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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及时行乐-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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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做一对每天吟诗作对、弹琴唱歌、无忧无虑的神仙眷侣吗?」
  「哎,阮爷,你真清楚我要说的话嘛。」话方落,就见他一脸怒气。
  他缩紧力道,硬将她拽到身前,逼她仰起头看他。
  「杜三衡,连你也当我是个废人吗?」
  「不不不,阮爷,我只是玩笑而已。」
  十指突地摸上她的脸。她讶异,指腹摸到她的唇角,她心头一跳,见他毫不犹豫地俯下头——她瞪圆眼,怀疑他又在耍她,他这种人会主动做这种行为真是夜里做梦才会发生——啊啊,温热的唇擦过她的嘴,她傻眼。唇微启,下一刻,他精确无误地吻上她的嘴。
  温舌滑进她的檀口之间,鼻间尽是他的气味,连唇舌之间也染上了他的气息,微微发着疼痛。这么放肆的唇舌纠缠,只是不曾想过他会主动到这么的……逗到她心痒难耐啊!
  「你嘴里尽是水酒的苦味!」
  「啊……」头晕脑胀还回不过神,直觉追寻他的气息而去,踮脚想再索求;他察觉她的意图,掌心挡住她的嘴。
  「就这么一次!」他没好气道。
  真狠啊……等他放下手后,她舔舔唇,自言自语:「这味道真的挺像我那时再秋楼里梦见的,一次又一次的米饭掉进我嘴里,又甜又香……」抬眼含怨看他,嘴角却发笑:「阮爷,你可知我的清白被你毁了?」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腰。
  他哼了一声,没有拒绝她的搂抱。
  「诶诶,阮爷,你可一点也不像是刚刚吻过心爱的女人啊。」倒像是刚吃了难以下咽的饭菜,脸臭成这样,不过她可不想说出来丢自己的面子。唇舌还有点发疼发酸,她的性子虽然贪图快乐,行为也外放随意许多,但不是喜欢的人,绝不会有肢体碰触的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还是头一糟呢。
  可恶,正因为是头一遭,才迷迷糊糊地闪了神,指腹轻轻碰着舌尖,真有点痛,可是嘴里却满满是他的气味。
  这一板一眼的男人啊,会这么主动吻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要说是出自他本身的欲望,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八成是跟东方非的那晚,她到他房里让他分散心神一般,他不想让她爹左右她的情绪吧。
  又舔了舔唇,让他的气息染满自己的口舌之间,胸口溢满快乐,然后很坦率地笑。
  「阮爷,先前我承诺过你,有什么话一定会说,决不让你在黑暗中独自揣测想象。我向往平淡如水的感情,最好相敬如宾,他日你若老死,我也照样过得下去,我不要像我爹一样,爱之入骨到毁灭自己。」她暗暗吸了口气,又漫不经心地笑。
  「可惜,纵非亲生父女,但我受他的影响太深太深了。阮爷,我说实话了,你可别吓跑啊!我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不会再改变了,所以你要忧国忧民,不小心忧到成疾走了,那你不要走得太快,要等我啊。就算在九泉之下,我也非要让你瞧瞧我的长相不可!」
  「你胡来!」他恼骂,心里一阵难言的情绪。这女人,就是摆明了要跟他作对!简直无视世间该依循的正路!
  她扮了个鬼脸笑道:「阮爷,我就是爱胡来啊!不开心的事我才不做呢!」她勾起他的手臂,慢慢往秋楼走去。
  「你若要我欢心,就不要胡作非为!」
  「阮爷,你欢心,又不是我欢心,我才不干。咱们打个商量,我送你回秋楼,天这么冷又黑,不如在你房里待一会儿——」
  「未及成亲,你不该在我房里多逗留。」他冷冷道。
  唉!她暗叹,很快又振作,不死心地说:「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一定很辛苦,天天面对画作——」
  「你若再喝酒,休想我再理你!」
  这不是存心要把她吃得死死的吗?她一向随意惯了,要学他一样一板一眼的,她可不行呢。
  「那肯定会不快乐的。」
  「你心里想着快乐的事便是。」
  「快乐的事啊……阮爷,那咱们再打个商量好了,每天就这么一次,亲我一口,我一定会有精神作画,决不让那个狗官看扁人……」

  紫夜冰心、艾文扫校涓涓细流
  





第九章

  半个月后——
  她咬着画笔,只手拿着另一枝笔涂着朝服,听她爹解释背景焦距透视的理论。
  「衡儿,你真有在听?」
  「有有有,我在听呢。」多年功力已达深厚境界,咬着笔也能说话。
  樊则令盯着她一会儿,目光移到她笔下的颜色,温声道:
  「你又忘了光线的角度吗?没有光是打两侧同时来的。」
  「诶,我忘了忘了。」她笑道,连忙修改。
  「同样的理论换汤不换药,不管你画哪家的建筑物,甚至是皇宫内院,只要你抓住了焦点,要在画中创造另一个世界并非不可能。三衡,你是画师,并非画匠,理应追求进步才是。」偏偏她胸无大志,让他懊恼。
  「爹,是不是画师,我无所谓,快乐就好。」她笑道,东看西看画中肖像,完全不觉束起的长发又不小心沾了好几种颜料。
  樊则令默不作声半晌,才拿过她嘴里的笔,站在她身边帮她修补。
  「衡儿,你是我故友之女,他既有绘画长才,你必定也有,如此轻忽未免太过可惜。」
  「爹,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她没答反问,头也没回地闲话家常。
  「我在平县帮一户人家在长墙上画戏曲儿。」
  「戏曲?」她颇感兴趣:「爹,你不说过油彩上墙,没个几年就会剥落吗?」
  「主人要求,我这画师能说什么呢?他要画的戏曲儿叫『青天审案』。」
  「挺好玩的样子。」
  「是啊,我原以为是『包公审案』,没想到那老主人说,他府里有儿子明年就要应试科举,盼他一举高中,成官之后能像几年前的青天老爷,为民喉舌为民申冤。」
  「几年前的青天老爷啊……」她也认识一个,只可惜辞官不做了。
  「那户老爷也忘了青天老爷叫什么,只记得当年在平县闹了好大一桩冤案,全靠那青天老爷拼着眼瞎的可能,赴法场救人。」
  补修的笔停了,她缓缓抬头看他,笑意敛起,哑声问道:
  「爹,他连青天老爷的名字都记不住吗?」
  「是记不住。」樊则令柔声道:「当年他也在法场,以为那小孩死定了,没料想刽子手举刀的那一刻,有个身穿官服的年轻男子策马而来,当时那男子血流满面,眼不能视物,还是有人拉住他的马,他下马二话不说,立刻阻止监斩官,在刽子手下留下那件冤案的最后血脉。为求画作真实,我跟那老爷子一一对照朝中官服,才知道那件官服是都察巡抚穿的。」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低声道:
  「爹,你说过,没有人会记得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
  「我是这么说过。」他承认。
  「可是,我遇见了一个男人。他一点也不在乎谁会记得他,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被他救过的小孩从六年前就来等着报恩了,现在你又告诉我,在这世上还有人不曾相识,却在记忆中将他收起。」
  「是啊,连我都吃惊。」来了阮府,才发现阮卧秋曾任都察巡抚,双眼也失了明。「我完成了那图来找你,才发现他的长相与我所画的完全不符。现在也算是补偿了吧。」看着画里的男子,极似阮卧秋。他并未与这人深交,画出的图只具形而未达神韵,但在油画之中已是水准以上。
  她沉默着,修补完最后的工程。外头凤二郎叫道:
  「杜画师,好了吗?那混蛋已在正气厅等着了呢!」
  「好了好了。」她取出印章盖上,拉过画布,将凤二郎唤进来扛画。「爹,你跟我一块上正气厅吧。」
  「我只是个助手而已,何必过去?」
  她跟他走到画室门口,然后转身笑道:
  「难道你不想见见朝中权倾一时的东方非吗?」
  樊则令微微一笑,摇头:
  「我对此人并无兴趣,当年我辞去宫廷画师之名时,他正好受圣上恩宠,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她沉默,又道:「爹,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教我的。你教我做人要自私自利,人都得这样才活得下去。可是,我一直在找一个推翻你所有想法的男人,而现在我找到了。我答应他,不对他玩心机、不隐瞒他,即使有些事情明知道不能说,我也不会瞒他。」
  「是吗?」
  她暗暗吸口气,道:「我就是太听话了,所以一直不敢说。现在,我要说破了。爹,我一直想尽办法挽留你,我才不管你心里到底有多爱谁,我只知道你还年轻,不必追寻而去!」
  「衡儿,你跟我很像,你知道吗?」
  「我知道。」
  「有一天,你也会为这个男人走上绝路。」
  她摸摸鼻子,笑道:「爹,我的自私是你教出来的,你也没教过我什么将心比心,你要自尽,我这个当女儿的想尽办法也不允,他日我不想独活时,那也得要看有没有人斗得过我了。这两者可没什么抵触啊。」
  「你这丫头……」
  「何况,爹你还没找到真正适合当你弟子的人,你要下黄泉,你的画技就没人留传啦。」哎啊啊,说出来的感觉真好!以后明着来,再也不必绞尽脑汁,暗地阻止了。
  樊则令目不转睛地注视她片刻,垂下视线沉思。她爹是颇负盛名的画师,若是放弃她,未免太可惜了。
  「杜画师!」
  樊则令回神,瞧见阮府女总管凤春急忙奔来。
  「小女已去正气厅,凤总管,你有急事?」
  「今早我在服侍少爷用早饭时,忽然想到如果杜画师临时不及画完,用这张画能不能代替?这也是少爷的肖像,只是没油画那么精细,原是要让少爷求亲的……」后来也不必用了,作画的那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樊则令微微一笑,接过那幅画,道:
  「凤总管不必担心,油画已送到正气厅,何况,东方大人要的是油画,而非中原画法——」没说出他这个助手才是正牌画师,随意摊开画,而后一怔。
  「是不是真的很像我家少爷?陈恩说杜画师是假冒的,我从不信。能将少爷画得十足像的,她是第一个。以往的画师只能画出少爷现在的气质,她从未见过少爷以前当官的模样,却能将当年的神韵抓个十足,怎会是假冒的?」
  「神韵十足?」他没见过当年的阮卧秋,自然不知其神韵有没有相仿,但从此画里看到了坚定不移的信念跟平县那老爷子形容的青天之相,与现在稍有圆滑的阮卧秋多少有了出入。
  「是的。神韵十足,我从没想到过会再见到少爷当年的模样。」她轻声道。
  油画首重写实,将人物画得惟妙惟肖不是难事,中原画法多半人物无骨,比例不对,色彩平面,更无立体,即使肖像留传后世,也不见得能够遥想先祖相貌。
  唯一胜过油画的,就是神韵……
  神韵啊,能将神韵抓个十足,世上又有几人?纵使对阮卧秋用了心,一双眼看穿了都察巡抚的本质,没有深厚的底子做基础又如何能这么随心所欲画出来?
  指腹滑过肖像的色彩,明明无骨人脸,明明一点也不写实,明明只有三分像阮卧秋的长相,却能让人一眼就看出他就是阮卧秋。
  「樊爷?」
  「我不喜中原画法,只教了你底子,便让你跟着我的路子走;你怕我自尽,所以只学几分像……到头来,你还是不知不觉跟着你亲爹的路子在走了。我还该不该收你这个徒弟?」他喃喃着,心里竟然懊恼起来了。
  仰头看天空,天蓝无比,风却阵阵地吹着。不知道这阵风吹过了他,会不会也吹到那远处皇陵上……缓缓地闭上眼,自己的好胜心终究被挑起来了。
  这世上,又多了一样他还没有完成的事情了。
  ◆  ◇  ◆  ◇  ◆
  画作放在正气厅的同时,东方非摸着扇柄,似笑非笑地瞧着凤二郎忙里忙外,再看向高悬的匾额,最后视线落在那个穿着深紫儒袍的盲眼男子。
  这男人啊,纵然辞官回故里,依旧让他想重挫他骨子里的正气。
  「卧秋兄,你真是令我信服了。」薄唇愉悦掀笑:「我还以为你终究会为了杜三衡而背后搞小动作,好比让那冒牌的杜三衡连夜逃脱,抑或向我弯腰求情,哪知你什么也没有做,真令我有些失望啊!」
  「大人眼线密布,小人哪敢在大人眼皮下动作呢?」阮卧秋坐在太师椅上,冷淡地说道,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紧张。
  「哼哼,那杜三衡呢?」
  「杜某在此。」人未到,声先到,连串的笑声让东方非听了就心生厌恶。
  「杜三衡啊杜三衡,你真是胆大包天,今早我故意将随身武士撤离后门,就是想给你一条生路,哪知你不领情,分明要领了罪罚,才知世间的险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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