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谱电子书 > 武侠修真电子书 > 飞白传 >

第26部分

飞白传-第26部分

小说: 飞白传 字数: 每页40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那声音,全然不是一个老头的声音,清脆悦耳,掺着一丝冷淡。

    王遮山苦笑,越过老头的肩膀,四下打量一番,才敢开口,声音小得几乎不存在:“你怎么来了!”

    “你太笨,我不放心!”老头的眼睛流露一阵柔情,那双眼睛,就是挫骨扬灰,王遮山也认得。

    露毓!

    无论她有多么高深的易容术,哪怕她不用少女的声音说话,王遮山也认得她那双缱绻迷离的眼睛。多少次,当他经历了生死危难,只要还有机会再次睁开眼睛,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这双坚定温柔的眼睛,默默注视着自己,一如此刻。

    “你总是扮作老头,不怕被人记住么!”王遮山从她手中抽回筷子,又夹了一片牛肉,放进嘴里,得意大嚼起来。仿佛是第一次,他能够说出一个需要露毓思索的问题。

    这种机会,实在是太少。

    露毓笑着点头,若有所思道:“你说得不错,看来这次我得换个摸样了,不然他们肯定认出我!”

    “他们?”王遮山吃惊地看着她,一种奇妙的预感掠过心头,带着一丝不解。

    “是啊,天柱山脚下那些人!”露毓压低了声音。

    “天柱山”、“露霜阁”是这个深秋,最禁忌的六个字。

    “你也去?”王遮山确实吃了一惊,这一次,危险的事情,他本想自己完成。

    但是露毓没有退缩的意思,她的眼睛很坚定,流露出只对王遮山展现的温柔。她的眼睛,如同两汪深潭,落在王遮山脸上,冰凉彻骨,不容置疑,许久之后,才慢慢挪开,她低声问道:“你怎么找露霜阁?”

    王遮山哑然,他确实没有,或者说来不及,甚至可以说是不敢仔细想这个问题。他唯一的念头就是去救丘羽羽,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再去天柱山脚下的小酒馆,期待着能找出点破绽,然后伺机而动。

    露毓完全看懂了他谋划的见机行事,摇头道:“他们认出你,你上不了天柱山;他们认不出你,你也绝对找不到露霜阁。”

    露毓的话没错,王遮山沉默了,他默默端起白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乡野间的粗酒,香气飘荡,沁人心神。露毓已经从他手中夺走了酒杯,放在唇边,仔仔细细呷了一口,眼睛里全是笑意,胸有成竹的笑意。

    那笑意,让王遮山心里缓缓滋生出一种复杂的滋味,仿佛深秋的杂草,铺天盖地,慢慢延伸,错落,毛茸茸生长一片,遮天蔽日,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更沉默了,只是握着酒壶,盯着那双充满笑意的得意眼睛。

    “你有办法!”他终于叹气道。

    “嗯。”露毓得意道,如同每一次这样面对面坐着,她总是如此踌躇满志,聪明了得,让王遮山哑口无言。这样的女人,总是无形中挫伤了他的某种情绪,或许是自尊心,或许是其他,是一种他无法言说的情绪。

    为什么每个致命的时刻,他都需要露毓伸出一双娇弱的手,援助或者施救,他才能从死亡边缘辗转回来,或者从一筹莫展的昏昧中清醒过来?为什么上天会造出这么聪明的女子,让他不断地相形见绌?

    他不说话了,无言以对,冷笑,都无法疏散他此刻愤懑的自恨。

    露毓却伸过脑袋,吹气如兰,缓缓道出自己的妙计。

    妙人妙计,一起缓慢而骄傲地在王遮山眼前绽放。

    确实很妙,王遮山不得不叹服,更不得不承认,没有露毓,他一个人完成不了这件事。

第36章 两个背影() 
王遮山默认了露毓的妙计,同时也只能默认她随自己同往天柱山。

    这种感觉很复杂,一直交织在他内心深处。他确实不想再连累露毓,期望自己可以独上天柱山,涉险完成一切;可是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却错落着另外一种情绪。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仿佛一双结实有力的翅膀,在背后铺展,让他充满了信心前行。那是露毓给他一贯的特殊感觉,这个狡诈狠毒的女子,却是他最忠实的战友,最智慧的军师,更是他无数惊魂时刻的救命稻草。、

    这种纠缠的情感,终于让他郑重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句:“如果救不了,你让我死!不要替我去死!”

    露毓怔怔望着他,仿佛是第一次,她那冷淡的眼神,得意的眼神,温柔的眼神,愤怒的眼神,统统消散在一种更浩瀚无垠的神色里。这种神色,暗淡了所有的眼神,仿佛泼墨夜色里最明亮的星辰,洞穿了王遮山最隐秘的一丝情绪。那是一种带着欣慰的圆满神情,露毓的两只迷离眼睛,这一刻,好像噙着泪,闪闪发光,却很快恢复了镇定和淡然。这眼神,转瞬而过,湮灭消失,只留下一个平淡的神色,落在王遮山凝重的脸上,诉说着一种深沉的安慰和肯定。

    她没有发声,眼神却已经回答了一切。转身间,清泠冰冷的一颗泪珠,却陡然凝聚成型,落在她的面颊。那颗泪,迅速湮灭在粗糙的假面上,没有人看得清,人们只能看到一个佝偻的老头,缓缓穿过人海,默默走出了两扇粗陋的木门。

    王遮山起身,高大伟岸,步步生风跟在后面,却安静地像一座孤山,早已在千年的沉默中失去了神情和语言。

    黑马早已吃饱喝足,神采奕奕,夜黑的身体,勾勒着优美的骨骼线条。王遮山钟爱一切黑色的东西,所以当他翻身上马之时,青布短衫,青布短裤,背后斜插着一柄幽黑大刀,刀鞘泛着泠泠焦黑。胯下是夜黑的骏马,全部都是黑色,映着他清瘦的脸,好像一个地狱里逃出来的鬼魅。

    许多年后,露毓都没有忘记那一幕。

    那一幕仿佛深深嵌在她双眸,雕刻出生生的疼痛,好像烙印在眼中,又仿佛烙印在心头,经时光涤荡,那一幕,都清晰如昨。

    她翻身上马,一匹白色的马,矫健却孤傲,衬着她水绿的长裙,惨白的脸,冷漠的神色,显得更加寂寞虚无。或许,她本该更加快乐,和同龄女子一样快乐。可是她却从来没有那样快乐过,或许只有在敌人的鲜血温热飞溅在眼前的那刻,她才能清晰地感到生命的存在。或许还有那么一刻,便是王遮山如同此刻一般,骑一匹周身墨黑的骏马,纵情奔驰在她眼前。四蹄溅起的飞扬烟尘,形成一方薄薄的浅灰垂幕,模糊温柔了他棱角分明,桀骜不驯的线条。那身影,朦胧成一个遥不可及,却甜美无比的梦幻形容,却那么清晰,近在眼前。

    这样一刻,露毓的心里,才会有鲜血沸腾,才会有生命流转。

    她轻叱白马,跟了上去,深秋的寒风,在她耳边呼啸,好像凄厉的哭诉,群鬼的呼喊,她只是咬着牙,任冷风在脸上割着,隐隐作痛,呵斥骏马,追着王遮山的黑马去了。

    他们极少并排骑行,如今她都习惯了,像这样,纵马跟在他的身后,努力护他周全,盼他回头,却又怕他回头。

    王遮山没有回头,他极力催着骏马前行,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不断清晰放大,催促他更快地向前。那个美丽的身影,鹅黄的淡彩,在眼前飘荡,越追却越远了,只能更加奋力追赶,心中才能生出几分安宁。

    两骑骏马,一黑一白,一前一后,四蹄扬尘,飞奔在天地之间,一路呼啸,往天柱山去了。

    这时候,天柱山的夜幕刚刚落下,稀稀落落的星子,懒洋洋在天的尽头醒来,一颗一颗飘动,慢慢汇聚发光,成了一片星海。越来越暗的夜幕,涤荡了最后一抹金红的霞光,吞没了最后一滴阳光,张扬起一片无尽浩瀚的浓夜,笼罩在天柱山的上空。天柱山的高峰,像一把把直入云霄的锋利宝刀,深深刺入天空的怀抱,搅乱了星空的平静。乳白的浓雾早已从深不可测的山涧中升腾而起,像轻白的鲛绡,流动辗转,迷蒙无形。

    陆擎负手,面对着深不见底的山涧,一片白雾升腾而起,在他眼前跳跃扭曲,形成很多影像,却又飞快地消散了。他的背后,灯火辉煌,是点露斋通明的烛火,影影绰绰,飘逸不定。

    陆擎最喜欢背对着点露斋三个大字,默默注视着面前深涧腾起的浓雾,若有所思。很多次,他都不禁猜想,这个深涧底下藏着什么。如果他纵身一跃,在那必死的时刻,会不会偶遇一个惊天的转折,成就一次重生,碰到一个绝对的世外桃源?

    这样的猜测,或许只是疯子的痴念。

    他笑了,笑自己,也笑世界,却也已经听见了陆岩柯的脚步声,正从身后的点露斋传来。

    他没有回身,陆岩柯已经停在了他的背后,一贯的骄傲沉默,却依然气息分明。陆岩柯的气息,在陆擎耳中永远粗重清晰,仿佛灵魂深处最无奈的哀叹,让他心痛。此刻,那哀叹一般的呼吸,又在他的耳中徘徊,带着一种压抑的必然。

    他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不敢直视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他的声音却出奇地平淡,好像诉说一个与他们二人没有关系的事情。

    “眼下的形势”他虽然平静,却顿住了。

    “我娶她。”三个字,掷地有声。陆岩柯的声音坚定地在他背后响起,也很平静,没有往日里的怨恨和执拗。

    陆擎不由回头了,他的瞳孔放大了,惊讶倏忽而过,却正迎上陆岩柯两只平静的眼睛。

    “好。”他却只能最终吐出这个字,仿佛什么噙在喉中。

    “父亲。”陆岩柯这几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呼唤他,却自然而然,毫无做作的痕迹,陆擎不禁一怔。

    陆岩柯却很平静,因为他确是从内心深处唤出了这一声。

    陆擎几乎老泪纵横,只是他铁一样的面孔,掩盖了一切,他没有回答,却颔首仔细端详着陆岩柯,这个实际上与他如出一辙的儿子。

    “我感激你为杨绚做的一切。所以,我也愿意为你做一件事。”陆岩柯波澜不惊的眼睛,流露一阵怅惘,他低头,正看见自己踩满山间腥湿泥泞的鞋子,失魂道:“我娶了孟小莲,所有人都会好。我只要你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能让杨绚死!”他抬起温和的眼睛,露出锐利的神情,直直望进陆擎失落的眼中。

    这终究,还是一场交易。

    陆擎心中叹了口气,那一声“父亲”,还在他的胸口跳动,像火一样烫。

    “好!”陆擎只道了一个字,却如同一座山,拔地而起,不容置疑。

    陆岩柯感激地笑了笑,撩起沾了湿露的袍裾,转身就要离开。

    每一次,他离开的时候,都是这样,毫无留恋,毅然决然。陆擎的心,跌进了冰冷的深渊,一阵刺痛猛然袭来,让他机会就要跌倒。

    “柯儿!”陆擎突然喊了一声。

    陆岩柯陡然回头,眼睛里流过一阵复杂的情绪,最明确的一种,是吃惊。许多年了,他的老父亲都没有这样深情地唤过他的名字。

    陆岩柯的手,还捏着袍裾,手中一阵腥湿冰冷,夜露深重,就快冻透他清俊的手掌。他的眼睛,保持这一种难以言说的平静,却微微颤抖不已。他立在那里,身后是一片澄黄的灯海,茸茸勾勒出他温和高大的身形,好像一座古塔,寂寞而失落。

    陆擎哽咽了,这样一个好看而潇洒的青年,就像二十几年前的自己,立在地上,永远都是一座高山。相比之下,陆擎已经老了,他佝偻弯曲的身子,在陆岩柯朝气蓬勃的形容前,暗淡得好像夜幕挂起之前,最后一抹残存的天光,被撕裂涤荡开来,眼看就要消失殆尽。

    这是多么寂寥的时刻,无奈更无法言说,唯有默默盼着下一个轮回,青天重新亮起的黎明时刻。陆岩柯就是他的轮回,他的黎明。只是这黎明那样遥远冷淡,他拼劲力气,也不能触摸。

    他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冲儿子挥了挥手,自己又颤巍巍重新转回身来,呆呆望着越聚越密的白雾,那片白雾早已成幕,掩盖了所有。

    陆岩柯愣了一下,也转身,面向一片温暖的灯火。这一次回身,他的步子突然沉重起来,有一种他从前不能理解的情怀,突然豁然开朗,生生呈现在他面前,无法逼视,更无法忽视。

第37章 邀棋() 
陆岩柯满心悲怆,一步一步走出了点露斋,踉跄在苍茫的山间小路上,白雾浓稠,萦绕四周,湿重得几乎染透了他的衣衫。心酸充斥在他胸口,咸涩得好像一阵阵濡湿心扉的凄风苦雨,泛滥在心底。

    山路上,灯影绰绰,依稀能遥望见路口立着一个纤细的身影。长发如丝,在夜风中缱绻,宛如流云;裙裾覆盖着夜色,乘风起舞,如同一朵变幻莫测、盛放飘摇的莲花。那个美丽的身影,让陆岩柯不禁心口流过一阵热气。

    “绚儿!”他轻轻低吟着这个名字,眼前流转过绚烂的幻觉。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