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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部分

英雄志-第378部分

小说: 英雄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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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婷姑娘,肃观中枪之时,你刚巧在他身边吧?”威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永定河畔的风声,柳昂天的声音听来让人好怕。虽然竭力克制,牙关还是颤抖起来。伴随着身体的抖动,茶水立时溅上了纤纤素手,刹那间茶杯翻倒,直往地下摔去。

    “小心些!可别烫着了。”一只大手凑了过来,当场将茶杯接住,杯口虽然热烫,那手掌却似毫无知觉,足见内力修为甚是了得。只见那手捧着茶杯,缓缓移回艳婷面前,温言道:“侯爷在问你话,你慢慢说,别要害怕。”艳婷看着眼前的满月脸,那是柳昂天的护卫韦壮,一时之间,艳婷苍白的俏脸更是毫无血色,慌乱之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闪避。

    假人……全部都是假人……“唉……”背后一人扶住了她,低声叹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人生痛苦,莫过于此。艳婷姑娘,我儿肃观真的死了吗?”艳婷全身发冷,虽然她知道背后那人便是杨肃观的父亲,但她心里还是害怕,还是一股脑儿地发冷,她急忙挣脱背后那人的掌握,便往道中飞奔而去。“江师到!”黑夜中火光隐动,大队人马出现在艳婷眼前。当先一人足跨骏马,身形肥胖,自是安道京,车边另有一名喇嘛打扮的僧侣相随,却是罗摩什。看这等阵仗,车中之人必是师,本朝第一权臣到了。

    连他也到了……死有重如泰山,也有轻如鸿毛,杨肃观地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眼看艳婷满面惊惶,不住退后,江充翻身下马,口中高声问向下属:“就是这女孩?是她见到杨肃观坠河的?”罗摩什等人提声答应,那江充便快步朝艳婷行来,面对本朝最著名的坏人,艳婷泪水盈眶,不知该往何处逃去,一时只能蹲在地下,看她两手捧住茶碗,双肩不住颤抖,想来真是怕得厉害。

    便在此时,肩上一阵温暖,有人替她盖上了毛毯,艳婷又惊又怕,回去看,入眼的却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庞,却是顾倩兮来了。看她身旁一名青年目光炯炯,把江充挡在一旁,正是卢云。艳婷大叫一声,扑倒顾倩兮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江大人深夜过来,岂敢劳驾!岂敢劳驾!”杨远叹息着。

    江充干笑着,“哪儿的话,侯爷不也在这儿么?本分而已,本分而已。”“别说这些了,快去瞧瞧夫人那儿?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柳昂天感慨着。

    大臣你一言、我一语,面上堆着歉意,却又不时含蓄地笑着。那艳婷听着人的说话,霎时眼眶一红,泪水扑飕飕地落了下来,顾倩兮懂得她的心事,当下端着热茶,不住喂她去喝,只是茶水入口,却有大半溢出了嘴角,竟是难以下咽。一片哀哭中,大臣联袂行来,只听柳昂天叹道:“下手之人丧心病狂,令人发指。居然光天化日下公然行凶?这缉凶追捕之事,柳某定会竭尽全力,还请杨大士放心。”江充颔道:“正该如此。人死为大,我明日上奏朝廷,请皇上收回成命,还赐杨君生前官职。”杨远闻言,立时答谢道:“多谢师盛情,多谢侯爷仗义。在下替犬向两位致谢了。”诸人目光相交,脸皮都裂着笑,好似木然麻痹。

    忽听一名女尖叫道:“不许烧!不许烧!他还没死,不许你们烧!”卢云侧目看去,只见几名家丁手拿纸钱,正要点火燃化,一名中年美妇满面泪痕,伸手不住挥打,却是杨家的主母杨夫人。只听她尖叫道:“肃观!都是娘不好!娘不好!你快快回来啊!”据说这名妇人平日端雅雍容,现下却形同拼命,想来不信爱便如此死了,家丁要烧纸钱,她自是不依。母亲已有疯态,杨绍奇拼命挡着,也在默默饮泪。

    杨远却是定力过人之辈,爱惨死,他只叹了几声,并未多说什么。除了和江充、柳昂天等人寒暄之外,大半时间便是在检视儿中枪之处,好似要查些蛛丝马迹出来。星月无光,四下晕暗,这一刻的景象不真切,好似虚幻梦境一般。卢云坐在河岸旁,怔怔望向深夜中的永定河,也似痴了。

    据旗手卫官差禀报案情,今日午后,永定河畔枪声大作,当时人惊惶走避,纷纷寻找掩蔽,纷乱间却见一男一女先后跳入水中,衙门得报速达,才从河中救出**的女,尔后问出落水男的身分,却是被革籍为民的前兵部郎中,五辅大士之杨肃观。之后惊动大臣,不只杨远、柳昂天到来,连江充也来了。

    卢云微微苦笑,低下头去。

    生前无人闻问,弃若敝屦,便算死后倍哀荣,那又有什么用?正想间,突见水面裂开,一条大汉破水而出,此人身手矫健之至,自是伍定远来了。他才跃上岸来,便见众人急急围拢过来,有的惊、有的急、有的怕、有的慌,众人异口同声,都在问道:“怎么样?有无见到人影?”伍定远**地,他伸手拍落水珠,摇头道:“我细细查过了,河底没有尸。只是他胸口中了一枪,先前背上又有伤,我看……唉……”他虽没把“凶多吉少”四字说出,但意思也是差相仿彿了,便在此时,忽听一声悲叫:“你胡说!他没死!他没死!”跟着身向后便倒,却是杨夫人。

    伍定远暗暗叹息,又见卢云对自己猛使眼色,改口便道:“也许杨郎中安好无恙,那也说不一定。河底深,夜里又暗,一时半刻找不到人,我看明日一早再过来吧。”伍定远虽是真龙之体,但他寻访一夜,天寒水冷,也不免筋疲力竭。他摇了摇头,便朝艳婷走去,忽然有人伸手拉住了他,伍定远回头一看,却是柳昂天。

    伍定远疲惫之至,无力多话,拱手便道:“侯爷。”柳昂天觑了艳婷一眼,附耳道:“出事之时,这艳婷姑娘……咳……恰恰陪在肃观身边。看她受了不少惊吓,你可得好好安抚一番。”一句话断了两次,用意是什么,自是不难明了。伍定远听了这话,登时低下头去。柳昂天拍了拍他的肩头,欲言又止间,目光颇见深意。

    夜黑风高,远处艳婷蹲在地下哭着,好生柔弱可怜。别说她与杨肃观幽会,便算她与杨肃观同床共枕,那又如何?便算这女孩儿永远不欢喜自己,那又如何?伍定远忽然轻轻一笑,他轻轻挣脱了柳昂天的手掌,转朝艳婷走去。

    艳婷一见他来,立时扑入怀抱,放声大哭:“伍大哥,快带艳婷走,艳婷不喜欢京城!不要留在这里!”伍定远看着几位大臣,又朝艳婷看了一眼,他轻抚佳人背心,低声道:“你放心,大哥带你去个平安的地方,明日便走。”眼看艳婷破涕为笑,连连点头,伍定远却叹了口气,目光更见深沉。

    假人……全部都是假人……艳婷……连你也是假人么?黎明时分,干清宫一片寂静,大内门禁森严,龙帐内嫔妃受幸,倦而眠。

    景泰皇帝忽尔失眠,他宽袍缓带,独个人在御花园行走,今夜龙心郁闷,想要独自沉思国是。众监远远跟随,人人神情谨慎,不敢相随过近,以免打扰圣聪,可也不敢距离过远,以免听不着皇上的吩咐,亦步亦趋之间,大见随扈问。

    干清门为大内守卫分界,门南归御前侍卫管辖,门北归东厂内侍守卫,只是刘敬已死,东厂高手烟消云散,御前侍卫也惨遭整肃,此时门北仅有一批内侍看守,武功都是平平。这些时日江充虽然大肆罗高手,但一般江湖人士毕竟出身草莽,一不曾净身,二不懂礼数,自也不能让他们看守后宫,以免更增纷扰。也是为此,禁宫防卫第一线也是最后一线,所有高手全数布置在宫墙沿线,可一旦刺客潜入墙内,圣驾必然堪虞,正因防线薄弱,皇帝现下所用的贴身内侍皆是精忠之士,中选一,时时以肉身为盾,以命换命,替皇帝一死()。

    景泰行入花园,月光皎洁,照得兔儿山一片清朗,只是九五至尊心事重重,纵然美景当前,神态也甚怃然。少年之时,景泰仅是个无权闲王,对皇兄朱炎大为艳羡,平日里闲来无事,总爱想像自己漫游后宫,逍自得的好模样。美人嫔妃任己挑选,禁城之中唯我独尊,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男的替自己打仗种田,女的替自己传宗接代,真是天下第一乐啊。

    谁知真个接任皇位,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虽然手掌万里江山,大怒之下杀人万千,大喜之下随幸嫔妃,但日久了,再曼妙的事也变得然无味。十年下来,嫔妃虽仍绝美,但体力日衰,床第滋味日益淡薄。杀人多,夜间独处不觉潸然泪下,礼佛时更是大感惶惑,就怕死后轮回业报,来世不得超生。

    唯一的寄托,居然变成了这个。

    心中所求,就盼江山平,社稷安乐,那盘绕心中,屡屡挥之不去的渴望,竟是盼得臣民的诚心称颂、真心爱戴。倘若后世史家缅怀悼念,敬自己一个圣宗、一个仁宗,那更是死而无憾了。

    来到了御书房,大批内侍守在门外,门内一个不知名的小监打着盹儿,他惊觉皇帝到来,当下慌忙行来,恭恭敬敬地点着了烛火,旋即奉茶过来。

    这样的小监,十年来不知换过了多少个,景泰自也不认得这人是谁。他向小监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小监又喜又怕,便要往地下一跪,景泰却顺手把他扶了起来()。含笑道:“不是上朝的时候,无须多礼。”二十年前自己心境不佳,破口大骂一个孩,那小监羞愧无地,连夜跳井死了,从此景泰再也不曾凶过内侍。他从女儿银川那里了一句话:“生在帝王家,真是一种孽”。

    也许是这样吧,尽管那日兵部郎中犯上忤逆,他却饶过不杀。那许许多多战败的臣,他也宽恕他们的罪业,让他们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这般胸襟气,多少个皇帝能够?景泰嘴边泛起了微笑,缓缓坐上案头。

    取起奏章,一一细读,夜深人静之时,最是思国政的时刻,心平气和,省吾身,先不求大功,但求为政少犯错,少犯错就少杀人,少杀人便是大功德,五十来岁的他这般告诫自己。

    第一道奏折是孔安上的,内容不外后寿诞庆贺筹备云云,内容枯燥烦闷,但章反来覆去,就是要讨十万两银。皇帝叹了口气,他没批“可”,只批了个“厚仁则孝人”,用意则让孔安自行体会了。

    再看第二道,却是江充上的,说是要修建长城西段,需银四万两,皇帝摇了摇头,江系中饱私囊,已非一日,当下写了五字:“民心强不墙”。江充能否体会,端看他自己了。

    匆匆阅览,读了十来道奏章,却是有些倦了,他将奏章放回案上,忽然之间,厚厚一叠奏折中滑出一张纸片,正正掉在桌上。皇帝咦了一声,看那纸片薄薄一张,模样简陋,却不知这是谁送来的。满心纳闷之间,他伸手捡起,细目去读。

    那上头只有六个朱红大字,圈在一只方格里()。一个又一个字去读,霎时读出了……“皇帝正统之宝!”天下第一正统,烟没无踪的传国玉玺,居然在此现世?景泰吃惊之下,连忙细细去看。那雕刻半点没错,正是隐没多年的正统传国玉玺。尚宝监共藏御宝二十有四枚,其中最最要紧的一枚,却早于武英十五年御驾亲征中失落,这枚与先帝一同失踪的御宝,便是俗称的“正统之宝”。此玺传于唐代,乃开国大诏祭祀之宝,至今烟没已达十余年。虽然朝廷仍藏有其余二十枚御宝,但这些典玺皆是后制,或称“皇帝信宝”、“尊亲之宝”、“敬天勤民之宝”,纵使制作精美,字繁多,却万万不及开国正统典玺来得要紧。

    “正统之宝”乍然现世,这是喜兆,还是凶兆?皇帝心下疑惑,不知这是何人所为。倘是尚宝监找回传国玉玺,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只是说来悬疑,这帮臣要是得了功劳,那还不大肆渲染,岂会不动声色地夹入奏折?他猜想不透这纸片从何而来,当下翻动大批奏折,翻着翻,忽又找到了一张纸片。他嘿了一声,当下低头细读。

    “还我河山?”纸上字龙飞凤舞,书法苍浑有力,彷如一柄利刃,正正插入了心口。

    这是……这是武英皇兄的字迹……“来人啊!救命啊!救命啊!”黄龙向天哭喊呼救,尖叫声划破夜空,惊醒了无数沉睡中的嫔妃监。皇帝震恐,社稷不安,自刘敬死后,京城即将二戒严。

正文 第八章 一切爱憎会

    呜呼杨君,不幸夭亡!念昨幸会,吾心伤。惜君高材,寄泪千行。衰君别世,结愁肠。魂如有灵,必告凶狂。呜呼痛哉,伏惟尚饕!

    却说杨肃观中枪坠河,不见踪影,自那夜之后,柳门连着几日调出部队寻,卢云、伍定远等人也在费力打捞,几日下来,却始终找不到杨肃观的踪影。又过日,眼看还是毫无下落,众人领的是朝廷薪俸,与杨家交情再深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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