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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部分

锦医卫-第675部分

小说: 锦医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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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个徐文长,谈起当年朝廷掌故如数家珍,果然是头号绍兴师爷,首屈一指的狗头军师。

张紫萱当年还小,只约略知道点内情,点了点头:“原来如此,这余懋学本与朱老公爷无冤无仇,是为着先父的党争,才恨屋及乌了。”

“余懋学要出当年的一口恶气,为什么早不提、晚不提,偏偏现在提出来?”尹宾商拍了拍桌子,厉声道:“此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当然是这样,余懋学回京也有这么久了,之所以现在提出此事,便是要借死人压活人,对朱应桢下手,剪除秦林的羽翼!

尹宾商深谙兵法韬略,对这一条计并不陌生。

徐文长脸有忧色:“尹先生说为什么余懋学迟早不提出,偏偏现在提出来,嘿嘿嘿,赵锦呀赵锦!”

嘶~~众人倒抽口冷气,心头都显出两个字:来了。

原来的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右都御史吴兑,都和秦林关系很好,如果余懋学兴风作浪,众多言官很有可能被这两位老先生压住,要知道他们都是三朝老臣,门生故吏极多,余懋学顾宪成等清流想把两个老家伙啃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陈炌吴兑或者年纪高迈,或者意兴阑珊,主动辞职回乡,由和张居正有嫌隙的赵锦接任左都御史,掌都察院事,那么风向就完全相反了,想来赵锦不但不会压制言官们,还会推波助澜,搞不好连他自己都要赤膊上阵呢!

“难道此事幕后主使是赵锦?”张紫萱想了想,神色间有些不确定。

尹宾商哼了一声:“这还有什么说的?江陵相公赤心报国,赵锦这号奸佞小人总是心存怨恨,现在跳出来兴风作浪,正是题中应有之义。”

其实,张居正和江陵党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贪财的、好色的并不少,大多数人称不上赤心报国,只是比起坐而论道、空谈误国的旧党,江陵党至少要改革、要做事,这就强上许多了。

而且尹宾商曾受江陵相府恩惠,他提起时当然气愤不已。

张紫萱贝齿轻轻咬了咬红唇,淡淡峨眉微蹙,眼底藏着一抹厉色:“不管是不是赵锦,这条计委实使得厉害!又打得准,又拿捏着分寸,哼哼哼……”

余懋学上书,措辞非常巧妙,如果说打蛇打三寸,那他还真正打到了万历的心坎上。

如今这位陛下,最讨厌的是张居正,最恶心的是江陵党,恨不得把和张居正有关的一切都弄倒弄臭。

朱希忠十来年前就死了,又不是刚刚过世的,早化作了冢中枯骨,如果余懋学直说封王不合朝廷体例,要追夺王爵,只怕包括同党在内的所有人都会当他痰迷心窍,发了失心疯,要不然,和一具冢中枯骨计较什么?

但扯到张居正,那就不一样了,朱希忠是阿谀张居正才获得追赠王爵,那么现在提出来,就不单单针对朱希忠,而是代表旧党清流,继续做出对张居正的政治清算。

对张紫萱来说,这是绝对不可以接受的,明着是批朱希忠,暗中又把渐渐平息的张居正一事扯出来,如果朱希忠的王爵被追夺,朱应桢诚然没脸见人,张居正的名声难道挺光彩吗?

相府千金咬着嘴唇,明显很生气。

“哎,老婆老婆,千万别动了胎气,否则下次断不敢找你议事了,”秦林忙不迭的跑过去,也不管别人在场,就满脸堆笑的陪着小心,又拍了拍胸脯:“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件事也没什么为难的,有什么了不起?”

“谈何容易!”张紫萱叹口气,把秦林看了看,终于勉强笑笑,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万历这人学习帝王心术,非常擅长平衡各方势力,保证皇权不旁落,他把秦林这个张居正的女婿调回京师担任东厂督主,又捏着鼻子把江陵党干将潘季驯起复原官,以工部侍郎监修河道,那么为了维持对清算张居正、打压江陵党的整体局面,必然要在另一方面予以倾斜。

也就是说,万历极有可能顺水推舟,以朱希忠阿附张居正为名,顺势追夺其王爵,维持朝中的政治气氛。

“夫人高见!”徐文长拍了拍桌子,他还只想出个眉目,张紫萱就把全盘说了出来,实在厉害。心头暗自寻思:秦督主已是妖孽,张紫萱也生着颗七窍玲珑心,他们俩的孩子生出来,将来怎么得了?

朱应桢听到这里,脸色越发难看了,可怜巴巴的抓住秦林的袖子,声音拖着哭腔:“秦督主,现在只有你能帮小弟了!你、你要是不管,小弟就一头碰死在这里!”

“放心,别说此事牵扯到我老丈人,单是他们想从你这里对我下手,那我就绝不能置身事外!”秦林眼中厉芒一闪,声音格外坚定。

朱应桢总算放了一半的心,千恩万谢之后告辞离开。

“余懋学是个木脑壳,赵锦的本领也不在这上头,此事定有奸诈之辈从中主持!”徐文长揪了揪胡子。

“除了那位顾大解元,还能有谁?”张紫萱撇撇嘴,美眸中略显迷惘:“但我觉得,余懋学动手选的时机有些古怪,也许背后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

哦?秦林眉毛一挑。

张紫萱没说错,这件事的谋主,确实是万历年间著名的搅屎棒顾宪成顾大解元,另外还有几员以嘴大嘴臭著称的骂将,老一辈的余懋学、吴中行、赵用贤,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江东之、羊可立、李植。

他们都聚集在余懋学的府邸,众清流名士言笑晏晏,只差弹冠相庆了。

余懋学很亲切的拍了拍顾宪成的手臂:“顾世兄一石三鸟之计,实在是妙不可言,余某大有生子当如孙仲谋之慨叹啊!”

顾宪成笑笑,拱手道过奖过奖,心中实在有些憎恶这位同道中人,言语间太捏着辈分了,口口声声以父执辈自居,委实可恶。

吴中行、赵用贤、江东之等人都齐声夸赞,说顾宪成这条计使得好。

本来吧,自打张四维倒霉、申时行上位,大伙儿颇有点彷徨,但顾宪成说得好,如今的三位阁臣远不如张江陵时代那么强势,言官清流自为朋党,同气连枝互相应援,谁能把我们咋的?连陛下都要让着三分!

张居正时代对言官压制得很厉害,万历为了清算江陵党,又重新“大开言路”,倒有点打开潘多拉魔盒的味道,后来清流言官大势已成,连他自己都吃了很大的苦头,以至于数十年不上朝——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933章 说漏了嘴

在顾宪成出谋划策之下,旧党清流渐渐稳住阵脚。// 

然后顾宪成策动上书阻止秦林回京,结果看看万历本人和京师勋贵都急盼秦林这位财神爷,自己的上书不会有半点作用,这家伙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撺掇余懋学上书夺朱希忠王爵。

这条计十分歹毒,正是一石三鸟:首先余懋学出了当年的一口恶气,老余弹劾不成反而被贬,这口气憋了十来年啦;其次打击替秦林拉拢武勋贵戚的朱应桢,斩断他的羽翼;最后迎合万历的制衡心态,重翻张居正与朱希忠旧事!

当然还有第四条阴谋,顾宪成一直装在肚子里,连众位同党都不知道……面对众位同党的赞誉,顾宪成谦虚的笑笑:“顾某所为,无非是为国朝江山永固罢了。如今江陵奸党尽数罢斥,好不容易有了众正盈朝的局面,我辈正该有所作为,京师这些个武勋贵戚却被阿堵物所惑,几成秦贼党羽,所以吾等敲山震虎,让他们知道知道分量。”

这番话说得厉害!

明初本来文武平等,甚至因为灭元和靖难两场立国大战,世勋武臣的地位还在文臣之上,直到土木之变武勋精英尽数丧命瓦剌也先之手,文臣渐渐浸润,终于远远凌驾武臣之上,形成了以文驭武、文贵武贱的局面。

到了万历年间,压制武臣已成为整个文臣集团的共识——那些粗鄙不文,不通风雅,不知礼义廉耻的匹夫,哪里配对朝政发表见解?有咱们正人君子就行了嘛。

反正戚继光俞大猷率领流血流汗,士大夫们是看不到的,偶尔有几个明白忘战必危道理的张居正、曾省吾,也被党争打倒在地……总之,压制武臣总是没错的!

顾宪成这么一说,就不单单是对付秦林,或者文臣集团内部旧党与江陵新党的倾轧了,涉及到文臣集团联合压制武臣的长久共识,顿时就引来了一片喝彩。

“顾叔时智虑深远,真谋国之臣也!”赵用贤竖起了大拇指。

吴中行也道:“将此节转告赵锦赵都堂,他必定将顾世兄高看一眼,为何要隐瞒于他呢?”

顾宪成笑而不语,众人若有所思。

著名骂将江东之眨巴眨巴眼睛,“叔时贤弟实乃我辈翘楚,闻得刘、魏、孟三位贤弟也是清廉忠直之辈,与贤弟交好,何不引入我辈?”

江东之说这话是真的看得起顾宪成,连带他的朋友都有提携之意了,江东之是万历五年进士,科分比顾宪成等辈老,按科举规矩要称作老前辈,主动提出来见面,带着点折节下交的味道。

“他们三位清操高洁,然纵情诗酒,恐无意置喙朝政,”顾宪成笑着逊谢。

顾宪成非常狡猾,他和旧党清流做的事情,刘廷兰、魏允中、孟化鲤等好友没有参与,这样两边始终有那么点无形的隔膜,而他置身其间,便隐隐起到了枢纽的作用。

吴中行、赵用贤性情迂腐,江东之、羊可立为人狂妄,都没猜到顾宪成的真正用意,反而叹息说高山流水遇知音,顾世兄几位朋友高洁有如松竹梅。

“但愿,秦林会那么想吧……”顾宪成偶尔一闪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奸诈。

第二天午朝,秦林终于见到了赵锦。

赵锦,浙江余姚人,字元朴,号麟阳,嘉靖进士,师从王守仁,曾建阳明祠于龙场。嘉靖三十三年元旦逢日食,他以为系权奸乱政之应,驰疏劾严嵩罪,嘉靖将他下诏狱,罢斥为民,家居十五年。

明穆宗隆庆帝即位,起复原官,进光禄卿。隆庆初,以右副都御史巡抚贵州,镇压龙得鲧等苗民起事。万历初,历南京刑部、礼部、兵部尚书,触怒张居正而被免官,后拜左都御史,继陈炌之后掌都察院事。

这位老人面容清瘦,须发皆白如霜雪,穿红色官服,系玉带,极有大臣风度。

秦林在午门外就看见了赵锦,徐廷辅悄悄指给他看,低声笑道:“小姑爷你命犯太岁,这赵锦是令岳张江陵贬斥出京的,偏坐到了左都御史位置上,唉……”

秦林倒是无所谓,万历给了我东厂督主,还不放个反对派来做左都御史,难道他眼看着我步步为营一手遮天?没那么好的事!

话说得透点,哪怕真是陛下的宠臣,君臣相得绝无猜忌,朝廷这些大小相制内外相制的祖制也会用起来,只除非遇到二愣子正德、木匠皇帝天启,可明朝前后将近三百年,这两位加起来才二十几年,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啊。

赵锦似乎注意到秦林在看他,目光往这边一扫即过,神情古井不波,看不出什么。

秦林心头一叹,看来又是个不好对付的,唉,权臣真不好当,东厂督主反派波士超级老魔头的架子还没抖起来,一路上就这么多艰难险阻。

话说回来,还是没能真正掌握东厂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啊,否则督主一抖厂臣威风,魏公公九千岁驾到,看他们还敢嚣张不?

大概韬晦得差不多了,魑魅魍魉接连冒头,接下来也该从头收拾旧山河了吧……为了不辜负厂臣的威风霸气,秦督主捏了捏拳头,昂首挺胸随众走进了午门。

刘守有也在不远处,和严清、丘橓说说笑笑,张尊尧稍微拖后点,看见秦林过来,他们脸上都露出了讽刺的微笑,尤其以刘守有最开心。

难怪刘都督得意,他觉得是自己把秦林挤出了锦衣卫,至于什么东厂督主,那就是个笑话,什么时候有武臣掌东厂的?张诚以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身份,都没能彻底掌握东厂,轮到秦林这家伙,又能有什么作为?

这四位商量着,既然余懋学顾宪成他们发动了声势,自己也要顺势而为,不但要除掉朱希忠的国公,最好进一步牵出朱应桢,最后连秦林一起扳倒。

清流言官一系,加上严清刘守有,大内还有张鲸主持,又牵扯到万历憎恶的张居正,这件事十有能成!

钟鼓齐鸣,提醒众大臣加快脚步,于是四人分开,刘守有、张尊尧入西边武臣班次,严清、丘橓入东边文成班次。

众官在皇极门丹陛前头按班次顺序站好,文臣那边无数道凶险的目光盯着秦林,有赵用贤、余懋学,有严清、丘橓,还有更多的旧党清流……秦林不慌不忙的四下看看,满脸笑容的走到了刘守有跟前:“让让,刘都督让让,这儿我站的。”

什么?刘都督一直保持的好心情顿时消失,脸色也垮了下来:“秦督主,你……”

正要本能的予以斥责,刘守有忽然心头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厂卫厂卫,东厂排在锦衣卫前面,东厂督主又称厂臣,很多时候权阉势大,锦衣都督还要给厂臣下跪。

不过,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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