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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部分

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第51部分

小说: 伤村 作者:聂茂 厉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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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做一顿好饭。她说,她每次帮他们洗衣服,要花半天的时间,因为两个孩子先前洗的衣服不干净,所以,相当于洗一个月积累起来的灰,要用上几倍的草木灰或洗衣粉才能有效果。而她洗好的干净的衣服,两个孩子甚至能穿半个月。做饭也一样,每次去,都会买点肉,做半锅茄子炒肉之类的当他们一个星期的改善伙食,让他们沾点荤。他们把这个当作“打牙祭”,总是甜着嘴巴说些感谢之类的话。
  黄亚琴说,最让她心疼的一次,是她给两个孩子煎了一碗肉,等到第二次去,肉居然还剩下半碗。两个孩子说,煎的肉不容易坏,他们想长久地吃,于是一个星期只捏一小撮放进青菜里。想着每天有肉,就觉得生活好美好。
  唉。说到这里,黄亚琴叹了一口气,说:两个外甥真懂事。他们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从来没有闹过别扭。因为知道家里难,父母又不在身边,两个孩子相互依偎,一起上学、砍柴、割草、做饭、洗衣服。别人的嘲笑,他们一起扛,相互一笑,不顺心的事情便忘掉了;别人的恩惠,他们一起记住,彼此约定将来要报答别人。他们一起走着,走到高中,走到大学,现在都长大了,有出息了。两个孩子也相互谦让,碗里的一块肉,兄弟两个都让来让去。雷震说:“我是哥哥,要照顾你,所以应该让你。”雷雨则笑着说:“我是弟弟,要靠你照顾,所以应该让你。”让到最后,两个人都不吃,于是用“剪刀石头布”决定谁来吃肉。就那样让到高中,让到上大学。
  兄弟俩又都上了大学。可是,父母虽然打工赚了点钱,却供不起两个孩子同时上大学,黄亚琴决定先资助一个外甥。因为她的丈夫在外打工,也积攒了一点钱,而她唯一的儿子还很小,暂时用不到钱。外婆也拿出了所有的积蓄。
  黄亚琴说:“婆婆把棺材本都掏光了。但是心里高兴啊。”
  不过,后来,黄亚琴婆婆的棺材钱不用拿出来了。因为村民们闻讯后,纷纷十元五十元地自发地掏钱。大家都穷,但雷家兄弟成了他们的希望,他们的光荣,他们的骄傲。他们省吃俭用的钱积攒下来送给雷氏兄弟,他们送出的何止是一点点钱,更是一份责任和参与,仿佛兄弟俩是村里共同的孩子。
  听了黄亚琴这么一说,我们有些感动,便说要去看看雷家。可是,当我们赶到那里时,雷家并没有人,两个孩子都在城里读大学,两个大人都在城里打工,只留下一座破旧的茅草房在农村,见证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那座茅房坐落在一个很陡的坡上,远远看过去,像夕阳下的一棵古树。
  因为许铭的事,因为山洪的事,陪同我们的老村长心情一直不畅,此刻终于开口说话了。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很难想象,就是那所房子出了两个大学生。这在我们村子的历史上是头一回啊!所以,全村人再穷再苦,也要供这两个孩子做完大学!”
  说到这里,老村长大手一挥,凝望远处。
  天空很盛大,像碗一样罩住了村庄。
  我们想,雷家兄弟能够上大学,与他们携手与共、风雨同舟的合力有关,与他们面对苦难时表现出来的自立自强、永不言败的奋斗有关,更与乡村父老真心质朴厚道、鼎力支持的大爱有关。
  梅花香自苦寒来。我们相信,雷家兄弟会更加珍爱,更加感念,更加不忘这里的一切。
  黄亚琴走了,但她的背影将雷氏兄弟的印象在我们的心里越拉越长。
  月光下的羊群
  离开黄亚琴和老村长后,在湖南省郴州市永兴县大不江乡作调查的那段日子,即2006年3月下旬,为了解留守学生的学习状况,我们还到了乡上一所小学,专门调查了每个年级成绩较好的留守儿童的情况。
  二年级班主任李之琳老师告诉我们这么一个故事。
  班里有个同学叫许文龙,刚刚9岁,父母外出打工,他跟着奶奶生活,学习特别用功,成绩一直很好。李之琳老师对他期望也很高。可是近一段时间以来,许文龙经常上课迟到,甚至出现旷课现象,作业也常常不能按时完成,上课时间还老打瞌睡,有时在课堂上就睡着了。
  有一次,李老师站在讲台上,对着黑板写东西,让许文龙起来念课文,竟然没人答应。李老师叫第二遍还是没人答应。只听到台下一阵哄笑。李老师转身看见许文龙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同桌把他推醒。
  只见他满脸睡意,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水。
  对此,李老师很关注,她害怕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像花一样凋落下去。于是,几次找他训话。每次李老师措辞都很严厉,神情凝重地责怪他不好好学习,说他怎么沾染这么多坏习惯,要他赶紧改正,再不改正一辈子就完蛋了。而许文龙面对一本正经的李老师,只是低头,不敢说一句话。训话结尾,李老师都会说:“告诉老师,能不能改正?”许文龙总是胆怯地说:“能!”说是能改了,可是同样的错误还是接二连三地发生。李老师真的以为这孩子没救了,甚至想放弃再找他训话。
  说到这里,李老师显得有些惭愧地说,其实应该怪自己,自己的教育方式不对,只是一味地责怪他,而没有听他的解释。她采用的是训话,而非谈话,训话里没有沟通,所以产生很大误解,也会伤害到许文龙。她说,可能是对这个孩子期望太高,太重视,所以当他出现问题,心里就很着急了,没有仔细考虑。
  直到有一天,她去菜市场买菜,才把误会解开。
  一个周末,太阳还没升起来,李老师很早到菜市场买菜,希望能够在太阳生起之前买完回家,因为太阳出来,天气就热了。在一个菜摊上,李老师向一位老太太要了三斤豆角,共3块2毛钱,她给了一张10元的票子。老人兜里的钱不够找零,便向身后蹲着整理菜的孩子叫了一声:“哎,把我的钱袋子拿过来。”孩子应诺一声,拿着袋子走过来。这时候李老师惊讶地发现那个孩子竟是许文龙。许文龙看见老师,猛地钻到老人身后。老人正从一个白洋布袋子里找钱,白洋布叠了四五层,翻到最后一层是一团卫生纸,卫生纸里包着十几块钱零钱,老人将手指头放到舌尖舔一下,然后仔细的数着零钱,递到李老师手里。
  李老师接过钱没有走,询问得知老人正是许文龙的奶奶。许文龙这才从奶奶身后走出来。李老师向许文龙的奶奶反映了许文龙在学校的学习情况。奶奶听后没有发怒,眼睛湿了。她向李老师说明了情况。
  一个多月以前,许文龙的爷爷过世了。为此,许文龙的父母专门从外地赶回家,为他爷爷办理丧事。而因为怕影响许文龙的学业,那两天家里并没有让许文龙向学校请假,他没有送爷爷最后一程。爷爷埋葬后,父母又走了。而家里的事情突然就没人做了。爷爷养的一群羊只能交给许文龙放,每天一大早他就起来,把羊赶到山上去,交给同村放羊的看官,中午放学跑一次山里,看看羊的位置,傍晚放学后,再跑一次,把羊赶回家。中间丢过一只羊羔,他很伤心,因为那是爷爷好不容易养的,他却给弄丢了,所以后来就常常逃课,把羊看紧。而最近,家里种的菜又该卖了,每到周末,除了放羊,他还要帮奶奶推着一平板车的菜到集市上卖。因为这些,他的学习也跟着出现了问题。奶奶说,他不是不想学习,有时候早晨把羊赶上山,回到家里,饭也不吃,就急忙赶着上学;每天晚上,把羊赶回家,他顾不上吃饭就看书做作业,饭菜做好,又边看边吃,但是,毕竟还是小孩子,太累了。有一晚,趴在灯下,看着书他就睡着了,奶奶很早就睡了,也不知道他的情况,第二天早晨才看见他还趴在桌子上。
  老奶奶对李老师说:“孩子小,父母又不在家,就劳烦您多照看一下,也请您多体谅一下。”
  李老师听到这些,心里酸酸的。她问许文龙,为什么不说明这些情况?许文龙害羞地不答。而知道卖菜的是孙子的老师时,老人执意要把钱退给李老师,李老师当然不愿意:“您辛辛苦苦种的菜,我怎么能白拿您的?”李老师说完,转身要走,老人又赶紧抓了一把豆角让许文龙送给老师。许文龙赶到李老师身后,将豆角塞进她的菜篮子,转身跑掉。
  李老师对我们说:“当时看着孩子的背影,我有一种负罪感。一个多么好的孩子,我却误解了他。”那天,李老师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很高,炙热的阳光里,许文龙和奶奶不停忙碌。
  听了李之琳老师的介绍,当天傍晚时分,我们来到许家,见到放学回来的许文龙。他说要到山上赶羊,我们陪他一起去了。我们出发的时候,夕阳西下。一弯月亮已经斜斜地挂到天上。
  路上,我们告诉他已经见过班主任李之琳老师,并问他为什么要向李老师隐瞒真相。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我们:“本来就是我不对,我不该上课迟到,睡觉,还有逃课,还有完成不了作业。我觉得我是个坏学生。”他居然像大人一样说话,条理清晰,态度诚恳。
  我们说:“怎么是个坏学生呢?你有苦衷嘛!”他摸着脑袋问道:“苦衷?”显然他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在孩子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分明的,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不需要找借口和理由。我们问他每天都几点钟起床。他说:“不知道,就是天刚亮的时候,我把羊赶上山再回到家里吃饭。那个时候太阳刚出来。”我们说:“那为什么还会迟到?”他说:“我把羊赶的太远了,就会迟到。”他到底把羊赶到什么地方?直到天色快要黑下来,我们和他才找到羊,居然有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放羊的地方就要到山顶了。我们问他为什么把羊赶到这么远的地方。
  许文龙说:“草多,树多!羊喜欢。不然,放得太近,吃了别人家的庄稼,赔不起。”他说话的口气完全就是一个小大人啊。
  回去的路上,山里寂静一片,月亮温柔地镶嵌在淡蓝色的天空里,几颗星星在闪耀。月光泻在草地和树木上,一切若隐若现。我们问他:“每天一个人不害怕吗?”他说:“不怕!”我们问:“是放羊好还是上学好?”他说:“当然是上学好罗。爸爸说的,读书可以上大学,爷爷也叫我好好读书。”我们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天天放羊?”他说:“不想奶奶太累。我不放,奶奶就得放。奶奶身体不好,腰疼,我还要给她贴膏药呢。”而提起爷爷,他便不说话了。
  经过山脚的一片林地时,他突然停下来,朝着林子里张望。我们问他看什么。他指着林子里的一片空地说:“爷爷就埋在那里!”月光里,我们看见他泪眼闪烁。而在我们前方的羊群正冲下山坡,雪白一片,仿佛流淌的月光……
  无论许文龙、雷家兄弟还是许铭。他们只是一个群体的缩影,在这个群体中,无数的孩子在农村奔走着,过早地体验着生存的艰辛,过早地尝到人间的冷暖,过早地承担了本不应该由他们承担的物质和精神上的重压。他们在深深的山林里砍柴,在高高的山岗上放羊,在巴掌大的菜地里种菜,在腥臭的猪圈里喂猪,在广袤的田野里劳作,在拥挤的市场里摆摊,在密密的苇丛中砍芦苇,在燥热的砖场背砖,在村庄,在地头,在河滩,甚至城郊的某个角落,他们像他们的父辈一样,默默地挣扎着。那是他们求生的意志力在小小的生命里的扩张;他们在漆黑的夜里也点着油灯看书,在雾霭弥漫的早晨背诵课文,在羊群的旁边赶做作业,在吃饭的时候思考问题,在白花花的太阳下写字,在简陋的教室里听课,在寒冷的冬天匆匆上学,那好似他们追逐的梦想在并不肥沃的土地里等待开花;他们给奶奶捶背洗脚,给爷爷点烟煎药,自己做饭、洗衣服,那是他们的品德和乖巧,他们在小小年纪就独自撑起了一块天空,那片天空尽管不大,但那是他们生活的全部,希望的全部,幸福或痛苦的全部。
  从这些人身上,我们欣慰地看到一些留守儿童正在为自己的生活努力着,为嫩芽般希望拼搏着,为未来的期盼磨励着。尽管留守的生活艰苦,尽管留守的岁月孤独,尽管留守的世界没有足够有力的臂膀支撑他们,可是他们却以独立的姿态早早地站立起来,用幼嫩的肩膀扛起生活的重量。倒下去,爬起来;再倒下去,再爬起来。他们没有被生活打败,没有被苦难打败,再没有被自己打败。他们是懂事的、是乖巧的、是坚强的、是单纯的、是可爱的。不要说他们可怜,不要说他们贫穷,更不要说他们卑微或低贱,他们将得到并且已经得到的是精神上的富有和高贵、是踏实、是充沛、是别样的人生。衡量孩子,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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