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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

逆风行 作者:潜菠-第54部分

小说: 逆风行 作者:潜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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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发抖,我从来不知转头竟是如此艰难的动作,我几乎耗费了全身力气才转过头来,看着陈子敬,一字一字问:“大人,我爹爹是不是出事了?”
  陈子敬眼睫闪了闪,忧色忡忡。
  我的眼泪立刻落下,固执的祈求答案:“我爹爹呢?”
  “他被人杀害了。”他眼睛半敛,这么说。
  我眼前发黑,身子如坠冰窖,发抖起来。
  不!
  “阿良姑娘。”章婶不忍道,扶住我,“你要保重自己。”
  不!不!
  他,死了。
  “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求求你们,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阿姐,爹爹被坏人害了!”褚珀哭叫道。
  我如遭雷击。
  他死了,被人杀死了。
  “谁?是谁!”我牙齿几乎要咬碎,心里滋生恨意。
  他们没有回答。
  我嘶叫道:“是谁?”
  “还未查出。”陈子敬这么说。
  我不信,他不肯告诉我,“是谁害了他?”
  他一定知道,我盯着他,近乎怨毒的眼神。
  陈子敬的眼睛盛满慈悲忧伤,没有说话。
  爹爹从不与人结怨,与世无争,是怎样丧心病狂的人会害他!
  恍如闪电劈过夜空,我好像明白过来,嘴唇都在哆嗦:“汤府的人,是汤府的人!册子,都是那本册子……”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可是我说不下去了,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答案。
  他静静的看着我,这么忧伤不忍的神情。
  没有回答,没有否认。
  我好似已无知觉,麻木的看着陈子敬。
  可是……是我,都是我害了他!
  最后一根稻草,断了。
  巨大的自责悔恨击溃了我,我恨不得就此死去。
  心绞痛,“嗬……嗬……”我透不过气,我要窒息了,紧紧抓着胸口,蜷成一团。
  “阿良姑娘,你怎么了?公子,公子!”
  手被人抓住,有人试图撬开我的牙关。
  “阿良,快松开手!”陈子敬急喝。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不想听,不要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
  他们在说什么?听不见。眼泪流下,我心里那点可怜的盼望化作灰,自责伤痛悔恨愧疚交织,抑制不住如洪水溃堤。
  所有的声音退去,世界寂静。
  这个世界所有的光都退去了,我眼前只剩黑暗。
  我的梦死了。
  我的鲁莽害死了爹爹,我的大意害死了那么多人,回到现代连在梦中都无法实现。
  我宁愿死的是自己!
  还剩什么?就让我去死,以我陪葬。我无法面对。
  混沌中,我又回到那片虚无中,流着血泪的爹爹自飞散烟尘中出现,他嘴唇动了动。
  爹爹,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着急跑上前,努力想要听清。
  “啊!!”他在痛声惨叫。
  我心里如被抓挠,尖声叫起来:“啊!”
  骤然出了一身冷汗,自虚无中睁开眼。
  褚珀抱着我痛哭,眼泪鼻涕糊满脸,不成声道:“阿姐不要死,不要死……”
  我心里酸楚,想要反手抱他,手怎么都抬不起来。
  章嫂惊恐道:“阿良姑娘,你怎了?”
  头在晕,眼看不清,身上不断的出冷汗,像淌水般,衣衫湿透,被褥湿冷,我发着抖,牙关打颤。
  “不好,她发了虚脱之症,快,快去叫医官来!”
  章嫂慌忙跑了出去。
  “去拿热水来!”陈子敬一把抓住褚珀的胳膊,“不要哭,救你姊姊要紧!”
  褚珀呆了一下,忙揩眼泪跑去找水。
  陈子敬按住我的手腕给我把脉,紧锁了眉头,取了布巾擦去我头上的汗。
  “阿良,你还有弟弟要照顾,爹爹丧事还待操办,害他的仇人也还未归案,你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陈子敬抓着我的手,附在我耳边说,以从未听过的强势口吻,“我不许你放弃,你不可以放弃!”
  对,还有褚珀——我的眼泪落下来——还有褚珀,这可怜的孩子,爹爹死了,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不,我不能死,我要照顾好他!
  我要活下来,要好好活下来!
  黑暗袭来,我拼尽力气,紧紧抓住他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死了。。哎。。
本章有朋友作指导,灰常感谢~
谢谢姑娘们支持~

☆、痛楚

  似在沙漠中行走,血液里燃火,皮肤灼烧,干渴到发狂。转瞬被扔进冰里,冷,骨头中都仿佛结了冰。
  冰与火,交替不停,焚烧了意志,冻结了意识。
  痛,被抽筋扒皮样的痛。好多次,我迷迷糊糊感到自己挺不下去了,却有股力量紧紧拽着我,跟死神争夺。
  于是咬紧牙关,拼命去抗争。
  可是这样的痛,我宁愿做一棵无知觉的树。
  有时候迷迷糊糊醒转,眼睛睁不开。只听到有人说话,低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似诵经一般。不,确是经文。
  似在黑暗里,燃起一盏灯,灯火虽如豆,令人安心。我努力去听,又迷迷糊糊的沉入黑暗里。
  我在这黑暗里,如狂风骤雨下的一叶扁舟,浮浮沉沉挣扎了许久。
  真正醒来,是一个夜里。
  光线昏暗,人是混混沌沌的,似脱了几层皮。
  左臂被褚珀紧紧抱着,他趴在床边睡着了,伤心极了,梦里还发出断断续续的抽噎。
  我烂泥般躺在床上,一丝力气都无。
  房里有人在小声的交谈。
  “她怎样了?”
  这个声音,是陈子敬。
  另一个声音满是忧愁的长叹一声,未答。
  “怎么?”
  “已昏迷四天了,再不醒来,只怕我也没办法了。”
  “有无其他法子可想?” 
  “哎!”满是忧虑的一叹。
  陈子敬转动轮椅,斟了杯茶。
  “哎呀!”那人瞧他不说话,长叹声,扼腕道,“如今却不可爱了。”
  陈子敬淡淡道:“是么。”
  那人道:“两个伤患刀伤鞭痕再难治,总有医好的时候。你这病随了某人,却如何能治?”说完笑起来,笑得开怀。
  陈子敬无动于衷,只问:“为何她还未醒来?”
  “不必担心她,迟早会醒。倒是你……”那人一笑,自顾说:“可还有名满京城的佳公子模样,啧。”
  陈子敬不置可否。
  “哎呀,无趣。”那人打了个呵欠,悠悠道:“我也乏了,你自己看护吧。”
  走出几步,那人又道:“不过,你可否明白自己——如今是为谁憔悴了?”
  轮椅响动,陈子敬道:“请慢走。”
  那人嗤笑一声,扬长而去。
  室内沉默半晌。
  那人的声音……好像是昭王。我愣住,不懂为何她在这里。
  没有闲暇来想,神智清醒过来,纷杂情绪一涌而上,心里溢满无法宣之于口,无法告诉他人,刀割撕裂的痛楚。我像只鸵鸟逃避现实,把头埋进沙里,闭着眼睛,不想睁开。
  耳畔又听见轮椅转动,停到床前。
  我一动不动,装作还在昏睡。
  他坐在床前,再无声响。
  室内安静,鼻尖萦绕一丝特别药香,可以听见褚珀的抽泣声,听见陈子敬轻微呼吸声,听见……
  “阿良。”
  听见他喊我的声音。我紧紧闭着眼,装作听不见。
  “阿良。”他又喊了声,温和无奈。
  他知道我醒了,我一咬牙,睁开了眼,去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一下撞入他温柔的眼里,我心中一痛,眼泪又要掉下来。
  褚珀恰好醒转,揉着眼睛坐起来,看见我睁眼,喜道:“阿姐,你醒了!”肿肿的眼泡立即蓄满眼泪,似不想我看见,他忙别过身擦泪。
  我心里酸楚,拉住他的衣角,摇了摇。
  “阿姐……你醒了真好,真的,太好了。”他慢慢转过身,眼泪还在不停的落下,他埋着头悄悄擦去。
  “褚……褚珀。”我哽咽道。
  我想叫他别哭,自己却控制不住哭出来。
  褚珀忙楷去眼泪,慌张道:“阿姐,不要哭,都是我不好……”他嘴一抖,眼泪又要掉下来,使劲憋了回去,不住安慰:“不要哭,不要伤心,好不容易醒了,阿姐你不可以有事。”
  褚珀懂事如斯,我心中更酸楚,想止住哭泣,可眼泪越多。
  或许我此时应当更成熟些,应当冷静下来,褚珀需我照顾,爹爹的事还待处理,我应该……我知自己任性,下了决心又生迟疑不够坚定。
  可小小的褚珀反过来安慰我……手心抓着褚珀的衣角,我忽然成了一个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人。
  褚珀害怕无措,求助的看向陈子敬。
  陈子敬安静不语。
  他眼里似怀温情慈悲,同那次一样。
  不想看,抬手盖住眼睛,慢慢擦干了泪,止住哽咽。
  再看向他时,我已努力平静,问道:“大人,我爹爹在哪?”
  他静静看着我,好一会,才说:“在仵作处。” 
  “我要去看看他。”
  陈子敬没有立刻答应。
  挣扎想要起身,手撑在床上,微微发抖。
  “你需要先吃些东西。”他并不规劝,也不阻拦,说完就推着轮椅转身出了门。
  手一松,倒在靠枕上,半躺着。手滑过被面,褥子上有褚珀未干的泪渍,我低下头,呆呆看着。
  “阿姐。”
  “嗯。”我应了声,视线转到他拽着衣角无措的手。
  我拉住他的手,低声道:“阿姐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不能再失去任何。
  他紧紧回握,点了下头,又用力点了下。
  “阿良姑娘,你醒了!”章嫂自门外走进,慈声道,“老天保佑,你要快快好起来!”她端来一碗药粥,让我吃下。
  我很配合,很快吃完,腹中暖热,渐有了力气,我掀被想下床。
  章嫂忙拦下我,说道:“阿良姑娘,你要做什么吩咐一声就是。”
  “不敢,我想穿衣。”刚刚扯得伤口疼,我不再勉强,坐了回去。
  章嫂取了衣裳帮我穿上,引我去梳妆镜前坐下,为我梳发。
  镜中人,黯淡憔悴的脸。
  我似乎没有好好看过这张脸,现在看着她,好陌生,像任何一个从身旁走过的陌路人。
  章嫂自镜中窥了一眼,叹了声:“公子吩咐过了,他一会便来。”
  陌路人,我慢慢摸过眉毛、眼睛、鼻子、嘴巴,陌路人。
  “阿姐。”褚珀在身侧,不安的喊道。
  我柔声对他道:“待会跟着章嫂,好不好?阿姐很快回来。”
  他抿嘴摇头。
  “我跟你去。”褚珀固执的说。
  我抚着他肿起的眼,犹豫着。
  “我看过他了,那是爹爹啊。”褚珀这么说,好像看出我的顾虑,变故让他一下子长大。
  对,那是爹爹。我于是答应。
  轮椅转动的声响渐近,停在屋里。
  我站起转身,瞬间呆住。
  陈子敬身后站着的……是陈游之。一贯灰色直裾深衣,不变的潇洒姿态。
  他,他没有死。
  他抱拳,鞠躬:“褚书吏,多谢。” 
  我慢慢眨了下眼睛,忽然觉得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莫非我还在梦中?我垂下手,不由后退一步。
  陈游之顿了顿,又道,“对不住。”
  宁愿是一场荒诞不羁的梦。手背在身后,狠狠掐自己一把。
  痛,不是梦。
  我好像应当为他高兴,他好好的,没有事。
  可我的眼眶红了。
  陈子敬道:“水下埋伏之人拉了张网,游之下水后被网住,与人缠斗一番,被拖着在水下走了很远。我们当时都不知。”
  “哦。”说不出什么感觉,就在刚才,我又一次期盼这是一场梦。
  即刻,梦就碎了。
  他没事,也很好,不是么。
  去往仵作房的这一路,我似已麻木。
  到仵作房外,陈子敬他们停住不再前行。
  我挣开章嫂扶着我的手,牵起褚珀,一步步走进去,每一步走在刀尖上。
  屋里燃着灯,低矮的木架上,惨白麻布下,躺着一人。房间里,充满了死亡腐朽气味。
  白布印出的轮廓,辨认不清。
  褚珀捂嘴哭泣。
  然而白布下躺着的,是爹爹。
  “爹爹。”
  他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答应我了。
  我慢慢跪下来,抚上他冰冷的脸,他的面容干涩,以前浅浅的皱纹现在凝成深刻的沟痕。
  无法控制的发抖。
  他就这样躺在那里,嘴巴紧紧闭上。
  那天傍晚,他要我等包子熟了再走,就那么一会,我不肯。
  我当时为什么不再等等?
  跨出院门时,爹爹在后面喊“等等”,手里拿着件薄褂子焦急的跑出来,怕我夜里凉。他明明那么不放心啊,还在门外望。
  可是现在,不会再睁开眼了,永远不会。
  眼泪落下时,我更痛恨自己。
  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爹爹被人害死了,我招徕的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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