大叫:“我不干了!我早说过不干了!”说着打了一个雪花四溅的哈啾,“冷死了,在雪堆里藏着一点都不好玩!”
  叶红看到是他,只觉一阵失望。
  他知道这些天来一直跟着自己的人,肯定不是眼前这位又矮又胖、但刀法却是决不可小觑的人。 

  
  
  
   
第四章 带怒拔箭

 
 
  1 雪地伤狐
  路雄飞疾掠出院子的时候,迎面遇上气定神闲的高赞魁。
  高赞魁有点不喜欢遇上他,不过脸上可一点也没有显露出来。
  雪那么寒,阳光又竟是那么好这样一个美好时分,遇上的都不是些什么美丽女子,反而尽是麻烦人物。不知怎的,雪总是让他想起了严笑花,也许她让人的感觉就是白的、寒的,但她明明又是艳的、热的,像暗红的炭,火焰上的星子一样。这女子可以生出火来,但她本身并不是火。
  够了,今天,先是在监司文案处已经遇上好一些够烦的事,后来又遇上幸灾乐祸的同僚装得一脸同情的来打探:龚侠怀落案的事可会不会影响他的大好前程?待应付过去,回到八尺门,好不容易才把叶红这几个纨挎子弟恭送出去,然后又给那阴魂不散的杜小星缠上。现在总算过去了,嘿,路老五却又窜了过来,看来,准又要闹事了。今天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三哥”
  路雄飞也不喜欢遇上高赞魁。因为他自知就算这人把心里想的东西讲给他听,他也听不明白,跟他在一起简直是闷得抽筋。幸好,武林中恃的是腕力,而不是脑力。他打从老远望见高赞魁那一头服服贴贴稀稀疏疏的头发,他就讨厌得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高赞魁含笑望着他的头发,好像已先跟他的戟发交谈了几句腹语。
  “怎么?这么匆忙的?”
  路雄飞很不高兴他的头发总是透露了他的心事,所以特别神神秘秘地说:“杜小星他仍在外面?”
  高赞魁心中一凛:这家伙果然不干好事!这阵子事情已够多的了,还要来生事!“你要干什么?”
  路雄飞连忙说:“我也是奉命而为的。”
  “老二?”
  路雄飞点点头。
  算了吧。高赞魁倒吸了一口气。这可不干他的事,他已一再好意忠告那姓杜的小子,滚到远远的地方去得了。龙头给逮了,天刚翻了过来,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都不懂,杜小星死了也是白活了。自己要是出手拦阻,万一杜小星惹了祸,八尺门剩下来的兄弟可要冲着他怪罪呢,他可不想现在就和夏吓叫硬对硬干。要一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死了还当他是大恩人,这才叫做人物。高赞魁很快地盘算了一下,知道这件事他不宜阻拦,但也不必插手,反正免冒这趟浑水就是了。
  不过这时节谣言满天飞,总要利落些儿以免后患。“他大概还在楞子巷那儿徘徊。”“是。”
  路雄飞巴不得立刻就去。“最近,风声紧着呢。你要跟他要说些什么,最好,”高赞魁像对着一副奕盘上的残局在哺哺自语,“最好,走得远一些,而且,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万一干上些什么,也要干净利落何必教人误会生疑嘛!其实龚侠怀和杜小星都是雪地里的伤狐,也不必劳师动众,大动干戈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他们也活不久了。”
  说罢,他兀自负手,走回院落里去了。
  神态依然悠闲。
  就像画里的古人。
  那几句却教路雄飞咀嚼了老半天。
  直至他的头发都疼了起来,他才想通了:大概三当家是“不反对”二当家叫他去杀杜小星,可是要动手就去远一点,并且不许叫人生疑。
  他连头发部在诅咒:
  这些文人,怎么说一两句简简单单的话都要扭扭曲曲的说得如此复复杂杂!
  天杀的!
  一一想欺负我路老五脑筋拧不过来是不是?!
  一一幸亏我听得明白!
  一一老子才不笨!
  他果然在街角找到了杜小星,就像“拾”垃圾一般地用目光“拾”着了那个瘦小伶仃的他。
  怎么竞会瘦得如许之快?!路雄飞倒是一楞神,疑真疑幻:两三个月前还是条神俊大汉哩!现下可瘦得令人生起“不自量力”之感。
  杜小星看见路雄飞,以为他又要来赶他、殴他、羞辱他。
  他大概是想退开。但退到墙边,就退不了了。他的手一直没有搭在刀柄上。也许是从没想到过。
  有些人一辈子都不对自己人动刀的,有些人正好相反。
  路雄飞走过去,觉得那个讨厌的人有一句说得倒是挺贴切的:
  “雪地伤狐”。
  的确是,这看来倒是一只受了重伤而且本身就缺乏攻袭能力偏又逢着大雪天地又寒又冻,血迹在雪地上无所遁形的瘦小狐狸。
  除了他的发髭之外,他整个声调都是温和的,像跟一个在弥留中的亲人说话一般轻柔:“你想救龙头?”
  杜小星喜出望外。
  这些日子来,龙头给押扣了起来,蔡忍坚横尸桥下。那天,他在茫茫风雪中等候,只等到一只苍蝇,撞在他鼻子上,然后掉下来,死了。
  那大概是严冬来临之前的最后一只死苍蝇。
  之后,他坚求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五当家七当家发动一切力量,去营救龙头。但二当家哀叹地告诉他说有些事你是不明白的了;三当家微笑地劝告他说无谓惹祸上身;四当家一巴掌把他打得嘴里的血冲上鼻子里去;五当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头发竖了起来;七当家当他的面捏碎了一只杯子
  他只好请门中的师兄弟帮忙。事情很快地传了出去,他的第一个报应就是被逐出门墙。从此之后,他打听不到任何有关龙头的消息,这才是令他最六神无主的。他千方百计去探监,但除了被用数十种不同方式拒绝之外,有十数次还遭受打、骂、吐唾,还有扣押。
  杜小星没有闪、躲、拒捕。在他的想法里,在武林中,自然有拳头的律法,不服气的就凭手底里见真章。但民间有民间的道义。
  龙头说过:侠者只可以理管不平事,但不可以武犯禁。国法当前,他是不敢反抗的,他那天也亲眼目睹,龙头也是坦然束手就缚,完全没有抵抗。
  而且,杜小星也生怕自己任何抗命,都会使龙头在牢里雪上加霜。
  他只是“诡丽八尺门”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他一直都只是个“外围”。
  他的话没有人理会。
  他的行动没人响应。
  棗要不是那天宋嫂护着他,他可能还会给四当家夏吓叫活生生打死!
  “诡丽八尺门”已成了他的伤心地,他本来理应远走高飞,回到瑞安府,那儿毕竟还有他年老的父母,还有年幼的弟妹
  可是他不能在这时候离开。
  棗龙头生死未卜、沉冤未雪,自己怎可以一走了之。
  他加入“诡丽八尺门”,还不算太久。说起来,他是因为八尺门过去的风雪和烽烟,所以才一头撞入门里说什么也不肯出去了。他听过他们敌血为盟、生死无悔的故事一一他就是为见这些故事中的人物,甚至希望自己也成为故事里的其中之一而来的,现在怎么这故事全都变了样?
  他虽然未适逢其会,跟龙头和当家们同生共死过,但他的心志和他向往,都在那些传说里一次又一次地煮沸了。他想,有一天,他也要是那泰山崩于前面不退半步的好汉们之一。没想到,到今天,正要看准有铁胆谁有豪情谁才是大金殿前半步不退的雄豪之际,他见到的只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萧疏情境棗甚至连“大难”也未曾已树倒猢狲散了!他已闻悉三当家和四当家两股人马因要紧握手上势力而斗将起来,二当家置身事外,他似对八尺门名下的佃货较有兴趣。
  所以他越发知道,这时候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事情。
  他千方百计,倾尽自己一切所有,以求获得在狱中龚侠怀的音讯,以致一贫如洗。终于,几经艰辛,他终于得到一张手讯。当他看到那几个歪歪斜斜但依然力透纸背的字,只觉生无可恋、欲哭无泪。那张字条的事,他一直没有向旁人提过。这是他和龙头断了讯之后唯一获得而最珍贵的手迹。
  他想去通知六当家慕容星窗。
  棗在龙头出事的时候,慕容六当家立即要发动一切人手去救援,但二当家叫他事分急缓、要他发兵支援益都之困,并说龙头的事就是大家的事,你放心吧,你凯旋而归的时候,龙头一定已在门里恭候你。
  慕容星窗去了。
  临行前还吩咐杜小星:要告诉龙头一声,牢里冷,要当心。
  杜小星噙着泪说:我知道了。
  未几,战况传来:一仗功成,慕容星窗却中伏牺牲了。
  现在,杜小星知道。如果他没办法恳求这些主掌大局的当家们动心,只有去大孤山请动八当家了。
  八当家赵伤一向都跟这些当家不和棗他只服龙头老大一人。
  这件事恐怕赵八当家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棗如果赵八当家知道“诡丽八尺门”的人对龙头被押走两个月来全无声援的行动,以八当家的脾气,他会不会
  杜小星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这样做。
  他已等不到希望。
  他只想等一个人出来。
  他要等的是宋嫂。
  宋嫂虽然不是当家的,但她是门里打点上下、忙这忙那、忠心耿耿、敢作敢为的管事。兄弟们敬爱她,绝对不在那些当家之下。
  棗也许她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他也想过去找严笑花。
  想到这件事他就想哭。
  他觉得龙头进了牢就算能出得来,也像死过一次似的。很多人,不是到生死关头是未辨忠好、不经富贵贫贱是不知好歹的。
  也许龙头在这时候进去歇一歇也是好的。只要很快就可以出来的话就无碍。
  至少,可以不必知道那么多烦心烦意的事。有些人,不能算是鼠辈,而是猫辈老鼠至少也不问主人,猫则是给它吃的或抚摸几下它就会在你脚下蹭蹭挨挨。想到这里,他就看见了路雄飞。
  路雄飞很友善地问了他那句话,然后说:“很好,你很忠心,”他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想尽一分力,但在这儿说话,有些不便,你跟我来。”
  这句话像火,点燃了杜小星期待的灯。
  这一瞬间,他仿佛整个人都在雪地上亮了起来。
  他吭也不吭半声,就跟路雄飞走了。
  他们走了好大一段路,他们身后的两行脚印,都深深陷入雪里,像一头狼和一只狐狸走过这漠漠的雪地。很远的地方,有些孩子在嬉戏着。靠着林边,有几张石凳子,路雄飞示意要杜小星坐下来,他也并肩地坐了下去。
  杜小星马上站了起来。辈份之礼使他惶惑。路雄飞这回把他按了下去。
  远处来了一只鹿,走出村子来,很安详地看孩子们嬉戏。有个孩子走过,跑去看鹿,不小心在雪上摔了一大跤,哇哇大哭。糜鹿侧着首在观望着。后来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跑了过来,扬着手跳着去吓唬那鹿,那鹿只侧着首,退了半步,吊起一只前腿,放到地上来的时候又前行了半步。样子友善而骄做,有个老妪过来抱走了号哭中的孩子。然后一个汉子走过去,好像是在逗剩下的那个孩子,突然之间,他掣出叉子,一叉刺进糜鹿的肚子里。
  受惊的麋鹿狠命地跑。汉子仍执着叉子,一面搠动着,一面拔腿子追。由于叉子搠动得厉害,糜鹿的身子很快的就红了一大片,雪地也染了一斑一斑的血迹,猩红得像长在雪上的花一般,有几朵还连着肠肚,一半仍在它肚子里一半在雪地上拖着。
  这时,又出现了几名汉子,穿着兽皮做的袄楼,一拥而上,围堵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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